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陈雨涵【五】
在学乖这件事上，郑星韵从小就天赋异禀。陈雨涵一看她表演欲发作就没好气，提着添柴用的大铁钳就站起来，又在外婆盛菜的声响中哑了火。郑星韵取了抹布来帮外婆端碗，陈雨涵只好无奈地再次坐下，重新烧火。
看着旺盛的火苗，陈雨涵想起游戏里的邪魁；想起放火的邪魁，她就想到刚刚那个讨人厌的“大鹏”——这家伙还是郑星韵加的呢！
“你给我老实交代！”一吃完饭，陈雨涵就把郑星韵逮住了。两姐妹在客厅玩起了抓贼游戏，害得外公不得不从沙发上站起来，躲到厨房洗碗去了。
“我没什么好交代的！”郑星韵举手投降，她怎么可能是姐姐的对手。
“你不会谈了吧？”陈雨涵瞪着她，“你明年就中考了！搞清楚状况！”她压低声音，“你……就算真谈了也没关系，我可以不告诉他们。”
“真的？”
“嗯。”陈雨涵郑重地点点头，松开手。
郑星韵也跟着放下手，嫌累地抖了抖手臂：“哎……那好吧……我倒是希望有啦。”她撇撇嘴，“可是这帮男生真的超级丑。”
“之前你不是说你们班长还挺帅吗？”陈雨涵双手抱臂。
“……他发育了，”郑星韵叹了一口超级夸张的气，“我怀疑他根本长不到一米八！我才不找那么矮的男生。”
“一米七也不算矮吧。”
“姐你都一米七了！”郑星韵作势靠在她身上，“我想要我男朋友再高一点哎，就那种，我刚好可以把脑袋搭在他胸口那种。”
“偶像剧看多了你，”陈雨涵拍她，“没谈就没谈嘛，挺好的。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以后去重高，帅哥更多哈。”
“哼，重高哪里会有很多帅哥？我才不信。我看帅哥美女墙，大部分投稿的都是普通高中。”郑星韵掰了掰手指，“你们学校帅哥倒是蛮多的，什么慕晏清、君焱、叶文瑞之类的。”
“什么啊，你记他们名字干嘛，你都不认识他们。”陈雨涵无语。
“所以是不是真的有这几个帅哥啊？”
“……慕晏清我有点印象，年级前十吧。”陈雨涵想了想，“另外两个没啥印象。”
“好吧，我就知道。”
“反正你别惦记了，我那群同学质量真不怎么高，”陈雨涵想了想，“你想，这群人就是不学习闲的才发这发那，好学霸都老老实实做题呢，他们平时专心用功，也不会老想着女生，到时候你勾搭上了不全围着你转？”
这倒是点亮了郑星韵。她高兴地睁大眼睛，原地蹦跳着转了两圈，高高兴兴地抱了她一下：“还是姐你说得对。”妹妹潇洒地上楼了。
陈雨涵耸耸肩，随手看了一眼手机日历。
时间过得真快。
两个星期后，新的分班结果就会出炉。据说决定分班结果的，除了选考科目，也有本学期末的期末考试作为相应依据。
“还是多做一点暑假作业吧……”陈雨涵想了想，跟着上楼。
在对待长假作业的态度上，陈雨涵和郑星韵的表现完全不同。陈雨涵习惯根据总共的作业量规划整个假期，比如六十篇英语阅读，她就会规划到一天一篇，八篇语文作文，一周一篇，以此类推；郑星韵……根本不做，问就是等最后两天见证奇迹。
虽然隔壁房间很安静，但是郑星韵很可能没在学习。就算夺走了她的手机，她大概也会选择在草稿纸上画画，宁可多留两个卡通角色，不留一笔计算公式。陈雨涵想起上次郑女士打过来的视频电话。
“涵涵，你要督促妹妹学习。”妈妈总是这样说。
你要看着妹妹，你要监督妹妹，因为妹妹明年中考，中考很重要。从小就是这样：妹妹不会看路，你要牵着她走；妹妹拿不动玩具，你要替她保管；妹妹连拼音都学不会，你要好好学习，以后好教她。
“妈，我十月份就学考了。”陈雨涵没忍住说。
“学考怎么了，又不是高考。”郑女士并不理解。
“……学考现在也很重要的，未来会影响提前招生。”陈雨涵想解释，可是郑女士听了，却好像没听。家长们好像只知道高考变了，不分文理科了，但具体到底怎么考，什么时候考，所有人都没有概念。就像郑女士，她觉得陈雨涵大惊小怪，高考哪里会开始得那么早。学考和选考有什么不同呢？她不在乎。
夏日夜里，山也落雨。陪了陈雨涵六年不止的旧台灯从家里退休，到外婆家的书桌再就业。老旧的灯管似乎不复从前明亮，她也很少在晚上用功。今天很巧，她做完最后一道完形填空时，正好接到陈先生的电话。陈先生是郑女士的丈夫，是陈雨涵和郑星韵她们的爸爸。这位父亲在事业上还算成功，但也为此付出了代价。他总是在全国各地出差，很少回家，幸好现在视频比较方便，他每周都记得打视频电话回来。
陈雨涵很高兴，因为这次爸爸打电话来的时候她刚好写完作业，这意味着她既没有被打扰思路，也赚得了爸爸这里的好印象——“涵涵这么认真在学习啊？真不错。”他说。
她之前和爸爸聊过几次新的高考模式。陈先生对新兴事物总是很感兴趣，也乐得和她一起分析，但每次都因为时间有限就此作罢。不过关于如何决策，爸爸和妈妈的方针还算统一：让陈雨涵自己做选择。
“没事，我们相信你，你从小就懂事，自律自觉，爸爸我都佩服。而且这个什么新的高考，其实爸妈也搞不懂，你多多探索吧。而且哦，你选了自己想学的，以后就不会后悔了。”爸爸这样说。
这次也是一样，爸爸还是那个崇尚自由的爸爸：“这么晚写什么作业，趁现在好好玩啊。”
“……因为想到还有三个月就学考了。”陈雨涵顺势讲起自己马上到来的十月学考，爸爸很快意识到学考的难点：“哦，那你是应该好好复习，抓大放小；前面的题目听起来不会很难，那你更要多读多记，打牢基础，不错就是对。”
陈雨涵点点头，还想再说什么，爸爸却说：“星星呢？我看看她学得怎么样了，明年就要中考了啊。”
郑星韵果然在画画。陈雨涵得到“请进”的回答进门时，郑星韵正攥着笔紧抿嘴唇，装作若有所思的样子；但是桌面上的草稿纸没有演技，清晰地印出背面的角色轮廓，似乎这次画的是卫玠神使。陈雨涵没有多话，直接将手机递给郑星韵：“爸找你。”
郑星韵明显有点紧张。但这一次，谁也没想到陈先生丝毫不提抓紧用功的事，反而说：“我记得星星从小喜欢歌舞表演，还喜欢画画弹琴，要不以后走艺术路线试试？”
“……啊？”郑星韵懵了。
“我这次和一个客户聊天，他说他女儿读的美院，”陈先生说，“读美术可以比正常考试低一百多分。我算过了，你现在专门考读美术的学校，后面成绩差一点也没事。这事儿我还在和你妈妈说，看看要不送你先去读个素描班，据说那个美术高中也要考试。”
“啊？等下，我不……”
“你不是喜欢画画吗？”陈先生说，“我们家也不是供不起你读艺术嘛！又不是你和你姐两个都要读。再说了，就算涵涵想读艺术，我肯定也支持。”
“姐姐要是打电竞呢？”
“打电竞更要支持了，说不定涵涵就成奥运冠军了。”陈先生幽默道，话锋一转，“反正我这边已经让小王帮忙找了几个培训班，明天发给你妈看看。”
“啊？这么快……”
“哪里快了，素描班少说也要学一个月呢。”陈先生说。
“可是我——”郑星韵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姐姐。
“……现在就决定会不会太早了，”陈雨涵转向手机屏幕，“我记得我同学当初是体育考完才开始准备的，人家零基础也考上了。”
“那不是怕到时候再学的急煞活煞，一个弄不好了就耽误中考，”陈先生说，“这样，星星啊，你先去上个素描班试试水，要是真没天赋，也不耽误你开学备考。”
陈先生又嘱咐了两句呼吁两位女儿早点睡觉，然后挂断电话。
郑星韵的目光就这样在不由分说的决定中黯淡下来。
“你确实画得不错。”陈雨涵说，拿起郑星韵桌上的草稿纸，瞥见上面的卫玠。然而一翻到正面，她就意识到这张脸好像不属于卫玠，看起来像另一个人……然而没等她仔细看，郑星韵就一把将草稿纸夺过来撕掉，随手捏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
“出去。”郑星韵说。她眼睛里是两泡泪。
陈雨涵没说话。她沉默地走到门边，深深看了妹妹一眼。郑星韵的眼泪早就掉下来了，只是倔强地不肯擦而已。她带上门。
心情不好怎么办呢？当然是再来一盘《幻梦仙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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