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意不是循规蹈矩的性子,虽说她打心底里喜欢这种平静祥和的生活,可自幼在魔教长大,千年下来,骨子里早就带上了几分不安现状的野性。
微微垂着的眼眸里总是水光潋滟,目光投射过来时,睫毛轻轻颤动,她站在那儿,有时瞧着像一棵微风下的柳树,枝叶在悠然晃动。可她嗔怪的语气飘过来时,又像是一朵娇艳欲滴的花,带着扑面而来的香气,让人迷失了心神。
那眼里是薄凉的,漫不经心地打量着世间万物,只有在偶然触及时,才能看清那眼底掩藏的火光,如同锋利的刀尖,衬得那挺拔的脊梁,更像一把顽强抵抗这污浊世间的刀。
柳如意的确喜爱这个世界展露出来的和平,不用像幼时那般日日担心死亡,也不用像当年那样笑里藏刀地面对所有。这几个月,她走在华夏的土地上,虽偶有听见人们的抱怨,但总体而言,这是个安稳的国度。
柳如意挺喜欢这个世界,这个夏听风曾同她描绘过许多次的世界。
但偶尔,骨子里的野性让她不想再墨守成规,只在被限定的方圆里行使。所以,柳如意偶尔会自由地飘荡在城市之间,活动活动筋骨, “处理”一些城市里借着夜色遮掩,而不安分的人。
因为嫌遮掩身体麻烦,这时的柳如意通常以魂体形态活动,只要她不愿,这世上恐怕没有几个能“看见”她的人。
这个夜晚寒风瑟瑟,月光洒在屋檐上,照出一片沉默的影子。柳如意慢慢悠悠地晃荡到一所学校,夜晚十一点多,熄灯后的校园迎来了一天里难得的寂静时光。
好像世界都沉睡了,只有值班室星星点点的灯光亮着,和一些还未入眠的学子们,用被窝里的灯光,点缀着这一日最后的余烬。
月光下,柳如意仰面躺在空中的身影若有若无,月光穿透她,落在天台边缘,触碰到了一个细微又压抑的抽泣。
柳如意翻身站直,垂下眼眸,将视线落在了宿舍楼顶楼,穿着校服的女生,已经越过栏杆,正独自站在天台边缘,夜晚轻柔的风,将她额间几缕凌乱的碎发吹起,露出了一双布满不甘的眼睛。
看着黄皮寡瘦的女生身形单薄,哪怕只有微风,也好似摇摇欲坠。沾满水渍的破旧书包被她紧紧抱在怀里,书包边缘处磨损得不像样,背带接口处有着密密麻麻的针脚,拉链似乎也坏了,链牙断了好些,拉头歪歪扭扭地垂在链牙一侧,可女生依旧小心翼翼地抱着,好似她的珍宝一般紧紧地抱着。
肩膀因哭泣而微微抖动,就好像她连哭,也不敢将声音泄露出来一般,在寂静的夜晚,饶是耳聪目明的柳如意,也只听见了轻微的那一声抽泣,与这安静的夜晚格格不入。
柳如意知道这种悲伤,绝望之下想要放弃一切的背上,一如她曾经。
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尽管女生眼中含着十足的不甘,可大抵是绝望压垮了她,女生抬手用衣袖擦干眼泪,她咬着下唇,脚掌已然悬空。
柳如意并不在意他人生死,死在她手上的人不计其数,可不知为何,看着女生决意赴死,柳如意心里突然涌上了一股哀伤。
就好像,在为某个过去的瞬间而难过。
女生抬头看了一眼月亮,随即身体前倾,即将向着大地坠落。
来不及思考,柳如意想也没想就瞬移到女生身后,伸手提住了女生的后衣领,跟拎小猫似的把她拎了起来。抬手将女生提起来,看清脸后,柳如意施了个术法,让女生也跟着飘在半空中,也让自己的身影显现些许。
失重感袭来,预期的坠落和撞击却没有到来,冰冷的凉意拂过后颈,女生试探着睁开眼,却对上了一双波光潋滟的碧色眼眸。
“我死了?你……是来接我的黑白无常吗?”充满生机的碧色让女生失了反应,只是呆呆地问。
“哦?这个反应吗?倒是有趣。”柳如意勾起唇,悄然染上一丝笑意,心里逗弄之意渐起,目色渐深,柳如意提着女生猛地往上冲,直到天台远去,已然看不见多少残影才停下。
城市灯火飞速退去,风声、呼吸、轻笑却异常清晰,超自然的体验让女生迅速找回神智,这一刻,对于未知的恐惧超越死亡,身体本能地颤抖起来,眼前面容是那么美丽,却也变得令她恐惧。
“小姑娘,妾身可不是你这里的鬼神哦~”
清亮又慵懒的声音带着笑意,好似羽毛落在心上,可女生抱着书包的手更紧了,生理性的泪水从眼眶滑落,尖叫被堵在喉咙,只有颤抖诚实地述说恐惧。
“哭了?哎呀呀,怎么办呢?妾身可不想哄人。”柳如意伸出指尖在女生脸上戳了一下,看她抖得更厉害了,柳如意眯起眼,像是想到了什么,拎着女生朝着远处飞去。
耳边风声呼啸,月光下,地面上星星点点的灯光如线般模糊闪过,远处亮起的温暖灯光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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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的沉默飘荡在客厅里。
“所以,你救了人,但弄哭了。”云清简揉了揉鼻根,看了一眼蜷缩在沙发里的女生,重新将视线投向柳如意,语气里有几分荒诞感:“因为你不想哄人,所以丢给我哄?”
“正是~”柳如意已经换到单人沙发座里,柔弱无骨地倚着扶手,眉眼弯弯。
云清简眼角抽搐了一下,呼吸了两次,才接着正色道:“按照程序,我现在应该立刻联系她的监护人、学校以及心理危机干预部门。同时,因为如意姐干涉,我还需要联系特殊管理部门。”
在听见“监护人”三个字时,默默听着对话的女生身体猛地一颤,刚刚止住的眼泪似乎又有决堤而出的趋势。
“我”女生猛地出声,在看见几人把视线投向她时又迅速闭口,抓着书包边缘的手紧了紧。或许是意识到眼前这几位超脱常理的人,是此刻唯一可以救她的人,女生深呼吸几下,鼓起勇气嗓音颤抖地开了口:“我不想让妈妈担心……”
“我、我叫徐、徐安宁。”
从女生断断续续的言语中,云清简得知了她为什么想轻生。徐安宁是阳江区江城三中的高三生,长期受到班上同学霸凌,霸凌着放话要在她母亲摆摊的时候找人去闹事,还要把她的照片拿给她母亲看,万念俱灰下才想到一死了之。
放在腿上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云清简面上布了一层寒霜:“徐同学你放心,我们会处理这事,你母亲那边我们来想办法。”
夏听风没什么反应,徐安宁的情况,她在看见她第一眼时,就知道了。
“徐同学,你不要怕,安心在这里待着,我先去打个电话。”
涉及校园霸凌,涉及云清简,事情必须上报,云清简拿出电话拨通,起身离开客厅去了卧室。
“听风,帮我照看一下徐同学。”
“嗯好。”
云清简一进屋,柳如意立刻布置了隔音结界,飘到徐安宁身前,之间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要和妾身签订契约吗?妾身可以帮你解决欺负你的人,也可以帮你瞒住你母亲,让你可以安心地准备考试。怎么样?”
徐安宁愣住了,余光看了一眼方才应声的夏听风,她对云清简抱有信任,自然也对云清简嘱咐的夏听风也抱有一分信任,见夏听风神色漠然没有反应,徐安宁才将视线全部集中在柳如意身上。
眼前的女人、女鬼?有种别样的美,在徐安宁眼中,柳如意的美不像凡尘人士,倒有些像同桌偷看的漫画里的人物,妖魔还是神仙,徐安宁有些记不清了。
下巴上的触感微凉,在这暖和的室内,这片凉意格外清晰,女人的眼睛好像一片碧绿色的海洋,让她情不自禁地陷入其中,只想沉迷,只想沉底。
心底残存的理智在说远离,却又有着不一样的声音,那个声音说:答应她。
徐安宁神情恍惚,嘴唇不由自主地动了,哑着嗓子轻声回应:“好……”
“真乖,好姑娘,可不能反悔,不然,妾身会伤心的。”柳如意眼中笑意更深了。
“不会……”徐安宁低声回答。
胸口好像有一片凉意,又好像痛了一下,徐安宁视线有片刻涣散,很快又重新焦距,挑起下巴的指腹已经退去,徐安宁迷茫地看了看倚在扶手上的柳如意,又看了看怀中的书包,心底好像有股安心感,道不明,说不清。
云清简走出来,坐到徐安宁身旁:“徐同学,你母亲那边我们会派人保护,你的照片我们不会让她流传出去,明天跟我去躺队里,还有些事情需要你配合,你可以吗?”
“嗯。”徐安宁狠狠地点头,“我可以,我……不会再害怕了。”
“好孩子。”云清简抬手揉了揉徐安宁的头,“快高考了,你想回学校还是?”
“不、我不回学校!”虽然嘴上说不害怕了,可一想到学校,徐安宁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那……”
“反正都接触了,让她住如意姐那里不就好了?”一直沉默的夏听风突然开口。
“这……”云清简迟疑。
“妾身到不介意,既然救下了,那便是妾身与她的缘分。”柳如意笑眯眯地应下。
“她是高三生,离高考不到百天了,学习怎么办?”云清简有些犯愁,虽然高中知识她没忘光,但辅导高三生显然不合适。
“找人辅导她不就行了,上次来的那个——”夏听风歪头想了一下,总算把名字从记忆缝隙里扒拉出来:“穆怡然。嗯,她是数学系毕业的。”
“这……”
“和万为说一声,她应该很乐意,特管部学霸可不少,让她抓几个过来就行。”夏听风打了个呵欠,满不在意地说:“反正我无聊,实在不行,我也可以辅导她。”
“听风?”难得见到夏听风多管闲事,云清简目光怀疑地看向她,不知是在怀疑她的突发奇想,还是怀疑她的教学能力。
“清清你这样看我……怀疑我的能力?”夏听风不满地噘起嘴,似乎很生气云清简质疑她的学习能力,“以前是以前,现在我学习可好了,你让我参加高考,我肯定进前百!”
“好好好,好好好,我们听风最厉害了。”云清简心感不妙,立刻坐到夏听风身旁哄了起来。
对于夏听风来说,窥探高考题并不难,更何况在那些时间里,有意无意,夏听风学了不少,这段时间看陈昭和程南的功课可都是她看的。
不过,夏听风可不会透题给徐安宁,她不想干涉高考。至于徐安宁的人生,虽然红线让她觉得有些意思,但夏听风并不想过度干涉徐安宁的人生,那是柳如意的姻缘,个人缘分她不想插手。
云清简又去汇报了,夏听风与柳如意对视一眼,两双眼眸里的笑意,含义各不相同。
夜色渐浓,窗外的月光落在窗沿,照出一片形态各异的影子。
删除穆怡然高考排名和学校,忘了前面写过她成绩普通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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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 3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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