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猜,今晚是你爹的幻羽飞舟先到御圣,还是那从不重视我的爹先到?”
易一君在金陵易家,自幼不受宠爱,养成了偏执、阴晴不定的性子,如若不是她灵根尚可,被仙长看中,也不会来御圣学院修炼,等三年一期的仙门挑选。
谢水歌定定的看着她,
耳边貌美女修的欢声笑语,糜艳而失真,眼前是易一君恶魔一般的诡异微笑。
两位世家女含情脉脉对视着,动作,姿态暧.昧至极,然而谁也没往这边看一眼。
谢水歌莞尔轻笑:“既然下了赌,怎么没能有赌约呢?”
谢啸对她的爱,有目共睹。
她自是不怕的。
易一君耸肩:“乐意之至。”
于是,她们佯装无事,请无花阁的诸位美丽女修见证。
易一君笑道:“赢了,我便告知你一条极其关键的线索,这条线索,能治你母亲的病。”
“至于输了么……”
她凑到谢水歌耳畔,呼吸灼热而急促,好似期待已久。
“你一向擅长使手段勾人,我要你把师父从高高在上的谪仙拽下来,滚到淤泥里,毁掉她的道心,对你爱得不可自拔,甘愿冒着世俗之大不韪,跟你相爱,打破她所有冷漠与自制。”
“然后。”
易一君贴着谢水歌的脸,嗓音温柔得滴水。
“捧得高高的,再狠狠甩了她!”
谁知一向无往不利的谢水歌,那一夜却输得彻底,只得硬着头皮去接近那位传说中冷若冰霜的师云惜。
勾到手,践踏真心,再狠狠甩了她。
可当谢水歌见到师云惜的第一面,就再也挪不开眼了。
彼之砒霜,我之蜜糖。
她心想——这么漂亮的人,我要是真把她勾到手了,一定要日日黏在一起,怎么会舍得分开呢。
去她娘的赌约!
老子不干了!
没有东窗事发时,谢水歌甜蜜中带着忐忑;东窗事发后,谢水歌看着她一如既往,温和从容的眼,心中感到非常地,非常地绝望。
“你一直这样,你总是这样。”
她鼻尖红红,眼眶盈满了眼泪。
像一个求爱而不得走投无路的困兽,暴躁地疯狂地发泄心中不满。
而师云惜只是静静的看着谢水歌抓狂,看着她不顾颜面,暴跳如雷的发疯。
疯到最后,谢水歌颤抖着手从乾坤袋中,一件接一件地往外掏——
先是几块早已干硬发黄的桂花酥糕点,一块没有动过,那是师云惜一次下山时,特意为她带的凡间点心。
接着是几瓶珍贵丹药、助长灵草,用来打造佩剑的星辰石……
最后拿到手里的,是谢水歌眉眼含笑,衣袂翩然,连发丝都清晰可辨的玉雕小像,栩栩如生。
她一直很珍惜的放在怀中。
拿出来时,谢水歌高高举起的手指颤抖,一瞬的迟疑眼神闪烁,莫名感觉到了一丝丝而悔意。
不该拿出来的,她心想,这是师云惜雕刻了大半个月才送给她的定情信物,一旦扔出,就代表着事情再无转圜余地。
她甚至想看看师云惜此时的反应。
——要是师云惜看到此物被拿出时,露出与现在平静目光不同的情绪波动,她,她也有台阶走下来,再撒撒娇劝哄一翻,这事说不定也就这么过去了。
但她瞥去时,师云惜连神情都没怎么变化,那双美丽而清冷的眼眸,只是静静地望着她。
仅仅,可能只有一点不解的困惑。
她好似并不知道,为什么谢水歌会发这么大的火。
谢水歌心中的绝望油然而生,她被自己高高架起来,烈火烹油,再无一丝迟疑。
“这些全都还给你。”
玉雕滚落在地,桃花飘零四散,不过片刻便覆满了石阶,连同略带余温的透明玉雕,一并埋藏冷却。
虚空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无声的轰然碎裂。
师云惜深黑色眼珠猝然一缩,桌面上的手指不可自抑的微蜷,像是想接力起身,最后什么也没做,只是有些发愣,直勾勾的盯着花瓣上,微微凸起的玉雕弧度。
清冷雪白的侧脸上,仿佛最后的一点人气也消失了。
谢水歌又顽强的等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她来时匆匆忙忙,满怀忐忑与不安,走时心情如死水一般平静,头也不回,没有动用任何术法。
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地走下清玄峰。
夜很黑,路那么长那么冷。
比此时手中残破碎裂的玉雕还要冷。
谢水歌沉默片刻,在师云惜疑惑的目光下,明艳的眉眼如初雪骤绽,释然了一般,轻轻一笑。
“天枢秘境那么凶险,还好还给你了,希望在你身上,发挥了它的全部价值。”她嘟囔道,“碎了而已,等你好了,再重新给我雕个好看的送我。”
谢水歌脸颊发烫,心头却一片冰凉。
当初死缠烂打是她,决绝分开的也是她。
如今不肯退婚、执意要负责到底的,依然是她。
过往种种,正如那尊碎裂的玉雕,裂痕清晰可见。当年那场仓促又难堪的吵闹,那些未说清的误会、未化解的怨怼,其实从未真正消散。
只是如今的谢水歌,早已不是那个得不到糖吃就要闹个天翻地覆的小姑娘了。
她已经不需要这颗糖了。
不过她不能让师云惜知道,她在师云惜心中,应该仍旧是那个敢爱敢恨,敢大声吵闹,也敢大胆示爱的热情小姑娘。
“刚开始我是想过退婚的,强行捆绑你跟我在一起,我也深感不道德。”
谢水歌拿了张帕子,湿了湿热水,动作生涩,不太自然的给师云惜擦拭脸颊。
在最喜欢的那几年,她也没和师云惜这么亲密的接触过。
“唔……”师云惜被帕子糊了满脸,呼吸有些不畅,偏了偏头,才逃过那粗鲁笨拙的手法,“然,然后呢。”
“你在秘境出事的消息传到金陵,说你修为全无,灵根金丹都毁了,还背上了魔族卧底的嫌疑。”
“我不信你是魔族卧底,屠戮同门,本来我爹是必须让我退婚的,我不同意还要把我关着,我磨破了嘴皮骗他说我同意但必须来看看你,亲口对你说,才勉强同意了。”
“本来明日才会出发,我爹没告诉我今日就会启程,要不是我发现跟上,退婚之事板上钉钉。”
谢水歌收回帕子,盯着她头顶上那团别人看不见的黑雾,心头有些畏惧,轻声说,“不过是不是都没关系了,当务之急还是好好调养身体。”
好似那些隔阂裂缝,随着一番真心剖白全部消失了。
师云惜下意识地抬手,指尖轻轻拂过谢水歌柔软的发梢,动作缓慢而克制。
谢水歌犹豫片刻,伸手试探地按了按她的小腿:“……真的废了?”
师云惜垂眸,并无反应。
谢水歌心一横,偷偷在她大腿上拧了一把,见对方仍无动静,又接连用力拧了几下。
一种近乎报复的快意混杂着酸楚,悄然涌上心头。
未来你再强又怎么样呢?现在落魄至此,还不是任我拿捏。有本事,你现在就堕魔吓死我啊。
呵。
“会好的,”她说着,手下又泄愤似的重重一拧,语气蓦地坚定起来,“不管你是不是魔,我认的是你这个人。就算将来被放逐雪域荒原,我也跟你走。”
以对未来替嫁谢宛芷的重视,谢水歌坚定的选择了留在御圣学院陪伴照顾她,对如今的师云惜无疑是雪中送炭。
分手还和好,那更是景上添花。
谢宛芷能做的,谢水歌只会比她做得更好。
谢水歌要的,从不是将来师云惜堕魔后对昔日的一点怜顾。
她要成为师云惜堕魔的火引。
旁观的心魔冷笑。
“她一看就不是真心的!刚刚掐你可用力了。”
“闭嘴。”秘境出来后脑子里就多了这么个玩意儿,师云惜头一次跟它说话,语调冰冷且不耐烦,“她只是看我的腿还有没有知觉。”
心魔:“!!!”
师云惜睡下后,谢水歌轻手轻脚地出了门,唤来正在外头玩耍的香巧,将一枚令牌递过去:“你持我令牌,去山下集市采买些东西。”她说着,递过一张列好的清单,“灵米种子、菜种、还有农具,都备上些。”
“昨日来得匆忙,许多用物未从家中带来。被褥、软垫、藤椅之类,也需添置。既要在苍梧峰长住,总不能亏待自己。”她顿了顿,又取出几块灵石,“剩下的,你自个儿拿着玩吧。”
香巧应了。
谢水歌又塞给她几张御风符,这才打发她离去。
师云惜再醒来时,已是日暮西垂。斜晖脉脉,落霞如织,斑斓的色彩透过窗格漫进屋内,在素墙上投下跃动的光斑,为这清寂的房间添了几分暖意与静谧。
谢水歌见她醒了,端着一杯温水走近。她一手轻轻扶起师云惜,让她半靠在自己身前,另一手小心地将玉杯递到她唇边。
师云惜勉强饮了两口,便摇头不再喝了。
“得多喝些水,好好用膳,”谢水歌轻声哄道,“身子才能快些好起来。”
见师云惜眼中露出些许不解,谢水歌笑了笑,指尖轻轻拭去她唇边水痕,语气转而低沉:“你昏迷这些时日,学院的人不便提审。如今既醒了,待你稍能支撑,他们必定要来问话。若那些莫须有的罪名真被坐实……”
她吸了口气,声音更轻:“届时恐怕不止是驱逐出雪原那般简单了。”
然而还能怎样呢?谢水歌心中也无把握。如今的师云惜修为尽失、灵根俱毁,连行动亦不能自如,除却这一条命,似乎什么也做不了了。
“所以我打算,等这边稍作安顿,便让香巧先去人间打点一二。待学院下令驱逐,千难万险,我也带你去人间居住。”她狡黠一笑,语气里带着几分刻意的轻快,憧憬的畅想道,“我们你我二人以夫妻相称,风风光光办一场婚礼,好好养你的身子,像凡人夫妇一般,相濡以沫。”
师云惜:“……你那些红颜蓝颜知己呢?”
谢水歌率先发难:“你冷漠你无情你无理取闹我什么时候有的红颜知己你不要污蔑我!跟你在一起了我清清白白的好吗!”
话音刚落,香巧就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满脸兴奋:“小姐小姐!外头来了位仙子找您,长得可真好看呀,就跟画里走出来的似的!”
谢水歌一向喜欢美人,从前莺莺燕燕一大群,走哪都是风流得很,自然也招惹了不知多少漂亮的男的女的。
屋内一片死寂。
香巧茫然四顾。
师云惜轻轻挑眉,唇角弯起一个极淡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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