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感没持续多久，晚饭时，沈清又觉得这黑小子留不得了。
平常他吃两口就放下，春枝春梅无非念叨些什么身体要紧，实际却不敢做什么，也不敢去母亲那告状，吃不完的饭菜要么被埋进院里的树下，要么跟着药渣一起倒了。
总归有的是不被发现的法子。
偏偏这黑小子不愿意，他放下筷子说不吃了，黑小子立刻上手摸了摸他的肚子，还轻轻按两下。
一时未反应过来，肚子上的手已经撤走，转而去拿被放下的筷子，他刚开口准备呵斥两句，嘴边就有一块豆腐在等着。
沈清闭紧了嘴，眼睛冷冷看着对方。
“少爷，肚子是扁的。”
哦，所以呢？
“没吃饱，再吃一点。”
沈清：……
“少爷，饿着肚子睡觉，不舒服。”
哼。
“少爷，不吃饭，长不高。”
笑死人了，他好像比黑小子还要高半个手掌吧。
“也长不壮。”
沈清：……
脑中不自觉回想起黑小子粗糙有力的手，还有现在举了半天，依旧稳稳当当一点不颤抖的胳膊。
沈清张嘴，咬住筷子，恶狠狠地用牙齿薅下豆腐，但多年来的习惯还是让他细嚼了之后才咽下去，然后——
“愣着干什么，继续喂。”
“哦哦，好。”
少爷，好看。
春枝摆弄炭块，和边上缝制新鞋的春梅对了个眼神：
瞧吧，也就只有这愣小子治得了少爷了。
沈清比平时多吃了半碗饭，剩下的是真不想吃了，他以为黑小子还会继续喂，但是没有。
对方停下筷子，确认了一遍：“少爷不吃了吗？”
沈清懒得看他，喉咙里“嗯”了一声。
只见对方得到确认的答案后，就着他吃过的筷子，将剩下的饭菜都扫进了自己肚子里。
吃得很快，但也不会叫人觉得粗鄙。
反倒是大口大口的架势，让沈清无端生出几分羡慕——
怎么，吃个剩饭剩菜都这么香。
他刚也没觉得多好吃啊。
春梅还准备上前收拾呢，见春生吃得香，愣了愣，忽然想起来，前年他来照顾少爷的时候就是这样了，后来他回去了，少爷的饭菜才又只能倒了。
她和春枝都吃不惯少爷的饭菜，对她们来说，过于清淡了。再加上她们打小就跟在少爷身边，府里给她们的伙食并不差，少爷院里还有间小厨房，有时饿了她们自己也可以加个餐，没人会说什么。
春生吃完，从怀里掏出块灰色帕子擦嘴，帕子上绣了个圆头圆脑的小娃娃，憨憨的，很是可爱。
“帕子不错，小姑娘送的？”沈清半寐的眼睁开，问道。
春生没什么大的表情，依旧跟个木头似的，“是我娘。”
“哦。”
没八卦可听，沈清又闭上了眼。
“春生，我跟春梅去吃饭了，你还要吃吗？吃的话，我给你带过来？”
“要的，谢谢春枝姐。”
“猪。”床上的沈清吐出一个字。
春生像是没听见，帮着春梅收拾碗筷。
等屋里只剩两人，春生凑到床边，低声问：“少爷，要起来走走吗？就在屋里。”
没得到回应。
春生继续讲道理：“吃完就躺下，不好。”
“哪里不好，你说说看，有道理，爷就起来，没道理，就给爷滚出去。”
春生：“对胃不好，吃了等于白吃，不能长壮。”
沈清：“……”
认命地伸出一只手。
春生握住手腕，对细腻两个字又多了层认识。
少爷，好滑。
晚上睡觉的时候，春梅抱了被子和枕头来，春生赶紧接过：“谢谢春梅姐，剩下的我自己来。”
“行，那我和春枝睡了，少爷就交给你了，有事可以去喊我们。”
“好。”
为了春生能更好地照顾沈清，沈夫人特地买了张折叠床送过来，白日收起来，晚上摆在沈清床边，就隔条一人宽的过道。
沈清背对着那侧，屋里灯灭了，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随着折叠床一声“嘎吱”，归于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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