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
这天主要是白氏的家人过来,沈确都不认识,为了避嫌,也为了参加严嘉的生辰,故而生病溜了出来,让白婷玉带着沈凌越主持大局。
酒楼里,严小贺已带着严嘉进了定好的雅间落坐,让严嘉选两个菜。
严嘉摇摇头道:“等沈大哥来了再点吧。”
“不碍事,他来了再加就好。”严小贺心里有鬼,大方地将菜单递过去,“或者我叫掌柜的上来,给你介绍个特色菜吃。”
“别啦,你现在点好,沈大哥肯定不好意思加。”严嘉摇头拒绝。
此刻门口传来脚步声,两个人都如释重负,立马站起来迎接。
来人果然是沈确,他一头雾水受宠若惊地进门,将手里提着的一大包东西放在桌上,就又被两人推着去点菜。
沈确拿来的东西方方正正,似乎是被放在一只木盒里,也看不出是什么。
“你瞧,沈少爷给你带礼物了。”但严小贺安了心,冲着严嘉笑道:“要么你猜猜,这里面是什么?”
“我不猜。”严嘉胸有成竹的摇摇头,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看到严嘉自信满意的模样,严小贺觉得这必然是沈确先前说的,这个年龄的孩子最喜欢的物事,于是拍拍严嘉脑袋,高兴道:“不猜就不猜吧,总之你沈大哥带来的礼物,总是最好的。”
说话间,沈确已经点菜回来。
“我点了这里知名的三个菜,掌柜的说菜量大,应该够了。”沈确在桌边坐下来,在二人的期待目光中揭晓谜底,那木盒中,居然是一坛子酒。
严嘉没怎么见过严小贺喝酒,但也知道酒后吐真言这句话,所以马上读懂这是沈确为了套话的计谋,内心欢呼雀跃。
严小贺瞬间瞪大眼睛,心道少爷怎么忘了二人说好的事,小心翼翼提醒道:“少爷,严嘉他们平时,是喜欢酒的吗?”
“过生辰高兴嘛,喝点也不碍事。”沈确显然没能理解他的意思,以为严小贺只是觉得严嘉还小,不想让他喝酒,还特意解释道:“庆祝生辰怎么能没有酒。我听说这里并不擅长制酒,所以特意拿了前几天府里客人自京城带来的酒,大家都说是一味名酒,十分昂贵呢。”
扬州此地,一般出来吃饭都会佐餐喝点酒,不为别的只为助兴。所以严小贺也不好明着拒绝,任由沈确为他们倒了一杯,接着菜慢慢上齐,三人各自若有所思的举杯碰在一起,饮尽杯中酒液。
沈确又要倒第二杯,严小贺却顺手将严嘉的酒盏取过来,不好意思笑道:“少爷,他没喝过酒,尝一尝就够了。”
遇到关于严嘉的事,严小贺一向小心翼翼,所以他扫兴也就罢了,可严嘉也算个有想法的孩子,上次也喝了两口,此刻却十分听话,完全没有异议,倒有些古怪。
“说的是。”沈确眼波微动,但仍是笑着将严嘉的酒盏拿去收好,只给严小贺满上一杯。
大概是沈确在给严小贺省钱,点的菜并不是很多,很快就吃的不剩什么。
于是严小贺推搡着让严嘉去加菜。
严嘉看到抠门的叔叔破天荒让自己点两个贵菜,觉得严小贺该是喝到了时候,于是准备小心翼翼地展开话题,他先道:“叔叔,前段时间我和你说的,我们有同学去参加春闱了。”
严小贺醉了一样,呛了口酒咳嗽几声,“你赶紧去加菜吧,别等到人家打烊。”
严嘉刚刚出门,严小贺就立马凑在沈确身侧,紧张地比比划划道:“少爷,我们先前说好的那件事呢?”
沈确困惑地摇摇头道:“哪件事?”
“就是,不想让严嘉去考试……”严小贺急道:“您说要带礼物给严嘉,先糊弄过去的,怎么带了一坛酒来呀?”
几大杯酒下肚,严小贺也算脸色不变,只是眼角处泛上了一层薄红,眼睛湿漉漉的,好像很快就要掉下泪来。他应当酒量还不错,虽然酒后胆大了点,可心里惦记的事一样没忘。
此刻严嘉却已经回来,沈确立马将在严小贺的手按下来,抓在自己手里。
严小贺不再敢说话,眼神却忍不住看向沈确,很是焦急。
“老板说,今天过年,所以厨师提前走了。”严嘉已觉察到二人间气氛诡异,也不知道是否沈确说了什么,试探道:“沈大哥,你说呢?”
“我听说,扬州城正月里有开夜市。”此刻一道烟花闪过,沈确侧身推开窗,笑道:“我还没有去过,咱们不如出去转转。”
*
扬州城一向是江南最富硕繁茂的锦绣地,春节时更热闹非凡、游人如织。
严小贺早就看惯了,只觉得过年就是冷,心里还盘算着少爷在打什么主意,所以只心不在焉的瞎看。
沈确一直长在塞外,对扬州的记忆所剩无几,自然看什么都很新奇,他见严小贺走的缩手缩脚,于是脱下氅衣,裹在他身上。
严小贺的确因为天冷走得慢,倒没有推脱,拢着风帽走在沈确二人身后。沈少爷倒也奇怪,明明自家府里就是卖药的,倒在一处药摊子前停了下来。
这药摊是卖药材香包的,却打了个“包治百病”的招牌,老板白须白发,对着往来人群宣传道:“前段时日,皇后独子永王急病突发,可就是靠我这药材治好的。”
沈确凑上去看,严小贺难得的看不上他人,笑道:“少爷,他要是能治了永王的病,早就入宫做太医了,怎么会在摊子上卖药呢?”
那人马上变了脸色,回道:“我说是这些药材治好的,又没说我治好的。”
四下人群揶揄,沈确忙拉着严小贺走开,严小贺被他攥着手,边走边问:“少爷,他说永王得了急病,这事你知道吗?”
“我知道,可也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沈确想想答道:“不过也都治好了。”
严嘉觉得好笑,奇道:“叔叔你是不是喝多了?怎么关怀起国家大事来了。”
“才没有。”严小贺扭头,自大氅雪白的风毛中露出张微微泛红的脸,“我只是觉着感慨,帝王家也有不如意的呢。”
于是几人又走了一阵,集市已经快要走尽了,严嘉觉得再不说就没机会了,于是起了个头,道:“叔叔,前番说的春闱那事儿,我想……问问你。”
严小贺回头看向沈确,沈确替他问:“严嘉,你来读书,是想考取功名吗?”
“对!”严嘉点头,觉得沈确终于将自己心里话说了出来。
“其实我倒不觉得,”沈确揽过严嘉,引他看天上月亮,“现在过年,家家户户热闹团圆,可我在边关待了十几年,从未有一日团圆过,其实直到现在,我父亲也还在边关,我们只能望着同一轮月亮。”
“可是现在天下太平。”严嘉问:“真的有那么多仗可打吗?”
“在扬州城当然天下太平,可是北边有瓦剌,有蒙古,有女真,南边还有大大小小的土司,日日都是风波不断的。”
沈确话毕,引严嘉走到一处马肆前,老板见他过来,从屋后牵出一匹白马。
月色如洗,白马鬃毛像天水倾泄莹莹发亮,更搭配了一副银缎马鞍,不似平常拉车干活的马匹,倒如神话中灵性的神仙坐骑。
“这匹马名叫踏星。”沈确将缰绳交在严嘉手里,“希望有一日,我们能在塞外的明月下相见。”
听了沈确方才的豪言壮语,严嘉已隐隐心动,更不用提这样一匹高大温顺的白马立在身边,刹那心花怒放,什么功名春闱之事,早已放在了脑后。
此刻,天上一道烟花炸开,流光溢彩。严小贺呆在原地,看到沈确温柔俊美的眉目正在这璀璨中望向他,好像对自己的安排绝佳满意,等着他的夸奖。
沈确的计划的确很是作了一番考虑,既满足了严嘉想有事业作为的少年心性,又可以不让他在京城抛头露面,甚至如果严嘉愿意,他可以一直不回来。
严嘉看到这匹马怦然心动,果然立即就想着和沈确去边塞闯荡一番,不会再想什么进京之事。
可沈确不知道,严嘉是个有心疾的孩子,他怎么能去。
沈确虽然没等到严小贺感激的眼神,可还是接着道:“初五之后,凌越约我去踏青打猎,你要不要一起?届时我教你骑马。”
严嘉虽然心疾久未发作,但还是没有立刻答应,转头看向严小贺。
沈确也一同看向他。
严小贺居然点点头,接着道:“我也很久没有骑马了,可以一起去吗?”
沈确当然答应,此刻他内心竟升腾出一丝期待,想看看严小贺准备如何应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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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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