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素说我爱你》
文/川与山
“来一根？”
递到面前的烟盒半开，露出里面细烟，漆望拿了根，夹在食指和中指间。
咔哒一声，打火机响动，橘红火苗在眼前摇曳，杨苗深吸了口，随后吐出寡白的烟雾，将打火机递给漆望，漆望没接，烟就那么夹在指尖。
“姐怎么出来了？”
“出来抽根烟。”
女人淡淡说，吐出烟圈。
玻璃窗外大雪纷飞，干枯的树枝尖堆着小捧莹白的雪，穿着厚厚羽绒服的路人从飘飘洒洒的雪花中穿过，模糊了视线。
北城今年的冬季来的早，雪下得也大，一脚踩进去，深到脚踝。
“姐，我没事，只是有些闷，出来透透气。”
半晌，漆望嗓音含着淡淡无奈，侧头看女人模糊在烟雾里精致妩媚的脸，“你不用担心，该吃吃，该喝喝。”
“每次你都这么说，每次都悄悄把自己藏起来。”
杨苗眯着眼，染着红色指甲油的纤细手指捏着烟嘴，“我是你经纪人，咱俩认识八年了，你想什么，我能不知道？”
身后包间热闹欢腾，音乐声震耳欲聋。
外面走廊寂寂无人，安静寥落。
细烟燃得快，杨苗在窗沿上随意碾了下，火星子遽然闪烁，随后熄灭。
“八年了，还没习惯？”杨苗见漆望不说话，挑眉。
“习惯了，只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疲惫。”
漆望笑了笑，坦荡的语气里带着丝难掩的惆怅，“我知道电影会大火，也知道我会被骂，但没想到……”
“没想到骂得那么凶、那么难听？”杨苗接话。
漆望沉默，挺直的脊背陡然耷拉一瞬。
“剩下的事我来处理，你好好休息一段时间，这八年积累下来的假再不休，要过期了。”
杨苗摩挲打火机上的纹路，漆黑的瞳孔映着漆望苍白疲惫的脸。
“谢谢姐。”
在杨苗的争取下，漆望得到一个超长假期。先回家躺了三天，隔绝外面风风雨雨。
……
北城的冬日又干又冷，冷风吹在人脸上，活像被甩了几巴掌。
漆望刚伸出头去，就感觉自己精心保养的脸瞬间变成干巴巴的老树皮。
“这鬼天气。”
漆望嘀咕两句，从玄关抽屉里翻出个口罩包装袋，里面还剩下一个黑色口罩，他拿出来甩了甩，将口罩两根带子套到耳朵上，捏了捏鼻梁处，推门出去。
他住的这一层是两梯两户，他住在电梯左边，电梯右边那户一直没人住。
等电梯间隙，漆望摸出手机又看了会，网上对他谩骂少了很多，但恶搞视频还是层出不穷。
《尘嚣》是他去年参与拍摄的一部电影，关于网络暴力的。
他在里面饰演了受害人的男朋友，自大狂妄的表面下是偏执自卑。
一百八十分钟电影，他饰演的角色出现不足十分钟，电影上映至今五天，他也被骂了整整五天。
前五热搜，与他有关的就有三个。
两个直接点名道姓说他演得不行，演技尴、台词差、造型丑，剩下那个是电影人周自对《尘嚣》的点评，“美中不足”四个字后面挂着一朵小火花，欻欻往上升，没多久，就成了文娱热搜第一。
叮咚声音响起，漆望低着头进电梯，却被迎面而来的东西撞了一下，他往后退了一步。
“啊，不好意思呀。”
女性喑哑歉意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漆望下意识抬眼，先是和一双眼尾上挑戴着紫色美瞳的眼睛对上，然后是女人浓妆掉得差不多的脸。
电梯里弥漫着清淡的柠檬香味，漆望下意识拉了拉口罩。
女人很高，抱着个快递箱，箱子遮住她半个身体，漆望刚才就是碰到箱子。
“没事。”
漆望摇头，侧身等女人出来，然后进电梯，按负一层按键，电梯门合上前，漆望看到女人回头望了他一眼。
季时竹抱着箱子，往右走到防盗门口，将箱子放下，听到叮的一声，另一台电梯门打开，奴隶他的哥哥抱着叠放在一起的两个箱子出来。
“季时屿，大清早的，我刚通宵完，你就让我来给你搬家，你有没有良心，你不怕我猝死啊。”
季时竹踢了下脚边箱子，愤愤不平，谁家哥哥像她家这样，不仅不爱护她，还威胁她。
被唤作季时屿的男人先将两个箱子放下，摸出手机看密码，闻言，头也不抬道，“明明是你通宵不敢回家，怎么反过来赖我，而且你是Alpha，正常来说，熬一晚上不会猝死。”
“算了，懒得和你计较，快开门，我要睡觉，困死了。”
季时竹挥了挥手，打了个哈欠，催他开门。
“我待会有事，你自己解决午饭。”
输入密码，拉开门，季时屿将东西放到客厅，去书房提上黑色双肩包，出来走了。
北城冬日冷，但阳光明媚，天穹澄清明亮。
漆望到博兴工业园，又顺着剧本上地址到了C栋大楼电梯口，进中区电梯，上二十三楼。
二十三楼荒废冷清，漆望捏着剧本，望着满地灰尘和垃圾的地面，眉心拧得更紧了，有种想转身就走的冲动，但看看手中剧本，漆望深深吸了口气，目光搜索，看到数字指示，顺着指标往2309-2319方向走去，最后停在2314门口。
双开玻璃门敞开一条缝，里面昏暗，漆望正犹豫，就见前台处隐约有人影。
“你好，我找郭导。”
漆望推门而入，和前台女生惊讶眼神对上。
“不好意思，郭……郭导…今天有事，不在工作室，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漆望捏着剧本，薄薄几页纸装订而成的本子因他用力而褶皱，
“没事，他去哪里了？”漆望询问。
“他在影视城。”
……
出了C栋，漆望快速呼吸几次，就刚才那环境，他怕一呼吸，嘴巴鼻子里都是灰尘。
北城影视城在郊区，是几年前专门搭建来给各大剧组使用的，据说建造成本几十亿。
漆望坐在车里，望着外面景象，突然觉得自己脑子像是被冻坏了。
“都决定不演了，还拿着剧本到处跑是怎么回事。”
漆望嘟囔两句，手下意识摸摸剧本上的褶皱，露出一条缝的车窗猛地吹进一阵风，吹开剧本，上面密密麻麻用了各色的笔作了笔记。
北城进入冬季以来下了几场大雪，路边都是白得反光的雪堆，建造复古的建筑上也被雪映照得晃眼夺目，
穿着绿色军大衣，端着个搪瓷缸、缩成一团的男人拿着大喇叭在吼。
“你们是仇人、现在是仇人，你们对视那是仇视吗？那眼神黏糊得快赶上我买的麦芽糖了！”
前面一男一女顿时分开，尴尬看向郭高的方向。
“算了，歇歇吧，真的拿你们没办法了，一个眼神拍了一下午，再拍下去，感觉你们能在我摄像机前睡一觉。”
导演放弃地挥了挥手，演员抖着身体连忙找衣服穿上。
“郭导这戏拍得细致入微啊。”看了快两个小时的季时屿含笑说。
“嗨，说什么呢。”郭高往后一缩，和季时屿坐到一起，叹息道，“小网剧，能找到演员就不错了，削尖脑袋往娱乐圈闯的人都想有个好起点，拍网剧就算以后出头了，人家提起某某演员都说，当初是拍某小网剧出身的，和那些正儿八经在大荧幕上出头的演员相比，总归不太好听。”
“如何了，剧本看完有什么问题没？”
郭高感慨两句，又望向季时屿。
“有些小遗漏，都给你补上了，专业地方都看一遍了，能改的都改了，改不了的就当为剧情献身吧。”季时屿从包里掏出来薄薄几页纸递给郭高。
“时屿，麻烦你了。”
郭高接过本子一看，上面用黑色签字笔做了不少修改，有些地方密密麻麻的，可见修改之人用心程度。
“没事，期待早日在电影院看到郭导大作。”
季时屿今天出门就是为了给郭高送剧本，事情已经结束，就准备离开了。
这影视基地不仅冷，而且人来人往，很多剧组在拍戏，季时屿虽然戴了口罩，但时不时有人上来问他是哪个公司艺人，要不要和他们公司签约。
天空细碎飘下晶莹的雪花，前面有个剧组在调试机器，高大的机器转来转去，季时屿往后面侧了一点，转身想换条路。
“嘭——”
“哼——”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季时屿眼前一晃，就见一团黑影往后倒去，他连忙伸手去拉。
漆望看到伸来的手，来不及思考，先拽住，让自己不至于狼狈摔在地上。
宽大有力、充满安全感是漆望对拽住自己这双手的第一感觉。
等站稳身体，漆望深呼吸一下，就听到从头顶传来的声音，
“抱歉。”
声音低沉磁性，像是古旧的钟声沉沉砸在心上，漆望揉鼻子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男人，霎时瞳孔微缩，身体一下钉在原地，
岁月的风从他身体里穿过，留下一阵寂然。
“我看你一直揉鼻子，附近有医院，要不要去检查一下。”
季时屿眸光坦然平静，语气里带着歉意。
漆望对上那眼睛，心中轰隆轰隆的狂奔的火车咯吱一声巨响，停在原地，掀起的狂风暴雨也戛然消散。
他摇头，声音闷在口罩里“没事。”
风吹过，掉在地上的本子刷刷刷作响，
漆望侧头看到剧本，还不等他行动，男人已经弯腰捡起，
季时屿本不想多看，但这本子他太熟悉了，无意间看到几行字，就知晓这是郭高的新剧本。
“谢谢。”
漆望接过本子抖了抖，将上面细碎的雪花抖掉。
凛冽的空气浸入甜香轻柔的香味，和清新温润的橡木苔气息融合在一起，缠绕包容，宛如清晨森林里缀着露珠的鸢尾花。
漆望后脖颈微微发烫，他下意识抬手摸了摸，就见男人目光随着他手的动作而移动，
漆望动作一下停住，和男人隔空对视。
“要不要加个联系方式，要是你后面检查有什么问题，方便联系。”
季时屿从黑色大衣口袋里摸出手机，打开，建立新的联系人，黑得纯粹的瞳孔注视着漆望。
漆望捏着本子的手轻轻颤抖，缓慢吐出一口气，垂眸念出自己号码。
季时屿没问漆望叫什么，存好号码，然后发了条短信出去，上面是自己名字和号码。
“那我先走了，不好意思。”
季时屿黑色的背影逐渐走进纷纷扬扬的细雪中，走出漆望的视线。
漆望久久站在原地，直到手僵剧本掉在地上，才骤然醒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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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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