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邱盈也没多留她带孩子，邱晏看着时间还早，去了维港看夜景。
香港来过很多次，只有这次最不放松。
她靠在栏杆上吹风，高楼林立，灯光夺目迷人。
永远璀璨的维多利亚港就在这里，陪着她，静静地注视每个人。
发了一会呆，她拍了几张照片。
看准时间，十点三十四分，给Toni发过去。
很快，那头回了几个字：“维多利亚港。”
邱晏问：“漂亮吗？”
34H：“漂亮。”
短短两个字，再也没有其他。
她知道Toni的性格，也习惯了，但是还是自嘲地笑笑，感叹他的无趣。
她收起手机，也没说晚安，往酒店走。
白天赶飞机，来了又带孩子，她着实有点累。
简单洗漱，倒上床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带着甜甜去医院办理了住院手续，护士抱走了孩子去做检查，她跟邱盈周泽在病房里等。
甜甜的手术定在下午。
邱晏瞧他们夫妻俩也不紧张。孩子之前在上海、香港都给专家看过，最后爸妈拍板来香港做手术，选最好的人工耳蜗，他们给钱。
邱晏之前不知道这个，后来网上搜了搜，原来进口的一副人工耳蜗，价格高的要五六十万。
不过如果甜甜做了手术，能听见声音就好。
孩子检查完被送回来，没一会儿爸妈跟邱成也到了。他们昨晚住在深圳，早上搭了大巴过来。
“爸，妈。”她跟父母打招呼，郭义玲没睬她，经过她身边随手把包递给她，一把从周泽手上接过甜甜。
心肝宝贝地叫。
邱正阳跟她点了点头，问她什么时候来的。
“爸，我昨天下午到的。”她说完邱正阳又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一直是这样，邱正阳在她面前是个严父，跟她没多少话说。但是在邱盈跟前就是慈父。
邱晏瞧着他走到邱盈身边喊“盈盈”，又说她辛苦了，细细地问她累不累，吃得习不习惯，睡得好不好。
她心里平静如波，保持着微笑看着父母对邱盈一家嘘寒问暖，只微不可查地慢慢吐出一口浊气。
邱成走过来在她身边站定，没喊“姐姐”，也没叫她名字。
他们姐弟三人，一个比一个小两岁，打小邱成就不喊她“姐姐”，只喊“喂”。现在大了，看见她就点点头，有时候直呼其名。
她跟邱成点点头，两个人都没说话。
包里手机震动，邱晏掏出来看了一眼，是宋怡菲，问她在香港怎么样？
她没回，要是被妈妈看见她玩手机就不好了，肯定会指责她冷漠，不关心姐姐一家。
妈妈最看重家庭和谐，当然这个家庭他们和谐就行，她可以不和谐，但是不能破坏。
午饭在医院的餐厅解决。
爸妈来了也好，本来她是带孩子主力军，现在妈妈在，她最疼爱甜甜，抱着不撒手，倒让她轻松不少。
护士来接孩子，一行人跟着去了手术室。
说不紧张是假的，孩子还这么小。之前的检查再好，手术条件再合适，这会儿孩子真地进去了，大家都紧张起来。
邱盈坐在沙发上两手交握，眉头拧着。不知道是不是幻觉，邱晏觉得她在发抖。
周泽坐过去把她搂紧怀里。
另一边爸爸来回踱步，妈妈双手合十嘴里低低念着“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只有邱成，坐在角落里玩手机。
邱晏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挑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
她打量邱成。
他穿了一身香奈儿的运动服，当然鞋子也是香奈儿的。
这个弟弟爱好就是从头到脚一个品牌，也不管自己适不适合，有执念，近乎病态的追求。
邱成高个子，但是有点胖。她见过他穿很丑的大logo的克罗心和GUCCI，不忍直视。
邱盈呢，正好相反，很少能从她身上看出品牌，都是低调的lp羊绒，黑白灰的max mara, theory那些。
反观她自己，打小穿邱盈的旧衣服，那会儿也没有自我的审美认知。邱盈的衣服在她眼里都漂亮，全部都是公主穿的。
毕竟她八岁之前穿的都是打补丁的衣服。
她像邱正阳，长得高，初中的时候个头超过了邱盈。邱盈像妈妈，后来身高定格在了156.
从她不能捡邱盈的漏开始，她就穿eland，teenie weenie。那会儿在学校里这也是高级货了。
凭良心说，家里没短她吃喝。
等她读了大学，买的大多数还是优衣库，钱都好好攒了起来。她也爱好这种运动休闲的打扮。
只有过年，还有需要她出席的场合，不能丢了爸妈面子，她才能享受到去奢侈品店购物的待遇。
她的Burberry，Dior，RL什么的，都是这么来的。
她想着往事，忽然听到邱盈啜泣的声音。
抬眼望过去，邱盈正靠在周泽怀里哭，周泽低声说着什么，轻轻地抚着她的后背。
邱晏想了想，还是起了身过去安抚，省的一会儿妈妈开口，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她走过去在邱盈旁边坐下，小声地安慰了两句，握着她的手。
邱盈怀孕产检一直很顺利，四维和无创DNA都没问题。甜甜也是顺产，母女俩都好，住了三天院就回家了。
一开始家里人跟小婴儿咿咿呀呀说话，孩子没反应，也没放在心上，毕竟还小。
三个月之后，甜甜对声音还是没反应，大家意识到不好。
先带去上海找了专家看，后来又去了香港，检查下来都是先天性的耳聋，要做人工耳蜗手术。
医生也建议邱盈和周泽查查基因。
一家三口去北京做了基因检测，证实基因缺陷。邱盈跟周泽两个人的隐性基因到了甜甜身上成了显性，导致她遗传性耳聋。
大家都舍不得孩子，好在有钱人家办法多，越早做孩子听力恢复得越好。
邱晏感慨过，邱盈跟周泽还真是天生一对，就这么巧两个人都有这条隐性基因。
身边邱盈停住了哭，邱晏松开她的手站起身，弯腰低声说了一句：“我去给你买点水。”
“去哪里？”
她往外面走，听见郭义玲问她。她回头，郭义玲皱着眉头看她。
“妈，我去给姐姐买点水。”
郭义玲没说话，摆了摆手让她去。
邱成把她喊住，说要一杯馥芮白。
她点了点头，继续往外走。
下了楼没急着去买东西，出了大楼站在台阶下。
天气很好，天空湛蓝，对比医院里的冰冷，太阳晒在身上有点热。
她活过来了。
忽然想起还没回宋怡菲的信息。
打开手机匆匆说了两句，又顺手拍了一张蓝天白云，发给了Toni。
她知道跟Toni的聊天时间还没到，但是还是发了。
有的时候，规则就是用来打破的，否则会永远止步不前。
她说小侄女在做人工耳蜗，才十个月大，很可怜。
在外面站了十分钟左右，Toni没回，意料之中。
不能放松太久，邱晏去餐厅买了水和咖啡，回了手术室。
手术还没结束，她递了水给邱盈和爸妈，三个人接过去没说话。只有周泽和邱成，从她手里接过咖啡，都跟她说了谢谢。
这回她坐在了邱成旁边，各自捧着咖啡，各自想着心思。
又过了一小时，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
家里人一拥而上，医生说手术很顺利，大家一颗心才落回了肚子里。
甜甜还在睡，做的微创，头上包着纱布。
回了病房，郭义玲让她留在医院陪着照顾，周泽拒绝了。说等甜甜醒了肯定要爸爸妈妈，他跟邱盈在就好，人多了也打扰别人。
邱晏其实想留在这，她宁愿在医院陪护，迎接麻醉过后哭天喊地的小甜甜，也不想跟父母一起待在酒店。
晚饭后回了酒店，今早来医院前把原本的两间房退了，重新定了一间大套房。
孙女手术顺利，郭义玲跟邱正阳心情也好，没怎么问她的事，两个人在窗前喝酒。
但是她不敢像邱成那样随时随地刷视频打游戏。郭义玲就看不惯她玩手机，看见了总要说一句，没事把家里擦擦，找点事做做。
邱晏随手拿了书看，慢慢地也沉浸在里面。
好久后邱成从单人沙发起身，身体遮住了一点光影，邱晏回过神，十点钟了。
她跟父母打了招呼，洗澡睡觉。
洗漱完躺在床上，微信响。不用看也知道，肯定过了十点半，Toni回信息来了。
果然。
34H说：“基因缺陷。”
没有感情，冰冷冷的四个字。
邱晏有点泄气，Toni也不问问她在香港怎么样，好不好。
她噼里啪啦打字过去。
“你真准时。”这话像夸奖，实际是埋怨。
紧跟着又一条：“你今天过得好吗？做了什么？”
对面Toni跟上。
“我今天过得不错。”
“工作。”
她看着手机又等了几分钟，以为对面还能再聊点，没想到就没了下文。
他们的交流，一直都是你问我答，从来没有多余的一句话，甚至Toni都没主动给她发过信息。
邱晏回想她跟Toni从认识到现在，好像都没见他笑过。
真是个机器人？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真没意思。
她也不再打字，心里头烦闷，就这样吧。
抬手摁了床头的灯，黑暗里给自己催眠。就在迷迷糊糊快要成功的时候，“啪”的一声，灯被打开。
刺眼的光照得她脑壳疼。
郭义玲看着她开口：“明天我们去医院看过甜甜就先回去了，你在这帮你姐姐姐夫照顾几天。”
邱晏本能又机械地点了点头。
郭义玲带上门出去。
她甚至都没替她关灯，当然，她开门的时候也没敲门。
邱晏彻底没了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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