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陈涵（十三）
陈涵闷不吭声。
“多吃点虾，怎么一口不动，我都给你剥好了，”韩女士一边剥虾，一边看向儿子，“这虾很难得的，平时没这价。”
碗里的虾仁堆积如山，最底下的都被老陈醋给泡透了，红里带黑，陈涵想，这倒是瓜瓜喜欢的配色。
“虾仁补脑。”陈涵的父亲话极少。
“听到没，虾仁补脑，你多吃点，明天开学多学点。”韩女士用筷子点了点他。
陈涵埋头吃饭，吃了两口虾仁，又去夹土豆块。
“最近你去上那个班发生了什么，都不和我们讲讲？”韩女士歪头看儿子，“是不是有什么亏心事？”
陈涵咽下一口白米饭：“没什么事。”
“……随便什么都可以，你爸难得回来一趟，和他说说你的事情呀。”
“没什么事。”陈涵放下碗筷，“我先回去写作业了。”
“回来！”韩女士站起身，“你作业都写完了写什么作业？我看你是去玩的。”
“暑假作业都写完了，玩一会怎么了？”陈涵小声反驳。
“作业写完了，你辅导班的作业都写完了？！”韩女士一拍桌子，“我看你是玩物丧志了，天天就知道搞游戏，马上初三了知不知道！”
“都打多久游戏？”陈父抽纸擦手，跟着站起来。
陈涵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一天天的，我看他从早打到晚！”韩女士疾步往前，“我上回中午回来，就看到他在打游戏！”
陈涵立刻后退，往沙发方向后撤，慌不择路间撞到了沙发角，膝盖一屈，背上立刻挨了两下。
“现在晚上不打，都改成白天打了是吧？！整得和上班似的！”
陈涵被妈妈一下按在地板上，爸爸的手臂高高扬起：“我看你打游戏！”
背上的钝痛忽然成了抽痛，陈涵往后一抓，果然在背后抓到一个晾衣架。陈涵手上用力，但是陈父到底是成年人，很快夺去晾衣架，啪啪两下，又响又痛。
韩女士看着依然不说话的陈涵，忍了又忍，发现陈涵没有起来的意思，就松开了手：“好了好了，你别打那么狠，他明天还要上学。”
“你保证不玩手机了。”陈父说。
陈涵沉默。
陈父再次举起晾衣架。
“算了，他明天就上学了，手机也就周末能玩两天，算了吧。”韩女士拍拍陈父的胳膊，“今天就到这吧，我去把他手机收走。”
陈涵忽然站起来，顶着背上火辣辣的疼痛：“我可以考好的。手机不能没收。”
韩女士看了看陈涵，也没有说话。
她走进陈涵的房间，不过一会就出来了，还带着陈涵的手机。对上陈涵的视线，她把手机塞进口袋：“周末就还你了，我不会看的。”
“……要是你真的能考好，”陈父忽然说，“中考能考好。以后我们不管你玩手机。”
“……真的？！”
陈父拍拍陈涵的肩。
“学会管好自己。”陈父说。
陈涵晚上是趴着睡的。第二天背上的伤没有很疼了，陈父并没有用力抽他，只是象征性打了两下。陈涵记得自己小时候被打得很惨，但是他始终记不起自己挨打的理由了。不过也就小学二年级那一次，后来他爸出去跑生意，三天两头不在家，他就很少挨打了。
当然，也就没什么机会和父亲说上几句话。
陈涵拿出准备好的所有作业，书包立刻变得空空荡荡。他坐下来等了一会，忽然发现自己看见了同桌的发旋。
他再看看凳子，发现自己的凳子比同桌高了一截：……
“你的征文呢。”祝卿安问。
“征文？”陈涵愣了一下，“不是在这里吗？”他从最底下抽出写好的稿纸。
祝卿安是他们这一排的小组长，此刻正忙着收作业，各个组的作业都摞在最前面的桌子上，忙坏了这位纤细的女生。
陈涵看着自己满桌的作业，受不了她超低的效率：“我来帮你吧。”耽误了等会发新课本就烦了。
如果是之前这时候，张周捷早就说着“我来我来”就凑上来了。
可惜这次只有陈涵，他三下五除二就把各科作业分门别类，然后抱起最厚的作业本，直接加在讲台上的大一摞里。姜玥抱着英语报纸，看看他，又看看祝卿安：“你们谁帮我抱到办公室去呗。”
“你不是课代表吗，自己没手啊。”陈涵有点无语，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就看到张周捷从后排窜上来：“我来我来！”
都变了。
陈涵低着头，刚坐回自己的位置，新书就被学习委员他们抱了进来。铃响了。
“都坐下！”班主任的声音远远的就传了进来。
每学期开始，班主任都会讲几句。陈涵听着听着，看她在讲台上环视一圈，忽然看向他：“我们也该调调位置了。等会大家在走廊上排好队，记得清空自己的抽屉。”
陈涵只激动了十五分钟，就在第三次往后退中败下阵来。他确实长高了，但是班里其他的男生也长高了，他不算长得快的，只是往后排了两个。不过也算是个好消息，他终于不用再坐第一排了。
他坐下来往后看，发现自己斜侧方就是祝卿安。祝卿安的身后两排，就是张周捷。姜玥也在第二排，不过是靠近窗户的位置的，离他们远远的。
陈涵定下心神，收好所有的课本之后，就开始准备开学考试。
果然不是第一排，风水就是好，他都能用余光看到前排同学的卷子了，不过坐他前面的那个男生成绩真不咋地，他看不上那卷子，不过本来他也不会多看一眼。
正如陈涵所料，班里一半的同学都不怎么爱学习，别说预习初三的知识了，复习初二的知识也是极少数人才会做的，大家能老实写暑假作业而不是直接仿写参考答案和求助作业帮就不错了。
“初三了，你还觉得中考距离你很遥远吗？”老师点击鼠标，给PPT翻页，“同学们知不知道这个‘馒头理论’？吃第一个馒头，没饱？”
“然后呢？”瓜瓜问。
“吃一个还是饿，吃两个还是饿，吃到第三个就觉得饱了啊，”陈涵有些意外，“你们老师不教吗？”
“……没有。这个是说明什么的？”
“学习嘛！就是要勤学苦练咯，”陈涵摇摇头，“就是，不能觉得只要吃第三个馒头就可以了，要先吃第一个，第二个馒头，才会吃到第三个，才能吃饱。”
“……这样啊，”瓜瓜若有所思，“我们好像一般说荷花池塘。”
“荷花池塘……”
“就是那个第一天开一朵，第二天开两朵，第三天开四朵那个。”
“啊？”
“就是，如果荷花三十天开满了整个池塘，那么开满半个池塘的是第几天？”
陈涵下意识想答十五，忽然意识到不对。
“第二十九天。”瓜瓜说，“最后一天，荷花会开满剩下的半个池塘。”
“……哦。”
“用来说黑暗前的黎，黎明前的黑暗的。”瓜瓜口误了一下。
“……好！”陈涵感觉知识不进脑子，“就是前面少，后面因为翻倍会越来越多。”
“嗯。”瓜瓜说，“有些时候，我们距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
陈涵看着屏幕上的“失败”，忽然沮丧：“刚刚那局差了好多。”
“没办法，平时也没机会打。”瓜瓜安慰他，“我只有周五周六能玩一下，周日我就回学校上课了。”
“……我其实也差不多，平时我妈要收我手机。”陈涵想起这事就烦。
瓜瓜却说：“等你中考完，就会好的。”
“可是……”陈涵顿了顿，想到他爸的话，“……算了，我和你讲讲周捷的事。”
“嗯。”
张周捷要求陈涵保密，祝卿安大概也是类似的情况。但小情侣之间眉来眼去，过近的社交距离哪里瞒得过嗅觉灵敏的班里同学，不到两周班里就出现了起哄的人。
这两个人里，姜玥反而是更大胆的那个，她挽着张周捷的手，大大方方地看向那个起哄的男生：“就秀你怎么着？管那么多，吃饱了撑的。”
张周捷宅家半个暑假脸也没能白上一点，沉着脸看向比自己矮小的男生时还挺唬人。不过陈涵早就发现哥们已经脸红了，手也不自然地插在裤兜里。
不到一个星期，张周捷和姜玥就被请家长了。
陈涵很担心哥们：“你爸妈说什么了？”
张周捷摇摇头：“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不逼你们分手吗？”陈涵问。
两人并肩走过马路。
半晌，张周捷忽然抬头：“我不会和她分手的。”
“……哦。”
“我不会和她分手，除非她想分手。”张周捷说。
陈涵想了想，耸耸肩：“其实我觉得挺好的，你别做出格的事情就行了。”
张周捷瞥了他一眼。
“要当柳下惠，留得青山在，”陈涵捅了他一下，“懂不懂？”
张周捷立刻来反剿陈涵，被陈涵钻出去，两人在人行道上拉扯了一个来回，立刻回到正常的走姿。
到张周捷他们小区楼下了。
“谢了，哥们。”他扬手。
陈涵挥挥手，潇洒的样子。
“然后他们现在低调多了，我看他们都很少讲话，在学校里和陌生人一样。”陈涵说。
“……我希望他们像你说的那样克制。”瓜瓜说得很保留。
陈涵却不以为意：“都是我在说，瓜瓜你学校里发生了什么啊？我也想听听高中生活的故事。”
“我啊……”瓜瓜反应了一会，“我好像没什么好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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