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巡分堂

邢五爷带着周立行等人,从成都出发,挨着分堂一个个巡视过去。

周立行跟着出来才知道,这巡分堂,不仅仅是走自家堂口,竟然还带着方结义亲自写的宝片,拜会各地的本地大堂口公口。因堂口公口大都是在水运繁花的城镇,所以俗称拜码头。

这下周立行更是感受到了方结义的才能和用心良苦。

这一番走下来,除败类,杀鸡儆猴是必然的,同时可以让他们了解到各地的堂口势力,同时邢五爷还会在觥筹交错中,探一探他们对分堂的态度。

周立行明白了,这一趟走下来,对他一定受益匪浅。他得好好看,好好学,弄明白更多的行事方式。

日后若是方结义走了,他…才能真正在忠义堂里立得稳。

*

才走出成都没多远,刚到第一个分堂——新津县码头上的一个旧堂口,之前的老堂主是黑老鸹的故旧,因子侄都去读书了不嗨袍哥,索性退位让贤给方结义去一并管理。

邢五爷一行人到的时候,时间赶的恰恰巧,正遇到这分堂请关圣,审“奸夫□□”。

红烛红香,关圣像前,一男一女被绑来跪着,另一边苦主正在慷慨陈词。

邢五爷等人一到,立即被请了上座。

周立行等四人也称了座上宾,他们全部坐在邢五爷的右手侧,除了周立行,个个硬起一张脸,做出凶神恶煞的姿态。

周立行见大家都那么严肃,便也学着拧紧眉头,盯着那男人,听他陈述。

“既是总堂的各位爷来了,我便再说一遍!”

那苦主袍哥口中全是鄙夷,“这个贱人,找了奸夫生孩子!”

邢五爷唔了一声,黑脸上看不出情绪,问话的重点倒是走偏了。

“生的男娃还是女娃?”

“男娃。”

邢五爷心中暗评,那他们还挺会生,不像自己,九个女儿了还没见个儿子。

“你如何说孩子是奸夫的?你捉奸在床了吗?就算是,你也不能断定孩子的出生撒。”

邢五爷不解地问道。

那袍哥昂着头,不以为耻地回答,“因为我没跟着婆娘圆过房!”

同时响起的,还有那女人凄厉的笑声,“因为他是个天阉!鸡儿比蚕儿还小的废物!”

那袍哥冷笑,“是啊,那又如何?我出了彩礼买你的,你就该给我守活寡!”

周立行大为震惊,没想到竟然有人能开堂,当着关圣神像和几十号兄弟说自己不行!

女人呜呜地哭着,骂着,“你没种!你不是个男人!你活该!”

“我怀不了孩子,你家姑嫂天天对我辱来骂去,你家妈常年拉偏架,动不动就打我!你不闻不问,把我当个奴才使!”

“我要是做工的,我早跑了!!”

“你们不放我离婚,我自个儿找有用的男人!我有什么错!这个才是我丈夫,才是我娃儿的爹,才是我名正言顺的男人!”

“你个烂心烂肺的杂种,我怀着娃儿的时候你咋不闹?现在娃儿生了,我们拿着钱来跟你离婚,你才跑来堂口告状,你算什么东西!”

四周一片按捺不住的喷笑,那被骂的袍哥怒火中烧,上前给了女人一巴掌,打得女人鼻血横流。

一旁跪地的男人扭动着扑上前,将自己的身体压在女人身上,挡住了袍哥的拳脚相加。

惨叫和闷哼响起,四周的人不笑了,却皆在冷眼旁观,好似这袍哥真的有权利可以打杀他名义上的老婆一样。

周立行看不下去,径直站起来,上前一把扯开那袍哥。

邢五爷见状,心觉周立行多半是物伤其类。

啧,那正好,趁此机会,也给周立行一个警醒。

“身为人妻,勾引奸夫,还生下孽子,确实犯了袍哥堂口的忌讳。”

邢五爷一锤定音。

“哎,五爷,娃儿才出生几个月,那是无辜的。我这个人心不坏,娃儿我就要了。只要这奸夫□□死了就行。”

那男人一副得意的样子,嘴里说着漂亮话,眼神却是炫耀的。

周立行的手指头微微蜷缩,按理说,这个时候他不应该开口。

可是,他确实物伤其类了,他想到了王喜雀。

“五爷,我记得,总堂主说过,奸夫□□也不一定都得死。”

周立行向邢五爷拱手,搬出了方结义的规矩。

“奸夫愿意出钱给苦主新娶一个老婆,或者□□愿出双倍彩礼归还的,只要苦主愿意谅解,就可以打一顿再放人。”

方结义自己一院子女人,不晓得有好些是别个跑了的婆娘。

于是他自己在总堂改了规矩,学了夷区的一些习俗,其中关于奸夫□□的这一条,还是以前黑老鸹给他透露的。

邢五爷没想到周立行竟然知道这个,只能咳嗽两声,顺着话题问过去。

“那……苦主可愿?”

没想到那袍哥心眼和鸡儿一样小,竟是非置对方二人于死地不可。

“我不愿!当时我买她,才一块银元。给我两块银元?哈!两百银元我也不要,我有儿子了,还需要什么女人!让她死!”

那袍哥神色变得阴狠,他没想到总堂来的人,竟似乎是要包庇这个□□。

“哥老会无论哪个堂口公口,黑十款和红十条,都是要毛了奸夫□□的。”

周立行和那袍哥对视,他比那袍哥还要高一些,心中的不悦已经浮现到了眼中。

“大凉山小凉山,滇东地区,怎么没有?双倍彩礼,别说堂口了,有人作保,上千人的家支都能同意离婚!”

那袍哥被周立行盯着,莫名其妙觉得脊背发寒,他错开视线,却坚持道,“那也得苦主同意!”

“我不同意!我只要他们死!”

邢五爷可不是什么善心人,他没那个闲心为这种清清楚楚的事实扯皮,当即拍板:

“按规矩,放河灯。请香,摆酒!”

对“奸夫□□”,按规矩可以“荡扁担”、“沉塘”和“放河灯”。

“荡扁担”是两个人一起吊死在一根杆子上,“沉塘”是两人一起绑上石头赶进池塘里。

这两种都必死无疑。上吊的,刑纲们会守着等奸夫□□死了,把尸身送去下葬。沉塘的也会去捞出来,确定死绝了,才就地掩埋。

而放河灯,则是把奸夫□□的四肢都用钉子钉在门板上,放到河里去,让他们顺水漂流,生死由命。

周立行听邢五爷那边说,心中明白,邢五爷已经是在能力范围内,选了一个稍微有点希望的结局。

而自己想不想救人,有没有本事救人,邢五爷就不管了。

听完邢五爷的决定,那女人也不哭了,依偎在她男人身上,高昂着头颅,一副不屑生死的样子。

那男人也是一脸平静,没有什么愤怒或者不甘,两人就这边被束绑着靠在一起,确实像一对一对真正可以同生共死的恩爱夫妻。

“大姐,你怕死吗?”周立行蹲到被反绑双手按跪在地的女人身边,平静地问道,好似只是有些好奇。

那女人从头到尾一直在怒骂前夫,此刻累了,但眼神依旧愤怒,她沙哑着声音,回答道:

“死就死,谁还没个死了!没种的玩意儿才怕死!没种的玩意儿才抢别人家的种!”

围观的袍哥们又有些憋不住,一边佩服这婆娘的脾性,一边忍不住偷笑,气得那前夫脸上发青。

周立行盯着那女人怒意尚未燃城灰烬的眼眸,看了一会儿,他忍不住把这神色代入到王喜雀眼中,瞬间觉得心脏紧缩。

然后他又问那个“奸夫”,“你呢?怕死吗?”

那“奸夫”长得浓眉大眼,高额方颌,从头到尾没有过任何求饶的话,倒算是条汉子。他见周立行年岁小,口气也没有嘲讽之意,心中没有太大排斥,便回答道:

“做错事就认,该杀头就杀,没啥大不了的。再说,豆花这么好的婆娘,我这辈子遇到她,死也值了。”

周立行心中的郁气消散了,果真患难见真情,他觉得,这对夫妻还是值得费心的。

于是他点头道,“既然两个都不怕死,那就我亲自动手嘛,行不行啊,五爷?”

说话的时候,他还腼腆地笑了,“我还没往人身上钉过钉子呢,难得有机会,给我练练手撒。”

邢五爷觉得有趣,他猜到了什么,想了想,毕竟是老大的弟弟,黑老鸹的徒弟,便假装啥也不知道。

他挥挥手,回答到:“可以,给你练手。”

那青脸的前夫总算是放下心来,心想新手动手肯定更遭罪,他到时候再找人在下游跟着,要是木板漂上岸,就给翻个面直接淹下去。

是夜,月明星稀。

周立行当晚去了下游的码头,联系好船夫,又回住所,将第二日要用的铁钉,先烧红冷再用白酒消过毒。

第二人,大河边,分堂找了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开始行刑。

放河灯,是一个及其残忍的刑罚。

周立行作为刑纲,需要亲手把长铁钉,钉穿那两人的身体,钉到木板上,让人动弹不得。

他的手很稳,钉的是虽然穿过皮肉,但不伤血脉和骨骼的地方,那对夫妻的惨叫和哭泣萦绕在耳边,也未曾撼动他分毫。他把两人钉在了木板上,亲自放入了河水里。

在推离水面的时候,周立行轻声嘱咐了一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河水滔滔,送走了一对苦命鸳鸯。

*

邢五爷带着手下在新津县没待几天,远在各地的分堂众多,他们还得继续往外走。

周立行那几天没有任何异动,平平稳稳都跟着邢五爷到处打棍子。

直到在离开的前一晚,周立行没有惊动任何人,自己孤身一人潜入那男人家中。

他手指沾上蜂蜜,塞给婴儿吸吮,便无声无息地偷走了婴儿。

然后,他在月色下,背着婴儿,疾行二十多公里。去下游的船帮之人的家中,把婴儿交给了亲生父母,并留下了了一些钱财。

“前几日迫于无奈,伤了你们,这是歉礼。”

周立行如是说道,“莫要推拒钱财,你们要走得远远的,换个地方,有钱才能落下脚跟,好好生活”。

那对男女抱着孩子下跪磕头,两夫妻哭得情真意切。

“恩公!我孟家柱和乔豆花两口子,一辈子记你的恩情,逢年过节都给你烧香磕头!”

“恩公,好人好报,你一定逢凶化吉、长命百岁,你积德行善,后人一定能受老天爷照管……”

周立行喜欢乔豆花的祝福,他伸手摸了摸那奶娃儿胖嘟嘟的脸蛋,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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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巡分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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