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后，FTG3:1赢下比赛，拿了两场MVP以及一个四杀的周亿本该照例参加采访，但何礼生怕主持人问出什么不好的问题，转而让江煦这个看着清润实则老油子了的人上去。
周亿想说这其实没什么必要，但看到何礼头上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白头发，十分善解人意地忍住了。
人与人之间的来往就是这样，不止要学会付出，还要学会接受。
等一套流程结束，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
走出联盟竞技场时，外面依旧围满了粉丝，与之对应的是同样激增了不少的安保数量。保安们手拉手组成人墙，哪怕是伸手出来跟FTG成员们打招呼都会被厉声呵止。
换作平时，早有人不乐意了。但今天毕竟情况特殊，大家互相体谅着也就这么过去了。
沈珩倒像还心有余悸似的，就站在周亿右边，把人挡了个结实。要不是周亿腿长，恐怕粉丝们连块衣服边都看不到。
上车前，周亿拍了拍沈珩的肩膀，轻声说：“你先上去。”
此话一出，不止沈珩，就连已经在车上坐下的何礼等人也都看了过来。何礼今年刚三十出头，昨天看着还意气风发跟大学生似的，今天就给人一种人到中年的沧桑感。
“你要干嘛？”何礼警惕地看着周亿，“你别冲动啊。”
周亿噗嗤一笑，“没事，就跟粉丝们说几句话，两分钟回来。”
说完，周亿把自己的外设包交给沈珩，又低声说了句：“我想坐后排靠窗的位置。”
沈珩应了一声，人却没动。反正这辆车上也就坐他们几个，别人早就知道周亿最喜欢后排的位置，压根就没往那坐，用不着他去跟个小学生似的给人占座。
粉丝们眼看周亿没等上车又反过来，下意识先爆发出雀跃的尖叫，随即有人高声问他是不是把什么东西落在里面了。
周亿笑了笑，站在粉丝前面恭恭敬敬鞠了一躬。
此举一出，吵吵嚷嚷的粉丝们瞬间安静了，有几个感性的女孩子登时就红了眼眶。
“今天的事你们一定吓坏了，请你们放心，我什么事都没有。”
他们不是第一次听见周亿的声音，但却是实实在在第一次亲耳，而不是隔着直播或者当着更多人的面，听到周亿用如此温柔的声音讲话。
“谢谢你们支持FTG，对关注这支俱乐部的人，更多的话我想留到更好的时机再说，现在我想对我个人的粉丝说点什么。”
“为什么选这个时机呢？”周亿轻笑了一声，“主要是考虑到LPL或者我们俱乐部应该都不会有像LCK那种举办粉丝见面会的活动。”
粉丝们低低笑了几声。
“谢谢你们对我的支持，在我成绩不好的时候就支持我肯定很辛苦，但是你们每个人对我来说都很珍贵，不论我曾经因为什么想要打比赛，后来因为什么坚持打比赛，现在开始，这个原因里多了你们。”
“很晚了，回家注意安全，下场比赛再见。”
周亿再次挥手致意，随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车上的几个人都惊呆了，何礼愣怔片刻，哑然失笑。
“周亿将来要是做俱乐部经理，肯定比我做得更好。”
这话不是贬义，而是周亿这段话不管出自什么想法，都在侧面帮助他解决了战队目前的公关问题。
周亿两步迈上台阶，沈珩用胳膊把人一揽，两个人往后排走去。
直到小巴车汇入车流消失不见，站在原地的粉丝才慢慢从震惊当中回过神来。
站在前面的小姑娘眼圈已经红了，她说不上自己现在是感动更多还是惊喜更多，思索半天，对身边人说：“幸亏周亿没去当爱豆。”
小姐妹没理解她的脑回路，呆呆问道：“怎么呢？”
她擦去眼角的泪水，笑骂：“会自己虐粉还会自己媚粉，一个人顶一个团队用，他怎么那么聪明... ...他怎么那么好。”
有人把周亿跟粉丝谈话的这段视频放在网上，不出意外收获了一大片粉丝的眼泪，至少在粉丝那里，周亿被粉丝袭击这件事暂时算过去了。
但在周亿本人那里还没有。
小巴车没回基地，而是七拐八拐停在了分局门口。
何礼叹着气说：“我本来不想让你出面，但是... ...”
周亿拍拍他的肩膀，笑道：“配合调查我理解的，我马上出来。”
说罢就要下车，沈珩却也脱了队服外套跟上来，不由分说拉住了周亿的手腕。
“人是我一巴掌扇走的，我也配合调查。”
周亿拗不过他，和陆松节一起劝住了情绪激动的何礼后，和沈珩小学生春游一般手拉手肩并肩进了分局大门。
何礼指着他俩的背影，恨铁不成钢道：“你看看，你看看，世风日下！这是什么好事吗？一个个上赶着往上撞？”
坐在他后面的江煦正在网上冲浪，闻声抬头道：“你不懂，小情侣是这样的，你得庆幸他俩算比较克制的了，不然万一发展成连体婴儿，打训练赛的时候看见一个有危险，另一个不管不顾就上，那才头疼。”
何礼一哽。
朴东彬睡眼惺忪连打了三个哈欠还不忘了补刀：“之前不就也是这样？打赌四强不然退役？搞对象的人都这样。”
何礼笑眯眯道：“如果有一天你们三个也搞这种事，我发誓我现在就去跳黄浦江。”
朴东彬瘪瘪嘴，看了江煦一眼不说话了。
察觉到朴东彬的目光，江煦的眼神在他和李希宸之间转了转，也不说话了。
李希宸... ...
李希宸打了个呼噜。
这位兄弟自打周亿和沈珩坐下后就睡着了，梦里还心心念念说周亿抢了他的五杀，被沈珩无情拆穿他只杀了一个就去拆塔的事实。
·
警局这边，周亿和沈珩一报名字，便立刻被人带着去了里面的办公室。警察小哥在前面带路，还不忘了说自己也是周亿粉丝，希望FTG加油云云。
周亿一边感谢人家，一边思考着当下的情况，比如一会儿自己会被问到什么问题，该怎样回答最简洁明了，如何能在半个小时甚至更短的时间里把事情处理完之类的。
到了办公室门口，警察小哥敲门说：“王队，周亿和他队友都来了。”
不多时，里面的传来一道颇具威严的声音。
“进来说话吧。”
“好嘞。”说着警察小哥让出位置，便扭身打算走。
沈珩却冷不丁说了句：“我也是FTG的，我是打野，你不喜欢打野吗？”
警察小哥一愣，忙不迭道：“喜欢喜欢，我自己打联盟的时候就是玩打野的。”
沈珩这才笑了起来，“你也羡慕我有周亿这样的上单是不是？”
小哥的眼睛在周亿和沈珩之间转了两圈，得益于多年来的工作经验，他觉得自己好像懂了什么，嘿嘿一乐打着哈哈道：“那可不，但是没办法啊，只有你这样的厉害的打野才配得上周亿这样厉害的上单。”
周亿实在哭笑不得，死死捏着沈珩的胳膊不许他再开口后，连连跟人家道歉：“不好意思，我打野有点兴奋，您忙吧，我们不耽误您了。”
沈珩倒是不怕疼，反倒因为周亿口中的某几个字眼而特别高兴，跟着周亿一起目送警察小哥走了，这才回身去敲那办公室的门。
打开门进去，坐在办公桌后面的王队抬起头，那张严肃的脸上露出个和善的微笑，“来啦？快做，事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们来配合调查清楚就可以回去了。”
王队说话的时候，坐在他对面的瘦高男生站了起来，只露出个侧脸周亿就认出了他是谁，准备好的寒暄都忘了开口。
Lake，裴宣。
几年不见，裴宣还是和当时一样帅气，不再给头发胡乱染色的他看起来沉稳许多，眉眼间的愁绪与沧桑却不知从何而来。
裴宣笑了笑，“我还以为得等比赛再见，没想到这就见到了，好久不见亿哥。”
裴宣说着伸出戴着黑色手套的左手，周亿清楚看到了那本该包裹着小拇指的位置，在划过椅背时却发生了骇人的弯折。
周亿的脑子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手已经伸了出去，只一握他便发现了。
一瞬间，先前在RANK遇到裴宣时他的反常表现，为什么裴宣明明正是当打之年却没有出现在赛场上，这些问题统统有了答案。
因为裴宣左手的小拇指没了。
少一根手指，做一个普通玩家没问题，但在赛场上会带来多大的劣势是显而易见的。
王队笑道：“原来你们认识，那更好办了。”
周亿一愣，“什么？”
裴宣叹了口气，无奈似的开口道：“今天发疯那个是你的粉丝没错，但也是我前男友。”
“啊？”
“只不过他跟我在一起不是因为喜欢我，是因为喜欢你，亿哥，他喜欢的是你。”
沈珩脸上的笑意已经完全消散，长眉紧紧皱在一起，看起来像是要发火，又像是知道自己无能为力所以感到懊悔和痛恨。
周亿倒是瞬间明白了，他扯了扯嘴角，不知是该笑还是应该配合当下的氛围也表现得沉重一些。
“他跟你在一起，以为能接近我，没想到你去了别的赛区就没回来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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