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上元

清心院就在家主所住的临风院隔壁,命令的吆喝声、惊恐的尖叫声、杂乱的议论声,清晰地传入了此刻寂静的清心院中。

梁雅君胸膛急速起伏起来,脸色煞白了一瞬,却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仿似认命了般,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对着姜忻直接跪下,膝行向前,泪水在脸上无声滑落,下唇被牙齿轻轻地咬住,形成一个微小的弧形凹陷,显得楚楚可怜。“母亲,我知道自己做了许多不可饶恕的错事。”

跪行至姜忻面前,重重地将头磕在了地上,一声沉闷的响声回荡在空气中,把姜忻吓了一跳。

“可是我身为梁家女,许多事也是身不由己,还请母亲看在复儿和欣儿的面子上,饶了我吧!”梁雅君身体微微颤抖,却仿佛悔醒了似的,一遍一遍的磕头,一会红肿的额头就渗出了血。

姜忻虽然厌恶她,却也不喜欢看到一个女人在自己面前自虐,“你起来罢!”

“母亲,复儿和欣儿还小,他们不能没有我啊!”梁雅君不仅没有起来,反而更加疯狂地磕起头来。

姜忻听着砰砰的声音,仿佛梁雅君磕的不是自己的头,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物件,便强压怒火的伸手,要把她从地上拽起来。

只是刚把身子俯下去,梁雅君便左手攀着姜忻的脖子,右手手心不知道什么时候握了一个簪子,抵在姜忻的脖子上,“残云,我不管隔壁发生了什么,你去通知人,就说,今日夫君若被夺了权,我就立即杀了她!”

“残云,不必去!”姜忻却似乎没注意到被梁雅君抵着脖子,“梁氏,你不顾及复儿和欣儿了吗?”

“若是你们成了事,复儿和欣儿也不见得会比现在好过多少!”

“其实我有一点疑惑,”姜忻确实在心中百思不得其解,“你有儿子,昀辉百年之后,我乔家偌大的基业就是他的了,为什么将你母家引来?届时,你的处境地位未必如现在。”

“我说了,我也是身不由己,”梁雅君长发散乱地披在肩上,头上脸上都是血迹,双眼红肿,其容凄楚,其声悲切,“残云,还不快去!”

说着,将簪子往前刺了去,立即有血顺着伤口流了下来,残云吓得尖叫起来,“夫人!你不要伤害夫人!”

姜忻平心定气,“咱们先站起来。”

刚才被梁雅君挂在身上扯到了地上,两人如今都瘫坐在地上,姜忻根本借不上力,梁雅君攀在姜忻的身上,全身也在拿着劲,听了姜忻的话,两人一起使力站了起来。

刚站稳,姜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猛地向前冲去,梁雅君被这股突然的力量撞到,簪子瞬间刺进了更深处,箍住姜忻脖子的手稍微松开了一些。没等她回过神,姜忻便用脚踩向梁雅君的脚背,瞬间痛得她松开了手,姜忻趁机快速地向后退去,挣脱了她的束缚。

簪子在姜忻的脖子上划破了一个很大的口子,鲜血汩汩的往外冒。

残云一边叫人去请归大夫,一边冲到姜忻的身边,要护住她,一群丫鬟婆子也七手八脚的围住了梁雅君还有她带来的人。

姜忻知道可能划伤了静脉,只用大拇指紧紧地按住了出血的上方,不一会,归大夫提着个药箱被一个婢女拖来了。

归子穆见了伤口,沉稳地从药箱里拿出来一个瓷瓶,在残云的催促下,不慌不忙地在姜忻伤口处洒了些药粉。没一会,血就止住了。归子穆又拿出来个小瓷罐,取出来些淡绿色的药膏轻轻涂上,顿时一股清凉的感觉从脖颈处传来。

“老夫人再静养几日便好了,”归子穆取一方素白棉布,用麻线缠在脖子上,“过几日伤口长好了,我再给老夫人一盒去疤膏,涂上一个月就淡了。”

“多谢归大夫。”

此时,一阵细微的碎步声越来越近,乔丰推门而入。

姜忻心中才完全放了心,大事定矣!

“老夫人!”乔丰把手中提着的一个人,往前一扔,“乔明果然拿着库房钥匙,叫咱们给搜出来了。这小子实在不老实,他家里给抄出来了十万两银子,幸亏时间短,不然库房都要被他掏空了。”

“是我用人不明。”循着声音望去,昀辉如今只着单衣,脸色苍白,看了一眼姜忻,却在与姜忻的眼睛对视的瞬间低垂了眼帘。

即便是完全不知情的姚明珠,此时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婆母要把昀辉废掉了,那么会立谁为新家主呢?若以前不曾催过婆母就好了,甫承若不去全椒,是当之无愧的继承人,如今不在这里,大概率要落到乔丰后面的甫骥身上了。

屋里其他人看到如今身形单薄的昀辉,也都能预料到他今日的下场,此时心里都有些唏嘘。

“夫君!”被一群婆子围住的梁雅君此时也看到了昀辉,那悲切的声音在厅堂中回荡,让人感到无比的凄凉和心酸。

“夫人。”昀辉看了一眼披襟散发,鬓乱钗横的梁雅君,嘴角扯出一个嘲弄的弧度,语气平淡的回了一句。

“老夫人,家主和夫人的心腹差不多都已经抓起来了,如今都绑了扔在悦客堂了。还有几个漏在这里了,夫人稍待。”说着,示意跟在后面的十几人,把刚才还和姜忻院里下人厮打在一起的婢女婆子们给绑了,推推搡搡的出了门。

看到此时大势已去,梁雅君反倒不求饶了,挣扎着要挣脱旁边奴仆的手,“你还不配碰我,放开!”

姜忻院里的人都被梁雅君用簪子刺杀的一幕吓坏了,哪里敢再放开这疯女人。姜忻听得聒噪,“把她带下去看着吧。”

“是。”几个婆子应声,梁雅君倔强的昂起脖子,走过昀辉的时候,声音嘶哑的说了一句,“夫君,是我对你不起。”

昀辉就像没有听见,左手慢条斯理地摆弄着右手袖口的褶皱,直到听到门关上的声音,双手才慢慢地垂了下去,眼睛好像放空了,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姜忻让所有人退了下去,只留下来昀辉,她想知道,昀辉为什么做出来这样出卖自家基业的事情。

昀辉听了她的疑惑,却只是低着头,没有说话。

“你自裁吧。”姜忻见也问不出什么,只丢下了一句话,快走到门口时,却听到了昀辉的声音。

“梁家有一种迷香,梁氏夜夜都会在房中点起。初时只觉得心情愉悦,仿佛腾云驾雾,所有疲惫和虚弱都一扫而空。后来,时间久了,一日不闻着那香,便会四肢乏力、失眠多梦、焦躁不安,从那时起,我仿佛就不再是我了。我曾将梁氏绑起来拷问过,但是她也没有多少存货,也都是梁家月月送来的。”

“我还想过将梁氏杀了,想过自杀,只是我没有想到原来我竟然是这么怯懦卑贱之人,”昀辉面有愧色,“既然我本也不是什么昂霄耸壑的大丈夫,索性做个小人,只叫我自己快活就好了。”

姜忻喟然叹息,出了门,吩咐残云给昀辉送去了匕首和毒药,昀辉已然中了毒瘾,让他活着,又怎么放心他不会再联络故旧作乱呢?

梁氏此人阴毒,不能留她在乔家兴风作浪,想了想,为免梁家以此为借口发难,还是将她送回梁家去吧。

另外,自己也须去一趟上元,上元土地肥沃,不少北方士族去了上元扎根,或许这也是梁家要觊觎乔家的缘由吧。

“语儿,娘带你去上元玩上一玩去。”

“那好啊!”滢语今日来,越发有了未出阁之时的娇态,“正好这里的人,我都看遍了,有些腻歪了。”

秋阳映照下,钟山上枫叶似火,层林尽染。

“妈,这里虽离江宁不远,却比江宁繁华许多!”

“哦,你才来几日,便知道了?”姜忻拿出来梁氏屋中的迷香,以毒害家主为由,将梁氏休回了梁家。滢语不喜这些繁杂事务,便整日游山玩水。

“你看上元街上,处处车水马龙,都是去赴宴聚会的,”滢语捂嘴一乐,“我瞧着还有人玩狼人杀呢!”

姜忻也想到了在洛阳时玩狼人杀时的情景,现在想来,真是物是人非了。

在上元呆了几天,姜忻也了解到了,此时许多北方士族已经来了上元,自然与本地士族水火不容。虽然强龙不压地头蛇,但是,好几条过江龙抱团在一起,梁家也是吃不消的,所以将眼光放在了自己的姻亲所在—江宁中。

此时最大的北方士族有琅琊王氏和陈郡谢氏,姜忻以赵国夫人的身份,向王家递了拜帖。

原以为只会是个媳妇接待自己,却没想到是王家家主王冕亲自在前厅里等待着。

姜忻见许多男人傅粉施朱,本以为这位士族的领头羊也是其中翘楚,却没想到,他的身姿相当高大挺拔,鼻梁高峻,嘴唇紧闭,浓密的眉毛微微上扬,眉宇间隐藏着几分锐利,一双眼睛本是微闭着,直到听到了姜忻的脚步声,才缓缓转头,睁了开来,显示出其中的深邃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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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穿进了主母养成的游戏里
连载中人静月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