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咕，咕嗝。”
院子里的几只鸡正在围着饭盆刁食儿吃，叫两人路过也不害怕，张着翅膀叫了两声，扑腾扑腾又飞到另一边吃去了。
“卿卿，小恩，起了就赶紧过来吃饭。”进门就听到这声招呼，洛恩看过去，是一个盘着头发系着围裙的中年女人。
风霜爬上了她的脸颊，但仍能看出女人年轻时夺目的容色。
关于她的记忆瞬间跳出来，洛恩认出来这是陆和卿的妈妈，方雪。
她是一个对这个世界来说很传统的女性，性格柔婉，本该温文尔雅，却被现实的寒风吹成了冷硬。
方雪一边收拾一边瞥了眼抱着孩子的老大，“你妹和你母亲在厨房忙活呢，去叫你奶起来。”
“嗯。”陆和卿应了一声，把孩子递到洛恩怀里，转身走两步，推门进了隔壁的小厢房。
那里头摆了张床，睡着年迈的老太太。
屋里瞬间就剩下俩大人一小孩，气氛莫名有点尴尬，洛恩瞅了眼，感觉婆婆看起来不大想搭理自己，但她还是决定自己进一步，“妈，我来收拾吧，您先歇着。”
方雪看起来愣了一下，狐疑地瞥洛恩，眼神看起来有些警惕，洛恩莫名觉得她可能在怀疑自己想造什么幺蛾子。
“……不用了，这都收拾完了，你去厨……算了你在这待着吧。”方雪想说让她去厨房帮忙，转眼又想起来什么，把抹布收了，桌椅一摆，自个儿出了正堂往厨房走去。
正堂里就剩她和陆嘉卉了。
洛恩叹了口气，看起来原主在这个家里确实有点受嫌弃。
“妈妈。”陆嘉卉扯了扯她的衣襟，仰头看着她，洛恩不明所以，刚低头就被小孩凑上来亲了一口，软软嫩嫩的声音也吹进耳朵里，“妈妈，不要难过。”
洛恩愣了一下，“什么？”
“妈妈，卉卉喜欢……”她好像有些羞涩，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让她忘记了妈妈曾经的冷言冷语，软软地说：“喜欢妈妈的。”
洛恩怔住，低头和小小的幼崽对视，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孺慕和渴望。
那是……洛恩从未见过的情绪。
她忽然有些明白了愿力组的那些同事们天天打鸡血了一样嗷嗷奋斗的原因。
“嗯。”她抱紧孩子，微笑道：“妈妈也喜欢卉卉。”
她们俩的声音小小的，但也落进了一旁的小屋里，陆和卿的动作顿了一下，继续给奶奶系扣子。头发花白的老人也笑着看着她，干燥温暖的手握住孙女的手腕，轻声开口，语速柔缓，温和。
“你大母以前说过，你坚定选择的，就是最好的，还记得吗？卿卿。”
陆和卿垂眸，点了点头，“嗯。”
“好孩子。”奶奶没有多说什么。
陆家的早饭吃的很普通，或者说这个时代的人家都是这样，早饭有咸菜、野菜糊糊还有窝窝头就已经是很丰盛的一餐了。
洛恩咬着粗糙的纯棒子面窝窝头，下口的一瞬间其实有些难以置信，这和她印象中的那种带着清甜面香的柔软窝窝头很不一样，它粗糙，干散，就算蒸了一遍也有些硬，很难以下咽。野菜糊糊其实就几片烂菜叶子，搅在稀稀的玉米面糊糊里，只有咸菜有些味儿。
陆和卿吃完一个窝窝头，另一个窝窝头搅着碗里的糊糊泡开了慢慢喂孩子，中途瞥了眼洛恩，见她吃的艰难的样子皱了下眉，但桌上都是人，她也不好说什么。
被戳了一下，洛恩叼着窝窝头瞥陆和卿，见她示意糊糊碗，犹豫了下，把自己的份掰了一半泡进了她碗里。
陆和卿：“……？”她是这个意思吗？
“噗嗤。”一边的女人笑出声来，等洛恩看过去时笑眯眯道：“大嫂子和大姐真是恩爱啊。”
说着她还戳了戳边上的短发女人，“阿睿，你说是不是？”
洛恩：“……”好阴阳怪气的语气。
陆和睿咳了一声，瞪了眼窦淑莲，“吃饭，今天起的本就晚了，等会儿急着下地呢。”
“起得晚又不是我的错。”窦淑莲咬了口窝窝头，“毕竟我又不像某些人那么有文化，还要……那叫什么来着？哦，挑灯夜读。”
洛恩：“……”都会用成语了，你不也挺有文化的。
“妈。”洛恩还在想着怎么回复，身边抱着孩子的女人已经直接开口了，她嗓音略低，带着股冷冷沉沉的调子，“高考时间快到了，恩恩现在正该学习，她是要考大学的，家里的事我来做就好了。”
说着，她顿了一下，眼神淡淡的略过妹妹，“不会耽误什么的。”
恩恩？这个称呼……洛恩手指蜷了蜷，感觉有点羞耻。
“咳咳。”她清清嗓子，瞄了眼陆和卿，“不用，该做的我能做，不会耽误家里挣工分。”
陆和卿没应，询问的眼神看向方雪，“妈？”
方雪看看这又看看那，最后看向面无表情的陆柯敏，“老陆，你说呢？”
一家人的视线全都聚集在身上，陆柯敏照常吃饭，“吃饭，你们都吃饱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窦淑莲撇撇嘴，瞪了眼自己妻子，可惜陆和睿面色平静，没什么反应。
陆和晏早早就上学去了，她还小，正在乡里上初中，每天都要走十几里路去上学，起的比鸡还早，当然不可能和她们一起吃饭。
唯有最小的陆嘉卉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在方雪看过去时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小脸，奶声奶气喊：“奶奶！抱！”
“哎，乖宝，奶奶抱抱。”方雪的心瞬间融化了，连忙从大女儿怀里抱出来孙女，又在孙女嫩嫩的小脸上亲了亲，连带着看着洛恩都顺眼了。
幼崽威力，恐怖如斯！
稀里糊涂混着玉米糊糊匆匆吃完剩下的早饭，帮着把碗筷收拾进厨房，刷锅由窦淑莲来。方雪嫌弃她笨手笨脚，只让她做一些不会磕碰到精贵东西的家务。
比如扫地擦桌子。
孩子在家里由奶奶带，一家人陆陆续续上工，陆和卿带着她去会计那领今天的任务，会计瞥了一眼，第一眼没反应过来，定睛一看才露出惊讶的表情，“呀，洛知青也来了，今天一起上工？”
“嗯。”洛恩应了一声，若无其事地问能不能和陆和卿分在一起。
会计自认秒懂，笑呵呵地划了地，“还得是和卿疼你，你是会找的。”
周围人也都看了过来，洛恩出现在这里确实挺让人惊讶的，这两年她说要考大学，之后就很少出来干活了，基本上是陆和卿一个人承担了工作。还好陆和卿能干，私下里还能变着法的往家里挣钱，不然还真不一定能养活一家人。
洛恩笑了笑，转头看陆和卿，女人对上她的视线，又轻飘飘移开，仿佛混不在意的样子，洛恩却看到了她微微泛红的耳根，顿时笑了一声，“是，我运气好。”
“咳。”陆和卿轻咳一声，捏了捏木柄，说：“走吧。”
“嗯。”
“洛恩？”到了地上，边上有一个年轻女人惊讶地叫了一声，“你今天也来了啊。”
洛恩看了眼，是当年和她同一批下乡的知青贺如，比她大两岁，也是沪城的，可惜原主和她关系不好，原主觉得她清高不好相处，贺如觉得她自恃美貌行为令人不屑。后来原主果然第一个勾搭上了村里人过上了好日子，贺如不屑和她混在一起，在知青点的人陆陆续续离开或者嫁出去时，仍旧自己一个人坚持到了现在。
说实话，按洛恩的想法，她觉得这人还挺有意思的。
“是我啊。”于是她对着女人嫣然一笑，“怎么了吗？”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贺如是个文明人，剩下的话顿时说不出来了，视线在她脸上停了两秒，哼了一声才说：“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要在家里备考？”
“备着呢，干点活又不耽误，贺如姐你都可以，我怎么就不行了，更何况和卿也在呢。”洛恩又对着陆和卿笑，“对吧。”
陆和卿其实有在偷偷观察她们，此时被问到立刻不动声色地看过来，“嗯。”
“前两年见你可不是这样说的。”贺如感觉自己被什么闪了一下，又好像被阴阳了一下，顿时微微咬牙，皮笑肉不笑回她。
“前两年孩子还小，不能缺人照顾呢。”
说到孩子，贺如顿时想起来这人有了一个拖油瓶，这些年还没听说过有知青带着孩子回城的，看她的眼神就发生了变化，也没有了继续吵嘴的心情了。
她停了，洛恩也不会自讨没趣，跟着陆和卿往地里走去，贺如落后几步，眼神复杂地看着两人靠近的背影，心想这种情形还不知道能持续多久，她印象里的洛恩可不是个会消停的女人。
“贺如姐，你在看什么？”同屋的女知青追上来打招呼，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顿时心下了然，“是她啊，我听说……”
她的话咽下去，两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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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写写删删更新完了点，目前其实是定在六点更新的，晚点捉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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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年代文女儿（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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