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纸条
(蔻燎)
太阳夺命似的悬在头顶 ,人被晒得直冒油。
阿归放学回家,把书包砸在地上就要出门。
书包在地上滚了一圈,像紫薯丸子在糯米堆滚了一圈,粘了满满的细灰。
“阿归——”
一个虚弱而年老的声音,沙哑地传来。
刚窜出门外的阿归极快返身回屋,朝着门里喊,“啥事?姑婆?”
“药……”
异常孱弱的声音,抖抖悠悠地飘来,飘进耳朵里,还凉飕飕的。
阿归明白,在抽屉里找了半天,把药拿好,倒了杯水,递给躺在床上的姑婆。
姑婆抚着胸口艰难地喝下药。
阿归看着姑婆闭着眼睛,喘着痛苦的气,出声,“爸给你打钱没?”
姑婆紧闭的一双浊眼,启开一条缝,“还没。”
“你的药没有了,我去给你买。”
阿归站起身,把杯子放在一边,起身要出门。
姑婆突然说,“阿归,别买了。我这天天生病吃药,没时间照顾你,反倒让你照顾起我来了。小时候你还那么小,我都没法看好你。若不是我没精力照顾你,你又怎么会变成如今这样?”
阿归看了看姑婆愈加瘦癯的身形,眸眼暗淡,“姑婆,我如今很好,你先睡觉吧。”
一摸光头出了门去,把门轻轻搭上。
两只手掏进校服裤子,掏了半天也都只有一百。
吁了口气,顶着烈日,奔去了药店。
药店是阿归从小到大经常去的,一般人不多,显得很安静。
可今天老远就瞅见一个人影横在大门口,吵哄哄的声音夹着淫-荡的笑。
阿归皱眉走近,才看见沈海赤-裸着上身,怪笑着斜睨药店里的一位从未谋面的漂亮女孩。
女孩留着齐肩短发,薄薄的直刘海下是一双透亮的水灵灵的琥珀色杏眼,望着面前的沈海,眼神有些慌乱。
刻意淡定地说,“请问,你想买什么药?”
沈海那白花花的头发在阳光下真的很扎眼睛,上身赤-裸,黝黑的皮肤晒得又红又黑,此刻还往外沁着汗珠,像烤熟的北京烤鸭。
汗水流了一背,沿势滑进了下身的夏季短裤,浸湿一片,浑身弥漫着酸恶汗臭。
脚底踩着一双凉拖鞋,一只脚穿在里面,一只脚压在地上,百无聊赖地踢踢冰凉的药店玻璃柜。
恶声恶气,“哎呦!小妹妹可真好看,告诉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啊?”
药店女孩,药店店主的孙女,从小一直在外地读书,最近转学回来安衡镇,现在帮忙守店。
药店女孩用一只手捂着鼻子,眉毛在薄刘海下都能清晰看见,皱拧在一起。
沈海身上不只是浓烈的汗臭气息,还有一股一股挥之不去的肮脏混浊的脚臭,是一阵呕人的酸臭的肉类腐烂味。
药店姑娘感到要窒息了。
见女孩不回话,而是憎恶嫌弃地看自己,沈海黝黑的脸上横眉竖眼,“操,问你呢?”
“海妖哥!”
阿归走近,看了一眼药店女孩,对沈海笑道,语气不无讥讽,“海妖哥这一天天的,又不用去上学,又不去工作,可真是好玩。你瞧你这汗,啧,都流成河了。”
沈海回头瞥了瞥阿归,“龟子啊,你来这做什么?”
“来药店当然买药了。”
阿归笑了笑,悄无声息地讥讽,“不如海妖哥好兴致!”
“你没跟着木哲?”沈海抽出一根烟点上。
阿归回头看他,“怪物有他的事。海妖哥,你要买什么药?龟子帮你付钱。”
沈海嗤笑,“老子犯脚气,过来看看有没有好用的药。”
“有,当然有!”药店女孩出声应道,“治脚气用这个!”
她伶俐地从柜子里揪出一盒软膏,快速甩在柜子上,“每天晚上先用热水洗完脚然后搽点药,现在天热不要穿不透气的鞋子,一星期就可以好了。只要三十元整。”
沈海听后,还色咪咪地盯着那女孩,一脸淫-浪的笑,“谢谢小妹妹了,小妹妹给的药绝对一搽就管用,哥走了,改天再来看你!”说完给阿归投去眼神。
阿归心里诽谤不已,掏出钱给了那女孩,面朝沈海道,“海妖哥没事就快回家吧,这大太阳的,把你的皮肤都晒得越来越黑了,这多影响你的帅气形象啊?”
沈海抓起那根药膏塞兜里,斜睨阿归,哼笑着走了。
见沈海的身影慢慢消失不见,阿归转身也要走,钱不够了,回去找找有没有多余的钱。
清灵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像钩子一样勾住阿归的心。
药店女孩从座位上站起身,一脸感谢的笑意,“等等!”
阿归扭身看着她。
药店女孩轻笑着,明爽可爱。
阿归怔怔,阿归呆了。
药店女孩对阿归说,“小光头,我叫温闻,你呢?”
我叫温闻,你呢?
我呢?我叫……
阿归的脸红泼泼的,像被剁碎了的红辣椒敷在脸上,又辣又烫。
他尴尬地抓了抓光头,盯紧温闻那安静的漂亮面孔,他呆呆的,傻子似的说,“孔盛归。”
“孔盛归?你的光头真有个性。”温闻的手搭在药柜上,纤细白嫩。她眉眼弯弯,“看起来很精神,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叫你小光头吗?”
阿归内心敲着无数张铁皮鼓,忐忑不安,“嗯,可以。”
阿归想,从今天开始他可能要预备留头发了。
炎天暑月,烈日蒸天。
学校寂静一片,学生们犹如被放在火上蒸烤的小笼包,趴桌子上,圆滚滚的小包隆起来。
陈绪风的位置上空荡依旧,可能又得好几天不来上课,这一点倒在预料之中。
莉莉丝今天的装扮格外素雅,浅金色的绻发柔顺地披在脑后,耳上坠了两粒滚圆润泽的白珍珠。
她捧了一本英语书进来,望见教室里的人都篶声耷气,无精打采。
放下书,拍拍手掌,声音动听犹如舒心歌谣,悦耳非常。
“同学们,你们是不是太累了?这天气很奇怪,我想你们也受不了,那么这一节课就让大家调整一下状态,休息休息,下节课就要振奋起来!”
寂静如死的教室一声哗然。
莉莉丝内心很放松,抓起书本,就要退出去。
雍沉一胳膊肘撞在木哲胸口上,眼神定定不移跟着莉莉丝,语气很是讶异,“你瞧见没?”
目光随着雍沉指过去的方向望了去,看见莉莉丝把一缕浅金色发丝撇在耳后,风姿绰约。
木哲抖了抖眉,目露不解。
“什么?”
雍沉凑近他,小声说,“你没发现莉莉丝的手上戴了只戒指吗!”
木哲一愣,再次看向莉莉丝。
在莉莉丝出门之际,眼神疾快地捕捉到莉莉丝修长的无名指上套着一圈银白的戒指。
戒指是纯银的,别出心裁的打造了一只眼睛形状的设计花样,眼睛中心的瞳孔是一大颗璀璨夺目的粉钻,死死地嵌在里面。
那么,送出这枚戒指的神秘男友又到底是何方神圣呢。
木哲回头看了看雍沉,不发一语。
雍沉斜了木哲好几眼,嗫嚅道,“我感觉全班的人,不对,可能全校的很多男生都要失恋了。”
“那你呢?”木哲嘴角闪过一丝笑。
“我什么?”
“你失恋吗?”
“我失个锤子恋!”雍沉没好气道,“我自从莉莉丝四年前不给我换座位开始就牙儿的已经失恋了!”
木哲有想一巴掌拍死他的冲动。
雍沉坐好,开始掏出自己的小说看,趴在桌子上,屁股撅得老高。
时间在书页的脚步下“刷啦”的响着奔跑离开,教室里除了偶尔翻动的书籍声和抖抖不休的摇扇声之外,就是浓稠压抑的燥热。
书页飘过去一篇,能看见一些惨败的干枯花瓣夹在里面,清晰无比的暗淡花香裹着书本纸张味冷幽幽地骀荡过来。
吸一鼻子,会上瘾的。
木哲瞅着雍沉,仿佛雍沉就是一本书,他一个人看的一本书。
雍沉的座位临着窗,窗外的太阳很是跋扈,刺疼的光芒即使是掩上玻璃窗也恶毒不已。
木哲站起身,“哗啦”一下,把教室的窗帘给扯过,一大片阴影袭来,舒适也接踵而至。
雍沉仰头看了看木哲,木哲勾嘴一笑 ,藏匿不住的宠溺。
教室被这猝不及防的声音弄得条件反射地转回了好几个黑毛脑袋。
吃零食的崔一度包着一嘴乐事薯片的碎屑,疑惑满满扭回头。
木哲道,“看什么看?转过去!”
他这一声不仅仅是对可怜的崔一度说,教室里的其他脑袋也听话地扭了回去。
木哲长腿一勾椅子,跨坐上去。
令他微而狐疑的是,还有一个脑袋仍旧看着他,眼神殷切,秋波无痕。
蒲桃还在望他。
木哲讶异。
正想收回目光,突见蒲桃用唇语对他讲话,木哲根本看不懂她在说什么,也没有闲情逸致去研究,直接转头继续瞅着雍沉。
雍沉的青黑色眉毛像一团徘徊在云层的远山轻烟,一双墨染的眼睛此刻正全神贯注地盯紧书面,高挺英气的鼻梁在光影下蒙了金色,嘴唇是淡淡的桃粉。
嘴角勾起的那一刻,两边的梨涡摄人魂魄。
雍沉就像是一本怎么看都看不完的小说。
目不转睛地欣赏,与此同时,一个纸团远远的隔空飞过来,正好打在雍沉的鼻头。
木哲捏起拳头寻势望去,下一秒对上蒲桃的眼睛。
蒲桃有些惊慌失措,但极快镇定下来。
再回头,那一坨纸团已被雍沉捡了去。
雍沉瞅了木哲一眼,干笑两声,看了看蒲桃的表情,眼神突然侦探附身一般犀利。
他在蒲桃惴惴不安的目光追视下,快速展开那纸条。
╭(╯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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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纸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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