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澜山又把他掐晕了,但是这一次给曲澄的感觉和上一回他晕倒时完全不同。
上一回他昏迷,一个梦也没做。
这一次他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是在梦里。
因为他看见了许花。
与以往极少数见到许花的梦不一样。
在从前的梦里,曲澄只能靠轮廓辨认许花的身份,他从来都看不清许花的脸。
但这一次,在家中升起的炉火前,许花用勺子搅动面前锅里的食物,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中,许花脸上的阴影闪动。
虽然许花低着头,但曲澄能看清他的五官。
他一时分不清这里究竟是梦境还是天堂。
曲澄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一步,眼睛直直地望着许花的方向,生怕他突然从眼前消失,嘴里轻轻地吐出一个字:“哥。”
在大批的卫兵到达前沈澜山就已经带着傅融景和曲澄他们上车开往关口。
小黑蹲在后座的傅融景和曲澄身边。
曲澄昏过去了也不安稳,像是在做噩梦,总是含混不清地念出一些词句,他倚在傅融景的肩膀上。
傅融景用一只手搂着曲澄的肩不让他随车身晃动而磕到头,而他自己则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看着因为车子转弯远去而变小消失不见的那栋着火的楼。
某一刻,他的心突然针扎一样的痛,就像和世界上另一人失去了所有联络。
许花似乎捕捉到了曲澄极小声的那一句呼唤,他将手中的汤匙放下,抬起头,一眼看见不远处傻站着的曲澄。
他和曲澄对视的那一刻,曲澄彻底宕机,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要做什么。
许花震惊,瞳孔都放大了,唰地站起身走到曲澄的面前,扶着他的肩膀把他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全部检查了一遍。
他发现曲澄身上没有伤,最后才再一次看向他,质问:“你怎么也来了?”
曲澄不说话,只是抽泣。
眼泪无声地从眼眶顺着脸颊滴在许花手上。
许花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刚刚对他吼得太凶了,他无措地挠了下头。
接着背过身,整理下表情,随后又回身将曲澄搂在怀里,声音也放低放温柔了:“你哭什么?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你告诉哥是谁欺负你,哥马上帮你报复回去。”
他说完这一番话,再看向曲澄。
曲澄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笑着流泪。
许花没办法,用手捧着曲澄的脸颊:“哭什么?怎么越过越回去了?”
曲澄终于从大喜大悲里缓过来,他话说得断断续续,轻声道:“对不起,哥。我最后还是没听你的,去了主城……明叔后来也走了,我看到好多人死去,梅子冲进了火海里,我还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哥,对不起……”
他语无伦次,只能一个词一个词把自己想表达的说出来。
许花把他脸上的眼泪擦掉,似乎是不解曲澄对他究竟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他问曲澄:“你在主城买到了巧克力了吗?”
曲澄哽咽道:“买到了,巧克力很甜。我把你的稿子送到了出版社,他们都很喜欢你写的诗,后来把书稿出版了。”
“我这次认认真真把你给我的字典看完了,我还找到了我的朋友,他又救了我好几次。我去了摇篮,看了很美很美的夜景……”
许花听完他说话,又笑了:“你想做的都做了,那还有什么好对不起我的?”
曲澄看着因为泪水含在眼中而模糊了的世界,整个家都和他还未离开前一模一样。
还有什么好对不起他的?
许花仅仅一句话,就能让他的泪水决堤。
他眼前的许花也变得不清晰,他只能一遍又一遍把自己眼中的泪水擦去,祈祷能再多看许花一会儿。
他告诉许花:“可是如果不是因为我一直要往外跑,你和明叔也不会出事,这样你们两个都不会死掉……如果不是因为我的话这一切……都不会……”
他陷入到极其偏执的循环里,直到许花出声打断他。
“我心甘情愿的。”
曲澄愣住,终于停下,抬头看他:“什么?”
许花还是微笑,笑得那么温暖那么柔和,让曲澄坠落其中。
“我说我是心甘情愿的。我不是已经给你硬币让你出城了吗?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你能实现你的愿望。”
曲澄回忆起自己曾经攥在手心里那四枚滚烫的硬币。
许花其实也希望他能走出去,一直以来只是他多想了。
许花伸出手,捋起曲澄额前被沾湿的头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就算我现在不走,再过两年总归要离开你的。你开开心心活着我就很开心了。橙子,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他说完这句话,敛眸露出笑意:“哥又不恨你,哥爱你。你尽管去做你想做的吧。”
曲澄扑上去,闭上眼睛很用力地抱住他。
他不知道死人是不是有体温的,但是在火光边上,温暖的就像是从前许花无数次抱着他。
他感觉到自己怀里的生命在流逝,他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已经什么都没有。
许花,燃烧的炉火,和他熟悉的家一同消失不见。
在一望无际的黑色的天空下,曲澄低头,看见地面上明亮着的,同样一望无际的花海。
风在花海中翻转腾挪跳跃,花在风中无数次凋零,待放,最终又盛开。
裹挟着大堆花瓣,几乎完全遮蔽住视线的风迎面朝曲澄的方向吹过来,他下意识眯着眼睛用胳膊挡在自己的眼前。
在那一阵带着花香缠绵缱绻的风吹过之后,一切归于平静。
曲澄站在光圈的正中央,看着远处黑暗中的沈澜山抱着很大一束花慢慢走过来。
花的每一次凋零都有意义。
人也亦然。
小黑蹲在曲澄的怀里,朝他小腹踹了一脚,曲澄就醒了过来,发现自己正在车上颠簸。
他第一眼看见傅融景,发现他安然无恙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伸手抹了下自己的眼角。那里没有眼泪,证明刚刚的一切确确实实是个梦。
但是没关系。
他哥爱他。
傅融景因为晕车,眼睛死死盯着窗外看,脸色惨白,一言不发。
曲澄见傅融景面色不对劲,伸出手去摸他额头看他发没发烧:“你面色看着好差,没事吧?你哥救出来了没有?”
曲澄自己还没休息好,就已经开始担心别人。
沈澜山听见曲澄的声音从思绪中抽回,透过镜子反射看了眼后座的曲澄,发现他没事,收回了目光。
傅融景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来回答曲澄的问题:“我没事,我哥他……算了,你自己都晕了那么久,怎么一醒过来就关心别人?”
曲澄觉得自己完全没事,晕倒只是因为沈澜山又下手掐他而已。
他的脸被沈澜山打了一巴掌,还是疼。
但是如果没有那一巴掌,他估计早就在火海里被烧成干尸了。
车子往外开,路上曲澄看见一排整齐划一身上穿着统一服装,肩插蓝羽的人从摇篮所在的位置走出。
一群人刚刚好擦肩而过。
曲澄的视线一直紧紧追随他们,直到一群人走近了,他才闪躲地避开目光。
沈澜山随后向曲澄他们解释:“这是摇篮的蓝羽军。”
车子最后停在傅融景的家门口,傅融景搀扶着母亲把她送上楼,母亲从坐上车后就一直不说话。
她知道傅予倾的死早就是定局,但是真正到达那一刻,她还是受不了。
她的眼眶红红的,傅融景知道她想要哭。
可她最后也只是拍拍傅融景的肩膀告诉他:“你哥这么多年一直在找你,他其实很想你,只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说而已……阿景,你能原谅他吗?”
傅融景很轻很轻地点了下头。
他陪着她一起走上台阶,在自己家门前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木娃蹲在他家门口,在听见楼下有动静的时候站起身,刚刚好与傅融景对视。
傅融景觉得他变瘦了变憔悴了,但是无论木娃变成什么样子,傅融景都能第一时间认出他来。
他有很多话想说,很多东西想要问,他找了木娃很久,但在真正面对他真正要说出口的时候才发现哑口无言。
他快速走上前去,迅速地抱了木娃一下,接着让木娃照顾好他的母亲,最后转身下楼。
短短三个动作,短短一句话,木娃能明显察觉到傅融景不再是从前在G区那个总要他陪的孩子了。
主城人紧绷着神经,为捍卫自己最后的特权做准备。
其他区的人也是同样,为这来之不易能够获得平等的机会作战。
为了自由,他们甘愿付出生命。
许言回到摇篮仅用了一天的时间,他见到林灵的时候,她正坐在办公桌前,从各个区送来的报告零零落落全部撒在地上。
林灵的发丝松散,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一只手托腮,另一只手用力抓着笔杆,没有抬头看许言一眼。
她不说话许言也不先开口,弯下腰随便捡起地上的一张纸,摊开来看上面的内容。
纸上截下了傅予倾和陈折出现在大屏幕上的照片,以及下面还附上一系列对摇篮的负面报.道。
他刚刚将上面的字看完,林灵问他:“你这段时间去哪里了?”
纸上的内容,许言比林灵更清楚细节,但他这个时候还要装傻:“我在主城找沈澜山的下落。上面写说的是真的?瘟疫真的是你做的?”
林灵闻言终于抬头看了许言一眼:“你究竟是在找沈澜山还是在找陈折?无论怎样,我已经将蓝羽军派出去解决祸患。陈折和沈澜山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让小花抱一抱橙子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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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去逛街,在外面等朋友的时候,碰到一个大爷非要给我算命,我都说了不算。他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之后就找我要命钱……我转身就走掉了[裂开]
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吓人,我妈说下一次碰到这种人就直接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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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第 6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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