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稳当当停在小区门口。
出乎意料的是,这里环境目测竟然不错。
起码崭新程度和周边配套均属上层,怎么看都不像房子的主人需要去医院陪诊赚钱的模样。
我被眼前这一幕震惊,看着江昀徽深邃的眼,不可置信道:“你租的?”
他说:“我的。”
我沉默片刻,斟酌着问他:“在北京有这样一套房,还需要去医院陪诊挣钱?”
“经济上不需要”,他说,“纯属没什么事做,无聊。”
有点荒唐。
又觉得是他的话,好像也正常。
江昀徽带我上楼,他没拿钥匙,直接刷的指纹锁。
我视线穿越玄关,落在整洁的客厅内,他先进门,为我留足身后撤退的空间,又随意瞟一眼我微滞的动作和神情,好笑地耸了下肩膀。
他没勉强,任我一番挣扎,懒洋洋问:“能适应吗?”
又补充道:“不行我送你回去。”
我连忙表态,“可以的。”
自我克制那一点好笑的顾虑,带着坚决踏入,再返身将门带上,以实际行动彰显看似不犹豫的选择。
江昀徽给我拾掇出带独卫的主卧,里面配套的洗漱用具均备好,他自己的东西反而屈尊丢进了客卧。
他倚在门口,教我怎么将卧室门反锁,又反方向回客厅帮我弄吃的,临走时嘱咐我如今身体孱弱,应赶紧上床睡觉。
方才不经意间透露出的不安尽数被他收归眼底,又以回旋镖反射,在有限程度内为我保留起码更多些的安全感。
手术的后遗症裹挟着近期情绪的波涛,在江昀徽的卧室里蓦地撕裂了个松懈的破口。
昏昏沉沉的睡眠持续时光遐长,再被搅扰好梦的是小腹轻微的坠痛。
电光石火间裤子上一些可疑的黏被我敏感捕捉,像是月经不打招呼光顾没有换洗的唯一外裤,狡猾掀起兵荒马乱的名为尴尬的猛烈热潮。
脑子里一些惊愕的联想辗转而过,波澜不惊的理智溜掉。
我深呼一口气极力祈祷,却仍旧在视线往下描摹的途中划过令我嘴角抽搐的狼藉现场。
不止是裤子,床单也没能在这场突然袭来的意外中幸免于难。
谨遵避免吹风的医嘱,卧室窗只留了一丝渺小的缝,屋里有点闷,懊悔又委屈的情绪不知不觉间发酵。
我闭上眼睛,眼泪砸在胸膛轮廓上。
一滴又一滴,像是循环播放的悲伤歌曲。
缺少了外力暂停键的作用,就只能轻柔无声地持续,没有任何结束时间点作为提醒。
我抿住嘴唇,轻轻的耸动着鼻尖,如同一颗闷头旋转的陀螺。
绳子抽在身上痛楚难当,却构成了我不断旋转的生命惯性。
哪怕木头制成的身体上抽出遍体鳞伤的痕迹,压榨出的毛刺仍会让我更加耐磨。
我垂下视线,骤然听到门外男人踩着脚步靠近。
我将泪水涌出的弦拉紧,胡乱地抹去脸上低落留下的羞耻印记。
不时涌动的热流让我无措,但眼下状况避免尴尬扩大的操作明显的无疑。
我颤巍巍地直起身,磕磕绊绊下床,门外靠近的声响似乎只为验证我是否起床。
还好门内无声响,他约莫以为我仍旧在睡,也就任我休息更多。
其实江昀徽大概不知晓,卧室门我根本没锁。
我情况特殊,意外随时会光顾,而他宛如我的紧急联系人,以一墙之隔的距离以备不测。
不过紧闭的门纹丝不动,彰显着我对他的信任并非空穴来风。
客厅离开的脚步压着声音,但在一切都很安静的环境中还是明显,我松了口气,掐断脑海叮铃铃愈来愈急的警钟。
还好他不会如此快发觉我将他床单搅的一团糟。
主卧卫生间没有洗衣机,晾衣架也在外面,连着客厅的阳台,和客厅的洗手间占据了一南一北的两个方向。
即便是有,我也不敢染脏他的大件家电。
静悄悄的环境里,我慢吞吞地扯下刚换上的洁白床单,中间难看的猩红刺目。
我猫着步把床单塞进卫生间手洗,环视一圈后去拽唯一能装下床单体积的盆子。
盆子位于头顶端的合金置物架,不清楚从前作何用处。
但相比洗衣机讲,显然属于我负担金额范围内的廉价物件。
我默默丈量高度,若是江昀徽在的话,盆子大体能和他视线齐平吧。
可对我这个小身板就遥不可及,位于要抬高手去取的悬空头上。
我踉跄抬手,却在简单的贴近的动作中恍然发觉,正前方的整面镜将我气色全无的苍白脸色映射的愈加分明。
从镜子中我得到了后知后觉的庞大信息量。
我竟迟钝到从没意识到。
原来我如今的样子很丑。
丑到我反思自己何德何能,怀揣着江昀徽或许会图谋不轨的念头。
我的脸颊忽然变得好烫,一口自嘲的气堵在喉咙眼不上不下,硬生生将我定住。
我脸色晦暗地笑一下,勾起的唇角满是被染上的苦涩滋味。
从掩饰心绪的心理学角度来说,人总会用一些心猿意马的动作来欲盖弥彰。
尽管周身无人,但我总摆不了自认焦点般引人注目。
心不在焉的手一没拿稳,盆子倾斜一角,瞬息由高处坠落,来不及急救地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刹那间掀起仓促声响。
我敏感地躬身瑟缩,再仓惶着补救为时已晚。
卧室门砰砰被敲响,伴随着江昀徽略显着急的声线,“许宛蝶?”
我头皮发麻,下意识将床单往里藏了一些,慌张道:“我没事。”
江昀徽说一不二:“你先开门。”
他声音打下,距离近到像驾驶员操纵着飞机等待降落在我这条跑道。
我可以说没准备好,但总不能无期限地让满载乘客的客机在天空永久盘旋。
沉默半晌,我终还是心虚地支吾:“门没锁。”
门外很明显地愣了下,江昀徽得了允许后按下门把手,登时锁定了不大空间范围内我的具体位置。
大概是洗手间这个特殊场合令他略微犹豫了下,我没关门,况且人就站在门口。
他一眼却确认我衣衫完好,随即顾虑消失走近,“干什么呢?”
我很紧张地背过身将床单往后推,转而不知所措地讲,“没事。”
洗手间亮着高瓦数的冷白灯光,江昀徽眸光攫住我脸,我咬唇,下意识低头。
这次,我想的竟是,我很差劲的脸色想躲一下他端详的目光。
垂头的动作被自动解读为另一种含义,江昀徽又哪有那么好哄。
自我逃避的念头被男人精准察觉,江昀徽察觉到不对劲,男人折着眉头,脸色不太好地看我做贼般东躲西藏的模样。
“瞎折腾什么?”
他轻叱我,又不敢大声,独断专行地命令:“回去躺着。”
我尽力挡他视线,奈何江昀徽身量太高,我慢吞吞的挡人的动作反倒为他视线敏锐聚焦指明了方向。
短短不到两秒钟的时间里,他就看清了那片褐色污渍。
江昀徽动作一顿,我的异常就这么被他串联,他转而展现出一副很无所谓的语气,“我当什么事儿。”
他甚至还有心思与我算账,“床单脏了不知道叫我?”
“不知道你现在不能沾凉水?”
我嗫嚅着唇瓣,鼻尖酸楚,却答非所问:“会染脏你的洗衣机。”
“洗衣机买了就是让人用的”,他闻声侧头,无语的瞥了我眼,“不然买来供着?”
男人的眉即便未舒展,眉骨仍旧英挺,在脸颊上勾勒出不容置喙的弧度。
江昀徽没再说话,很熟练地去给我铺床。
我停在洗手间里,宛如不劳而获的好吃懒做者,安静地看着别人忙碌的一举一动。
我后腰靠着洗手池台咽了下嗓,在有遮挡的地方,暖流自肌肤深处滑翔,飘落在布料上,发出非常微弱的动静。
轻到除了我,他应无察觉到。
心头乱七八糟的情绪交织弥漫,我盯着江昀徽动作。
他干家务手脚明显麻利,速度快的惊人,不像我笨手笨脚。
我无法欺骗自己摔了盆子的偶然事件要归咎于病号身份。
事实上,即便是健康状态,手洗床单对我来讲也是人生头一遭的大工作量。
我还沉浸于全神贯注的想,没注意江昀徽何时返回,视线内被递进了一条换洗的新裤。
我视线顿住,愕然抬眼,栽进了他深沉的黑眸。
江昀徽睨着我,语气不凶,看我怔怔然不说话,也不伸手,才疲懒着催一句:“不要?”
我惭愧地偏眸,小声道:“会弄脏新裤子。”
“脏就脏了”,他目光平静地瞥我一眼,“这种消耗品不就是脏了再洗。”
“难道你还准备买件新衣服当一次性的穿到老?”
气氛僵硬,我尴尬地跟他打商量,换成对解决方案的研讨:“能叫个送货上门吗?”
“我想买几包……卫生巾”,我讷讷支吾,悻悻然瞅一眼他神色,“稍微垫一下。”
这次江昀徽沉默的尤为久,随时间加重的不安中,他缓缓吐露的话让我倏然一愣,“医生开了。”
大概是我怔愣的模样太过明显,他脸上转瞬即逝零星懊恼神色,再开口竟是道歉,“对不起。”
我心口莫名因他言语开始狂跳。
江昀徽眉心微折,语气淡淡继续讲,“应该是那包无菌布。”
也许我讶异的脸色太好分辨,他罕见不自在地解释了句,“那玩意儿又不透气。”
“我以为没什么用,就没告诉你。”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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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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