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的门被推开，一缕热气散出。
顾慕深低头擦着头发，浴袍随意系着，领口微敞，肌肉的线条随着他的动作微微起伏，水珠还未擦干，顺着颈侧往下落，在他结实的胸膛上停留一瞬，又滑进布料里。
他将毛巾搭到一旁，坐到床边，抬头拿起手机，视线落在聊天框最上方那条提示上：
【ms_dessert_owner正在输入……】
一分钟后，又停止了。
这已经是三天来，顾慕深看到的第七次了。
他仿佛透过手机，看见屏幕另一端，有只小猫伸出毛绒绒的爪子，搭在键盘上，敲一句，犹豫一下，又小心翼翼地删掉。
结果，键盘上全是猫爪印，对话框却是干干净净，一句废话都没留下。
倒是沉得住气。
他刚要划走对话框，屏幕忽然亮起，来电显示：“沈则星”，又是这个烦人精。
才接通，那头就先炸了：“顾爷，群里消息，你看了没？看了没！”
顾慕深皱着眉，“废话太多，消息屏蔽了。有事说事，没事别来烦我。”
“别……顾爷，你还记得你大学时期，练琴的琴房吗？”沈则星声音里带了点兴奋。
“401琴房。”
“顾爷，我真没骗你，我们都觉得那书里面的那个攻，跟你一个样，今天修改的那章，地点就在401琴房，你说这……”
沈则星还没说完，顾慕深就挂断了电话，才挂，沈则星的电话又来了。
掐断后，他无奈地点开了被他屏蔽的群聊，群里消息滚个不停，他冷着脸扫了几眼，最终停在了那条链接上，《他在我的crush文里发疯》，作者：暴躁猫猫。
他对小说没有兴趣，对男主像他也没有兴趣，但他嫌沈则星实在太烦。
点进第一章：《Something Just Like this》Coldplay的歌？估计又是酸涩的校园暗恋文。
【正文·第一章】
苏小陌第一次遇见顾千辰，是在礼堂的后门。他抱着刚调好音的电吉他，听见了顾千辰弹奏的《月光》。
苏小陌把喜欢写进了日记里，写进了只属于他一个人的、荒唐的青春里。
“我们就像电吉他遇上钢琴，摇滚遇上古典，明知不和谐，我却止不住地想要向你靠近。”
————
顾慕深：“你写在笔记本里，他怎么会知道？既然喜欢，就直接上啊。”
他摇了摇头，但是手却划向了第二章。
【正文·第二章 Hymn For The Weekend】
“这是你的笔记本吗？你喜欢我很久了吗？”顾千辰合上捡来的笔记本，望着红着眼的苏小陌。在他点头的瞬间，顾千辰就吻了上去。
不是蜻蜓点水的吻，那吻落下的时候，比他的手落在琴键上还要热烈。
————
顾慕深：“这就……喜欢上了？”
他继续划向了第三章，他点开完全是想看看这个作者的脑回路有多奇葩。
【正文·第三章Yellow】
月光如水，悄然落在401琴房的黑白琴键上。
“来了？”顾千辰弹完最后一个音符，就听见身后响起极轻的脚步声。
月光照在苏小陌眼角那颗小小的泪痣上。
“每次我弹琴的时候，你都会来吗？”顾千辰边说，边一步步把人逼到墙角，困在怀里，唇轻轻擦过他的耳尖，“琴是你找人调的？琴凳也是你换的？”
“你是不是……一直都在？”
苏小陌的眼睫微颤，轻轻的点头。
“什么时候开始的？明明什么都做了，为什么从来都没让我知道？”他抬手，指腹落在那颗泪痣上，喉咙有些发烫，他一把将他抱起，把他压在钢琴上。
他的手按住苏小陌的手腕，感受着他指下剧烈地跳动，“别躲开。”
下一秒，他的手探到他的后颈，吻了上去。唇齿相撞间，他的吻并不温柔，既缠绵又霸道，他轻咬了下他的下唇，手指顺着后颈滑下，扣住了他的腰，将他往怀里揽得更紧。
“看着我。”他的舌间带着点湿润，扫过他的耳骨，贴着他的脖颈又一点点亲了回来，最后回到眼角，轻轻地又吻了那颗泪痣。
“如果早一点告诉我……我也许……”
身下的钢琴忽地一震，钢琴键错落地响起，节奏如同李斯特指尖跳动的《彼特拉克十四行诗》。
—————
这原来并不是本酸涩的crush暗恋文，而是本第三章就开始开车的限制文……
顾慕深望着屏幕，指尖无意识地在床沿摩挲了几下，抬手，捏了捏眉心，他觉得喉咙有些发烫。
“我这是怎么了？”
他起身又走向了浴室，打开冷水阀，水哗啦啦地砸在他的皮肤上，把他从小说构建的幻觉里强行拉回来。
顾慕深关掉水阀站了一会儿，水珠顺着下颌低落，他闭着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德彪西的《月光》，他曾在大学的礼堂里弹奏过，401的琴房也是他大学练琴的琴房。他没有给钢琴调过音，在他练琴时也没有人打扰过他，他一直以为这是琴房老师做的，难道做这些的另有其人？
“不过是本小说而已。”顾慕深自言自语，“别太当真。”
但小说里的那句话依旧晃眼：
“那年他摔破手，还是用绷带弹完校庆曲……他其实疼得发抖，我真的很心疼。”
这种细节……难道也只是巧合？
顾慕深心烦意乱地披上浴袍，从水汽中走出来，刚走到卧室门口，就听见楼上传来一阵闷响。
“咚——”不是很重，却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
像是桌脚在地板上拖动，又像是有什么重物突然放下，声音隔着楼板传下来，闷闷的，带着点回应，听不清，却难以忽视。
“有人搬家？”他皱起眉，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
这栋楼是单梯入户的高级公寓，一层一户，住户本就稀少，进出电梯都要刷卡录入，到底谁会在这个时间点搬家？
顾慕深走回房间，拉上了窗帘，试图将楼上的动静隔绝出去。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声音实在太明显，他几乎能想象出，楼上的人推着箱子，把家具一点点塞进某个角落，不满意，又拖出来重新摆放。
……实在太吵了。
“深更半夜搞什么。”
整个晚上，他不止一次的对着天花板皱眉：楼上的人，难道不睡觉吗？
好不容易等楼上人拖完了行李，搬完了家具。顾慕深原以为一切恢复了平静，他刚闭上眼睛，头顶上又响起了鼓点声。
不是背景音乐，而是架子鼓声，节奏乱而急，像是情绪无处发泄，靠着节奏在释放。
再之后，是短暂的安静，然后，淋浴的水声响起，还伴随着英文歌声。
他有好几次都想冲上去看看到底是哪个疯子，会在这种高端住宅里，肆无忌惮地敲鼓、洗澡、唱歌。
终于，楼上的声音停止了。
而他，也彻彻底底失眠了。
等他伸手去拿手机时，时间赫然停在：凌晨五点五十七分。
屏幕上有两条未读的消息，一条是沈则星的：
【沈则星：顾爷，昨天的小说，你看了没？你就说像不像？】
顾慕深盯了几秒，淡淡甩回两个字：【顾慕深：没看】
片刻后，又跟了句：【以后没事，少来烦我。】
另一条消息是ms_dessert_owner发来的：
【ms_dessert_owner：今日份小确信，Ms dessert甜品店，任意蛋糕 咖啡＝39.9元，仅限10:30之前点餐。（此条为群发，如打扰请见谅，勿删）】
看起来像是简简单单的一句广告。
顾慕深看着那行字，却忽地轻笑一声：装得挺像。
他把手机放下，起身去衣帽间，衣柜门打开时，一排Charvet的衬衣整齐的悬挂着，颜色从冷白、冰灰到浅雾蓝，全是一样的牌子，连代替的选择都没有，他只好从其中随意抽出一件。
手指划过香水瓶，他停在了平时用的那款Diptyque“感官之水”上，然后又移开了。选了另一瓶L’Artisan Parfumeur Timbuktu。瓶口传来的香根草、意大利佛手柑的味道，让他有些不习惯。
顾慕深冷笑一声：“ Ms dessert的店长，叫林予沫，是吧？ ”
“原来你的目的在这里，想用这种方式侵入我的生活，做梦。”
顾慕深整理完，推门而出时，空气里还带着一股没散尽的水汽。
门外站着个男子，肩上斜挎着一只干净的帆布包，另一只手拎着一个透明蛋糕盒，指节修长，握盒的动作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松弛感。
他穿着一件白色T恤，料子轻薄贴身，衣摆自然垂落在牛仔裤上，脚下是一双墨绿拼白的Veja运动鞋，光是站着，就带着少年感与高级感叠加的错位美。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这里拍时尚杂志。
“顾先生，早上好呀。”他笑着，声音温柔，眼角的泪痣在微弱的光线下依然夺目。
顾慕深的指关节在门沿上轻轻收紧，半秒后，才低声道：“怎么会在这儿？”
“顾先生，真巧。”男子笑着说，“我刚搬来，就住在楼上，从今天起，我们就是邻居了。”
顾慕深没说话，只是在心里冷笑一声。
真巧？鬼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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