周亿懒得和沈珩斗嘴，不轻不重瞥他一眼后拿起肉串送进嘴里。
那边李希宸口急，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已经吃了三串小黄鱼。腹中的空虚感终于缓解一些，他拿着一串娃娃菜嚼，向后靠在沙发上长长出了一口气。
朴东彬看他一眼，默默评价：“好像，身体被掏空？”
李希宸瞪大眼睛，“你这都从哪看来的广告台词，快给我忘掉！！！！”
顿了顿，李希宸又说：“我就是觉得有点累，但不是不想努力的意思啊，就是想起来我进咱们二队之前，在家里韩服冲分的时候了。那时候也是没日没夜的打，饭都是在电脑旁边吃的，这边嘴里嚼着炒饭，一复活，立马放下筷子冲出去继续打，我妈都说我好像疯了。”
“我学习一般，但在打游戏这件事上确实有点天赋，没决定打比赛之前，我都想不到自己未来要干嘛，可能... ...继承花店？”
江煦笑了，他用纸巾擦去嘴角的油渍，轻声说：“你最起码有花店可以继承，我这种要不是现在打职业，估计应该已经在电子厂当线长了。亿哥呢？如果不打职业的话，你现在在干嘛？”
周亿摇了摇头，他想不到，因为当时摆在他面前的，只有走上职业这一条路。如果他想摆脱家庭，从那个又脏又臭的地方走出来，那他就必须来到上海。
城中村的网吧里，每天都有不同的面孔出现。或许是和他一样无家可归的，又或许是自甘堕落，整天靠网络游戏获得慰藉的。
白天，网吧里就烟雾弥漫气味难闻，更别提晚上。
脚臭味混合着放了不知道多久的泡面，廉价键盘的声音、偶尔几句骂声和刺耳的呼噜声混合在一起。
如果他没在英雄联盟里找到出路，那迎接他的，将会是无数个没有什么不同的日夜，和一眼看得到尽头的未来。
他或许会一直留在网吧，或许会在某一天终于厌烦，然后背上行囊去其他城市另谋出路，可能在餐馆端盘子，也可能在某个小区门口做保安。
人都是向往光明的，所以当他在英雄联盟这个游戏里，看到另外一条不一样出路的时候，他毫不犹豫，毅然决然。
“不知道，可能在网吧当网管吧。”周亿道。
“沈珩呢？”李希宸饶有兴致地问。在整个FTG里，就数他和沈珩的家庭最好。尤其上次看到的沈珩妈妈，周身气质一看就不普通。
沈珩扔了生蚝壳子，随口道：“网吧老板。”
“嗯？为什么啊？”李希宸惊讶地问。
周亿却听懂了沈珩的画外音，他说做网管，沈珩就说做网吧老板。
“能不做跟屁虫吗？你家那么大一摊子生意，说不要就不要了？”
沈珩颇为无奈地说：“那我能怎么办，有人不喜欢和我一起做生意，就喜欢做网管。”
周亿把沈珩的脸转到另一边，不许他看自己。“吃你的吧。”
李希宸抖了抖身子，偏头问江煦：“我是不是又成为他们play的一环了？”
江煦又塞给他一串小黄鱼，“知道自己笨还不少说两句。”
朴东彬耸肩：“他不知道啊——”
李希宸终于受不了朴东彬这让他猝不及防的补刀，张牙舞爪扑倒朴东彬的身上和他闹作一团。
江煦默默拉开距离，防止自己被波及，他坐到周亿旁边，“亿哥，问你一件事，今天第三局你还记得吗？”
听见是和训练赛有关的，周亿回想了一下，应道：“记得，你是想说二先锋团吗？”
江煦点点头，“对，当时那波如果我用的是璐璐，我先手把对面的打野变羊，后续团战应该不会那么难打。”
和璐璐奶妈之类的软辅不同，江煦现在在训练赛里经常使用的硬辅，大多是有开团手段，但很难及时保护自家的C位。
他本身就是软辅出身，这个时候会有这样的想法，周亿一点都不意外。
周亿沉吟片刻，说道：“如果是软辅的话，那我们的侧重点就应该在下半区了，但当时那一波你选择钩对面中单逼出闪现也没毛病，其实我觉得当时我应该直接直接追着中单打，不回头的话应该会不一样。”
沈珩摇头，“他们走位明显已经回防，如果你追上去，我们战线就拉得太长了。”
李希宸从朴东彬身上下来，也加入到讨论中。
“我觉得咱们可以直接追上去打啊，大家都有技能，对面还掉闪现了。”
“我觉得，走的话可以让他们先手，我们反打是可以，直接打输出是不可以。”
朴东彬的中文还没好到可以说大段句子的程度，但有关游戏里的东西，他这样说大家也听得懂。
沈珩：“对啊，我们撤，让他们先动先锋，然后把他们堵在龙坑里打不是更好吗？”
周亿眯了眯眼睛，“但是当时我们拉扯开以后对面不是也拉开了，还是咱们先动先锋逼团，他们才过来的，你没办法保证对面一定会过来先手啊。”
一整个常规赛下来，每次复盘的时候都是陆松节说，他们听着，然后简单讨论有没有更好的打法。像现在这样的讨论，居然还是第一次。
说到后面，谁也顾不上吃烧烤。英雄联盟是五人协作游戏没错，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也很正常。
江煦蹙眉道：“说到底其实还是我们有点保守了，如果我们一开始直接动先锋就好了。”
沈珩：“但是把局势压在拼惩这种这么不稳定的事情上，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但是没惩也没关系吧，只要我们多杀几个人，让他们捡不到先锋不就行了？”
“如果他们留着技能，拼惩成了过来反打，我们手里的技能都用完了呢？”沈珩有些执拗地问，“为什么我们一定要拼惩？”
“不是一定要拼惩。”周亿安抚地捏了捏沈珩的手腕，“但我们谁都不能保证局势到底会怎么样，稳扎稳打固然好，但我们得有面对各种情况都统一的想法，到了世界赛上，LCK那边光跟你玩运营都能把你玩晕，如果我们没有决心，拿什么跟他们打？”
事情说到最后也没讨论出一个结果。
江煦让大家快点吃完，到训练室去打rank。
何礼大概是心疼他们，烧烤买了一整桌子，饶是李希宸和朴东彬这两个能吃的猛吃，到最后还是剩了不少。
江煦和周亿留下收拾桌子，剩下的人则回到训练室去打rank。
周亿回训练室的时候，沈珩已经开了一局，他等了一会儿，见他那边迟迟没有结束，便登录韩服准备先单排一把。
“沈珩，这把打完先别开，双排两把。”
“行，我这对面四个LCK的，还得一会儿才能打完，你先开，我打完等你。”
周亿登的这个小号段位不高，没一会儿就排到一把。
他习惯性空ban以后和五楼的路人换了位置，靠在椅背上看着屏幕，实则脑子里全是沈珩刚刚那怪异的表现。
出神的功夫，前面四个队友已经选完了自己的英雄，下路卢娜，中单沙皇，打野则用了赵信，并且还选用了YUG的冠军皮肤。
周亿心头微动，拖着鼠标放在了某个沉寂已久的英雄上。
再一看对面的阵容，凯南，皇子，加里奥，下路是厄斐琉斯和牛头。
他抿抿嘴唇，最终选下塞拉斯。
他已经许久不见的老朋友。
也是YUG那年夺冠后，他选下的冠军皮肤。
当年他能选的英雄很多，只可惜没有刀妹，最后闭着眼睛盲选，选了个塞拉斯。皮肤也挺好看的，就是没想到从世界赛回来以后，除了卖皮肤的表演赛，他居然再也没玩过塞拉斯。
好在这个韩服号也跟了周亿很长时间，他选用YUG冠军皮肤，切换符文，更改召唤师技能。
游戏画面加载时，两个金色的YUG冠军皮挨在一起，赵信长枪的一角甚至能在塞拉斯的原画里看到。就像这两个多年未见的战友，终于又并肩作战一般。
进入游戏后，周亿在蓝buff处pin了信号，意思是问打野需不需要帮开。
走出泉水，赵信扛着长枪跟在周亿身边，一直亮YUG的冠军对标表情。
周亿一愣，心头似有所感。
zyshzyq：may？
赵信一顿。
asdfgh：亿哥？
asdfgh：真的是你啊！
asdfgh：你们没放假吗？
zyshzyq：收假了
zyshzyq：帮你开野？
asdfgh：不用，我一会儿去上路帮抓
asdfgh：之前还说要世界赛见
asdfgh：现在MSI就能见了
asdfgh：现在做你的队友帮你
asdfgh：下次就只能在你对面抓你了亿哥
zyshzyq：尽管来。
发完这句话，周亿亮了个提莫点赞，而后来到上路专心对线。
另一边，沈珩带着队友打了两波好团，扭转了劣势后，终于推掉对面的水晶结束游戏。
他没继续排位，而是扭头看向周亿的屏幕。
只见画面里，穿着YUG冠军皮的赵信刷完上半区野怪后直接来到上路，和同样穿着冠军皮的塞拉斯一起拿下了对面凯南的一血。
两个人默契的配合，根本不像随即匹配到的路人队友。
沈珩一怔，下意识看向周亿的脸。
只见周亿的唇角正挂着一丝微笑，看起来心情十分愉悦。
沈珩抿抿嘴唇，低声问：“这赵信是谁啊，哥哥。”
周亿：“是may，上次带你吃饭见过的那个。”
may，方岳邬，周亿曾经的打野。
还是和周亿一起拿了冠军的打野。
沈珩定定地看着屏幕不说话了。
18分钟小龙团，赵信闪现进龙坑开大挥开对面拼惩拿下属于他们的第三条小龙。
周亿的塞拉斯用刚偷的凯南大招进场，直接电了个满的，拿到三杀。
29分钟。
may的赵信再次拼惩拿下大龙，和周亿以及中单一起团灭对方，高歌猛进推掉两路二塔，一路高地。
这一把游戏一共打了33分钟，沈珩就这样歪着脖子看了33分钟，他把周亿和方岳邬的默契配合，方岳邬拼惩的自信操作尽收眼底。
他的手指蜷缩了一下，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在周亿对局结束后问：“哥哥我们双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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