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夫人噙着笑说道:“就是前些年给你看病的那位薄太医,是他的独女,薄星夏。”
林谷渊露出惊诧的神情:“薄太医不是给贵妃看病出了岔子,已经被贬回乡了吗?”
林谷渊虽每日都在家中坐着休养,可朝堂内外的事情却知之甚详,但凡是她想要知晓的消息,哪怕双腿不能行走,也不愁找不到门路。
“给贵妃看病出了岔子那是要命的,娘跟贵妃一向交好,便从中说了些好话,这才保住了薄太医的性命,薄太医的女儿心善,提出要嫁到府上来,给你做妻子。”林夫人又解释道。
林谷渊蹙眉:“薄姑娘提出来,母亲就这么点头答应了?我这样一副身体如何娶妻生子?岂不是害了那好人家的姑娘?”
此时的林谷渊不可思议地看向林夫人,眉梢紧蹙,显然是不同意这门亲事。
“渊儿莫要激动,你且听为娘慢慢说。”
林夫人见林谷渊有些激动,握着她的手便紧了紧,无形之中给了林谷渊一些温暖的力道。
“我跟她说了你的境况,她知道你的腿不好,也知道你没有同房的能力,这些她都不在乎,她说她从没想过要成亲生子,只求一点,嫁入将军府以后,她还能有机会继续沉心学医。”
“对外,你们不过是有名无实的夫妻,对内,也就是大夫和病患的关系罢了,再无其他。”
林谷渊道:“沉心学医?难不成她跟薄太医回了乡下老家就没法学医了?这是什么说辞?”
“这也是薄姑娘自救的下下策,如不来求我收留,她就要被薄太医带回乡下老家随便找户人家嫁了,听说薄太医给薄星夏找的人家是个上了年纪的富商,家中已有七房妻妾,你想想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去了那种黑心窝子里,能落得什么好下场?”
闻言,林谷渊佯装吃惊,紧蹙着的眉梢略微舒展开来。
只听林夫人继续说道:“薄太医的医术并不好,可他这个女儿的医术却不错,我想着既能给你讨个媳妇回来掩人耳目,又能有个医术好的大夫给你治腿,岂不是两全其美?”
“渊儿,你的腿疾一直都是娘的一块心病,如今有个好大夫给你医治,娘也能放心了。”
“你若觉得这样做不好,日后薄姑娘要是后悔了,你便给她一纸休书,她能另寻一个好人家,绝不会耽误什么。”
林夫人生怕林谷渊不同意,语速飞快地补充了一句。
说完这话,林夫人垂下眼眸,眼底掠过一道并不明显的暗芒。
辛苦布局一场,她当然不会轻易就让薄星夏离开将军府,不过这些话却没必要跟女儿说。
林谷渊抿唇不语,这回她是半句拒绝的措辞也找不出来了。
她如果不答应,就等同于把薄星夏往火坑里推,七房妻妾,她嫁过去岂不是成了第八房?
哪怕林谷渊知道那富商的故事多半有可能是薄星夏自己瞎胡乱编撰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能顺理成章嫁进将军府,成为她的正妻。
“那就依了娘的意思。”林谷渊看起来似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勉为其难的点头答应。
“太好了,娘这就差人去办,你这些天继续养着身体,可别出什么岔子。”
林夫人眉眼露出喜色,匆匆忙忙就起身离开了林谷渊的书房,去给女儿张罗着办喜事去了。
林谷渊看着兴高采烈的林夫人,唇角逐渐勾起好看的弧度,眸色深沉地想着。
若是不同意这门亲事,岂不是还未开战,就已经怕了她?
她林谷渊才不是这等没种的孬货。
……
将军府公子成婚本是大喜之事,可迎娶罪臣之女,却不宜做排场大肆宣扬。
林谷渊的婚事办得不大,林夫人只宴请了几个平日里走动频繁的好友。
成亲这天,林谷渊穿上了新郎官的大红袍,一头青丝也梳得一丝不苟,眉眼清秀,灼灼有神。
只可惜林谷渊不能下地,哪怕上厅拜堂的时候也还是坐在轮椅上,但凡起身就需要人搀扶。
新娘此时就盖着盖头站在不远处,林谷渊的视线缓缓落在新婚妻子的身上,瞧见对方一身剪裁合身的青色花钗礼衣,哪怕只是站在那一动不动,也能看出那玲珑婀娜的身段。
林夫人高兴坏了,坐在将军府老夫人的身边,两个长辈都是一脸的慈祥欣慰。
拜堂时,林谷渊坚持要自己站起来,正所谓输人不输阵,不能在薄星夏面前矮上这么一头。
她这些日子养得还算不错,勉强可以站起来走上两步,于是身侧人扶着她起来,她便撑着与薄星夏顺顺利利走完了拜堂的繁琐仪式。
薄星夏举止端庄,始终遵循礼数,拜堂时未曾出半点差错,一直在林谷渊身边安静待着。
直到送入洞房的这会儿,林谷渊复又坐回了轮椅,吩咐贴身丫鬟将她推到厢房对面的书房。
丫鬟不敢多言,只照着林谷渊的吩咐做了,将她送去书房后,便照旧守在门外。
薄星夏则被府里的其他丫鬟带进了厢房里,一身嫁衣的女人婀娜又轻盈地在床沿边落座。
……
夜深,将军府内的书房却灯火通明。
换下喜服的林谷渊正靠坐在轮椅上,纤白的左手正握着一卷兵书,垂眸细细看着。
说来也奇怪,林谷渊对兵书格外感兴趣,哪怕这些兵书已经看了不下十遍,她还是乐意翻阅。
看得时间长了,林谷渊兴致一起,还会在书房内的军事沙盘上拨弄那些用泥土做成的高山丘陵和城池,摆出兵书里那些个精巧的阵法,模拟两军对战的情形。
“林公子,夜深了,还是早点歇息吧。”
一道温婉冷淡却让林谷渊熟悉无比的女声在安静的夜里突兀响起。
林谷渊捏着骑兵的手指倏地一顿,停在了半空。
被打断了思绪,林谷渊不爽地拧起眉梢,凉飕飕地扫了不远处的薄星夏一眼。
薄星夏身上的嫁衣还没换下来,就这么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外。
薄星夏的样子没变,还是林谷渊记忆中那样,高挑清瘦,不笑则已,一笑则眉目含情。
明明是一副温柔的长相,却在比起自己那张凉薄寡淡的模样时要显得更清冷,更孤傲。
守着书房门的丫鬟好似正要通报,却没来得及,被薄星夏抢先了一步。
林谷渊淡淡扫了一眼门外的丫鬟,那眼神分明充斥着不悦和责备的情愫。
两个丫鬟瞬间被公子的气势镇住,立即垂头认错。
“是奴婢疏忽了,没拦住薄姑娘,扰了公子看书的雅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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