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开进了一片破败不堪的街区，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某种东西缓慢腐烂的沉闷气味。
然而，就在这片废墟之中，眼前的景象却突兀地发生了转变。
一条看不见的界限仿佛被划出。界限之后，街道变得异常干净整洁。
没有垃圾，没有碎石，甚至路面都看不到明显的裂缝。
两旁的建筑虽然也能看出岁月的痕迹，但却没有破败感，反而像是有人定期维护一般，只是风格老旧。
这种干净，在这种环境下，非但不能让人安心，反而透着一股令人头皮发麻的诡异。
“就这儿了。前面就是厚仁中学的辐射范围，或者说，它的地盘。”
车上那个负责投放他们的男人叼着烟，用下巴指了指那条干净得过分的街道，语气漠然，
“自己走过去。任务详情和地图已经发到你们手环里了。记住，手环不仅是你们的身份证明和任务记录器，也是你们的狗牌——它会监测你们的生命体征，记录你们的位置，当然……”
他吐出一个烟圈，露出一个残酷的笑容：
“……也别想着摘下来逃跑。这玩意儿一旦离开指定范围或者试图强行拆除，啧，后果可比死在副本里刺激多了。”
归琳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腕上冰冷的金属环，感觉它更像一个奴隶项圈了。
装甲车没有丝毫停留，喷出一股黑烟，毫不留情地倒车离开，迅速消失在废墟之后，仿佛多待一秒都会被那片“干净”的区域吞噬。
现场只剩下归琳、【白毛】，以及另外三个同样被扔下的“耗材”。
一个是个子不高、看起来有些贼眉鼠眼的男人，他搓着手，眼睛滴溜溜地四处乱转，嘴里嘀咕着：
“妈的，数据缺失……赌了赌了，富贵险中求……”
另一个是身材高壮、脸上带着一道疤的女人，她神色凝重，反复检查着自己手里一把砍刀，眼神里满是警惕。
第三个则是个面色苍白的年轻人，戴着副破碎后又用胶带粘起来的眼镜，手里紧紧抓着一个老旧的数据板，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嘴里无声地念叨着什么。
五个人，一支临时拼凑起来的、各怀心思的探索小队。
那贼眉鼠眼的男人率先凑近【白毛】，腆着脸笑：
“喂，白毛妞，你第一个抢这任务的，是不是知道点什么内幕？分享一下呗？到时候好处少不了你的！”
【白毛】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完全无视了他。
刀疤女冷哼一声：“省省吧，鼹鼠。有那心思不如留神待会儿别死里面。”
她显然认识这个男人。
被叫做“鼹鼠”的男人悻悻地撇撇嘴，又看向归琳：
“小妹妹，新来的？跟着哥混，哥罩你？”
归琳学着【白毛】的样子，面无表情地移开目光。这家伙看起来比【傻大个】还不靠谱。
“都闭嘴。”
刀疤女低喝一声，
“任务开始了。跟上，或者死远点。”
她似乎自然而然地承担起了临时指挥的角色，率先朝着那条干净的街道走去。
戴眼镜的年轻人赶紧跟上，手指还在数据板上飞快滑动，似乎在调取关于“学校”的通用资料。
鼹鼠嘀咕了一句，也跟了上去。
归琳和【白毛】落在最后。
现场只剩下归琳和她。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和凝滞。
归琳试图打破沉默，同时也是为了获取更多信息，她看向身边的临时队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友好一点：
“那个……我叫归琳。归来的归，琳琅的琳。你叫什么名字？”
银发少女绿色的瞳孔转动，瞥了她一眼，那眼神依旧像在看一块石头。
她沉默了几秒，就在归琳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一个没什么起伏的声音轻轻响起：
“辛塔尔。”
辛塔尔？归琳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发音奇特的名字。
这名字听起来既不像她熟悉的那个时代名字，也不像常见的异域名字，带着一种异世界的疏离感。
是这个世界特有的取名方式？还是……
“辛塔尔？很好听的名字。”
归琳尝试拉近关系，
“你是本地人吗？对这个……中学，有什么了解吗？”
说完这句话，归琳就觉得自己脑子有问题，怎么会在副本区域问别人是不是本地人？
辛塔尔已经转回头，目光投向那条干净得诡异的街道，对于归琳后续的问题，她再次选择了沉默，只是迈开步子，率先向前走去。
归琳：“……”
好吧，沟通失败。这位队友看来是“人狠话不多”类型的。
她只好赶紧跟上。
踏过那条无形的界限，空气似乎都变得不一样了。
废墟地带的压抑和尘埃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过于正常的静谧。太安静了，连风声似乎都消失了。
他们沿着干净得诡异的街道往前走，路两旁枯萎但被修剪过的花圃让所有人都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啧，这地方……有点邪门啊。”
鼹鼠收起了几分轻浮，眼神里多了些谨慎。
刀疤女握紧了砍刀，步伐放缓，更加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太干净了。不像没人管的样子。”
眼镜男推了推破碎的眼镜，没有说话。
走了大约五六分钟，一个看起来十分正常的学校大门出现在街道尽头。
白底黑字的牌子端端正正地挂着——厚仁中学。
铁艺大门甚至没有锈蚀，只是有些旧。透过大门，可以看到里面标准的操场、红色的塑胶跑道、几栋看起来有些年岁但绝不算破败的教学楼。
操场上似乎还有穿着校服的学生在活动，隐隐约约能听到一些嬉闹声传来。
最让人愕然的是，大门旁边的门卫室里，居然还坐着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人！
他正拿着报纸在看，手边还放着一个冒着热气的搪瓷杯。
“哈！我就说嘛！”
鼹鼠第一个放松下来，甚至露出了笑容，
“搞什么鬼，原来就是个普通学校！吓老子一跳！这38贡献点跟白捡一样！”
他身边的眼镜男也明显松了口气，附和着干笑了两声，但难掩他笑声中的紧绷。
眼前这过于正常的景象，与之前废墟般的环境、手腕上冰冷的限制器、以及“数据缺失”的恐怖标签形成了荒谬至极的对比，让归琳紧绷的神经不但没有放松，反而更加毛骨悚然。
“这……看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
归琳忍不住低声对前面的辛塔尔说，语气里充满了不确定和困惑。
甚至心底可耻地冒出一丝侥幸：难道她赌对了？这里真的相对安全？
辛塔尔终于停下了脚步，她站在学校大门前，绿色的眼眸微微眯起，仔细地打量着校园内的一切，那眼神不像归琳那样带着困惑和侥幸，反而更像是在……审视和确认什么。
她听到归琳的话，头也没回，只是用她那特有的、没什么情绪起伏的清冷声音，轻轻地说了一句：
“假的。”
“什么？”
归琳没听清，或者说没理解。
辛塔尔抬起手指，指向门卫室里那个看报纸的保安，又指向操场上那些奔跑嬉戏的、身影有些模糊的学生。
“都是假的。”
她重复道，声音里带着一种冰冷的确定。
鼹鼠闻言，不爽地瞪向辛塔尔：
“喂！白毛丫头，你胡说八道什么？没看到那些学生吗？没看到门卫吗？这明明……”
就在这时，那个看报纸的保安似乎察觉到了校门外的五个人，他缓缓地放下报纸，转过头来——
归琳的呼吸猛地一窒。
保安的脸上，五官清晰，甚至带着一种和蔼的表情。
但那双眼睛，却没有丝毫神采，空洞得像两个黑色的玻璃珠。
他的嘴角上扬着一个标准的、弧度完美的微笑，却僵硬得如同面具。
他对着门外的人，缓缓地、幅度一致地，点了点头。仿佛在说：
“欢迎来到厚仁中学。”
一股寒意瞬间从归琳的尾椎骨窜上天灵盖。
鼹鼠脸上的笑容僵住，剩下的半句话卡在喉咙里，变成了一个古怪的吸气声。
他旁边的眼镜男猛地倒抽一口冷气，刀疤女下意识地举起了砍刀，又不敢真的砍过去。
保安似乎对众人的反应毫无所觉，他只是维持着那个僵硬的笑容和点头的姿势，足足五六秒后，才又缓缓地、一顿一顿地转回头，重新拿起报纸，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错觉。
但那股冰冷的、非人的诡异感，已经如同实质的寒意，渗透进了每个人的骨髓里。
这所看起来无比正常的学校，从大门开始，就充斥着令人极度不安的、无法理解的诡异。
鼹鼠咽了口唾沫，之前的嚣张气焰消失得无影无踪，低声咒骂了一句：
“操……真他妈邪门……”
归琳感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向身边依旧没什么表情波动的辛塔尔。
归琳透过大门看向里面的校园，似乎和平常的校园也没什么区别。
她在想，究竟是为什么？这个任务的死亡率会是“数据缺失。
刚才那点可笑的侥幸心理被彻底击碎，冰冷的恐惧再次攥紧了每个人的心脏。
这所学校，从大门开始，就透着一种精心伪装的、令人作呕的诡异。
辛塔尔绿色的眼眸冷冷地扫过那几个惊慌失措的临时队友，最后落在归琳身上，再次用她那平静无波的声音确认了之前的判断：
“假的。”
这一次，再没有人怀疑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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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厚仁中学（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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