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岁的大小子根本不怕遇到危险，林喻跟肖言思一起回了家。
肖言思住在一间小公寓里，一室一厨一卫，屋子里就一张床，一张桌子。
可屋子虽然小，却收拾得井井有条。床上铺着黄色碎花被褥。桌子上还有一个白色的小瓷瓶，瓶子上斜插着几朵新鲜的栀子花。
“自己找地方坐。”叮嘱了林喻一句，肖言思将货物收好，戴上围裙，翻出一个小锅子，接上水开始煮面条。
屋里连沙发都没有，林喻道了声歉：“对不起，唐突了。”
然后小心翼翼坐到床上。
肖言思的床又蓬松又香，要是躺在上面一定很舒服。
林喻开始控制不住地乱想，脸越来越烫，为了赶走心中乱七八糟的念头，他四处打量，看到了阳台上挂着的校服，有点吃惊：“你是一中的学生。”
一中是全市最好的重点中学，很难考进去。
肖言思笑道：“嗯，高三，很快就高考了。”
她煮面的方式十分粗矿，水还没开就下面，然后把鸡蛋火腿肠一股劲儿地往锅里丢，然后用铲子一个劲儿搅。
林喻不解：“高三学习任务重，你干嘛浪费时间打工？”
肖言思的动作停了一下，才道：“我父母没了，我哥哥嫂嫂没有义务养我，我得打工挣钱送自己读书。”她扭头看着林喻，一本正经地劝，“虽然你父母不怎么管你，可你衣食无忧，挺好的。”
林喻哑然，突然觉得和肖言思相比，自己有点伤春悲秋过了头。
没多久面煮好了，肖言思将两盆黏糊糊的东西端过来，林喻面前一盆，她一盆。
“来，尝尝我做的生命体征维持餐。”她坐到林喻身边，将唯一的一双筷子递给林喻，自己拿着饭勺呼噜呼噜就开吃。
面条，火腿肠，鸡蛋煮成了黏糊糊一坨，不分彼此。
林喻给自己做了好半天心理建设，才鼓起勇气尝了一口。
呕……真的是一坨咸味糊糊……
林喻想吐，又觉得不礼貌，只得捏着鼻子把那坨糊糊喝完。好在糊糊虽然难吃，但是管饱。
吃完饭，肖言思道：“我送你回家吧，你得回家去，那是你的家。”
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很奇妙，林喻相信她的话。
于是他听话地点了点头。
肖言思将林喻送到他家的小区外，叮嘱道：“快进去吧，以后记得给我拉拉客户，撸猫遛狗，帮写作业，排队跑腿，这些活我都接。”
她一个高三学生，哪有那么多空闲时间，学习才是正经的。
林喻在心里腹诽了几句，也叮嘱道：“姐姐，你不要让其他男孩子进你的屋子，女生独居要注意安全。”
肖言思一愣，随后笑了：“小屁孩，还挺细心。”
林喻回到家，家里的其他人都已经睡了，没人等他回来，也没人找他。不过很奇怪，他居然不像以前那样难过了。
肖言思说的，好好读书，多学知识，等以后他就会发现，现在这些伤春悲秋不值一提。
回到自己的房间，他拿出课本做起了题。
周末，肖言思换上汉服，拖着箱子，正要出门卖货。
刚打开门，碰到了正要敲门的林喻。
“小弟弟，有事吗？”她问。
林喻看到她就红了脸：“我想请你给我补英语。”
给肖言思介绍兼职的同学说，肖家原本是做外贸生意的，条件不错。肖言思小时候在英国上小学和初中，所以她英语水平不错。后来她父母出了意外，她才回国读书。可她哥哥没本事，到处搞不靠谱创业把家里的钱败了个精光，她也被哥嫂从家里赶了出来。
肖言思有点为难：“我的应试英语不太好耶。”
“一个小时四百块，每周两小时。”林喻说。
他不会是想变相资助自己吧？
自己的哥哥都不管自己，他居然想帮自己。
肖言思有点感动，同时大大方方地接受了对方的好意：“成交。”
林喻也笑了，有了这些补课费，肖言思就不用再旷课打工了，高三时间宝贵，读书才是她的第一任务。
从此，肖言思开始给林喻补课。初三和高三都时间紧任务重，两人都只有周日下午才有闲暇。一到星期天，林喻就背着书包到肖言思家，两人一起学习，吃肖言思做的糊糊。
林父和林母大概忘了他正上初三，马上要中考，从来没人过问过他的学习，林喻也毫不在意。
反正现在有肖言思惦记他的学习，和他一起努力读书。每一次踏进肖言思那间小小的屋子，闻到那股淡淡的栀子花香味，看见肖言思甜甜的笑容，他就觉得暖，打从心底觉得暖。
他真的很喜欢坐在肖言思身边，听她用一本正经的标准伦敦腔给自己讲课。
有时候他故意做错一道题，就为了引肖言思翘着兰花指戳他的额头，嗲嗲地数落他：“这道题又错了哦，粗心大意。”
她的指尖软软的，被她点过的地方溢着淡淡的香气。
她的声音脆脆的，比水还清冽。
和她呆在一块儿，感觉真好……
一晃到了过年的时候，林家的长辈们笑吟吟地在客厅里聊着天。
突然，林学风将林喻叫过去：“小喻，我跟你阿姨商量过了，准备送你到澳洲读高中，你准备一下？”
送自己去澳洲大农村读高中，哼哼，是想把自己养废吗？
林喻扫了继母的孕肚一眼，平静地拒绝：“爸，我不去，我计划考一中。”
他对自己的人生规划很清晰。
林学风性子急，立刻板起脸，厉声道：“我这是为你好，那边学习压力小。”
大概是被肖言思淡然的性子影响了，林喻居然很淡定。他轻声一笑，耐心解释：“爸，这次期末考试我排全市一百二十名，完全可以考上一中，以后再上985院校。上高中后我会住校，你每月把生活费打到我卡上就行。澳洲好学校少，学不到多少东西，学费也不便宜，性价比不高。”
林学风双眼一瞪：“你个兔崽子毛还没长齐就想自己做主了，让你去你就去。”
既然讲道理行不通，那就对抗吧。林喻的笑容冷了下来：“我不去，我要在国内上学。你逼不了我，在我十八岁前你还必须养我。”
林学风从椅子上蹦起来，抬手想打他，被几个叔伯拦住了。
林喻后退了几步，转身出了门。
到了门外，他给宋琳打了个电话，说了刚才的事。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片刻，才道：“你自己决定，反正不管你在哪读高中，生活费和学费，包括你的大学学费，我和你爸都一人一半。”
然后对方挂断了电话，根本没问他在哪里过年。
林喻也不在乎，自从认识肖言思之后，他就不在乎家人对自己的态度了，反正他寂寞的时候，可以去找肖言思。
过年打不到车，于是他走了两个小时，到了肖言思家。
敲了敲门，好半天，穿着淡粉色厚厚家居服的肖言思开了门，眼睛红红的。每逢佳节倍思亲，刚才她正躲在被子里看着父母的照片抹眼泪。
看到身上染满寒气的林喻，她有点吃惊。
“大过年的，你怎么来了？又和你爸吵架了。”她问。
林喻从怀里拿出一只包好的烧鸡，满脸是笑：“我没地方去，来你这里过年。”
谁也不想一个人过年，肖言思心念一动，打开了门。
多了一个人，狭小的房间里立刻热闹起来。
大过年的，肖言思的桌子上只放着一碗泡面。现在有了林喻带来的烧鸡，总算有了一丝年味。
两人背靠墙壁，盘腿坐在床上，一起裹在唯一的一床被子里，一起啃鸡腿，一起用平板看春晚直播。
窗外不时地响起烟花声，越临近零点，烟花声越大。肖言思伸手将窗户拉得大大的，笑着问身边的林喻：“我希望我能考一所好大学，你的新年愿望是什么？”
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林喻脑海里冒出一句话，但他不敢说出心里话，轻声道：“我想赶紧长高。”
肖言思现在身高一米七，他才一米六八，要赶紧长高才行。
肖言思伸手揉了揉他的头顶：“多喝牛奶，你一定能长成大高个儿。”
直到春晚结束，林喻的手机也没响起，真的没人找他。他慢慢吞吞地爬下床，轻声道：“我要回家了。”
现在外面都找不到正在营业的旅馆，大晚上的，他能去哪？
“你今晚在我这凑合一晚吧。”肖言思提议。
林喻有点害羞：“啊，这不方便吧。”
“你一个小弟弟有什么不方便的。”肖言思笑了声，“我们将就着对付一晚。”
“哎，哎……”林喻轻声应道。
肖言思关上灯，两人连衣服都没脱就凑合着睡了。肖言思睡里面，没多久，她的呼吸声均匀起来。
果然，她的床睡起来很舒服。
林喻背对着肖言思，一动也不敢动。他胡思乱想着，也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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