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毛弄溪和毛弄雪竟无一点相似之处。
他心里疑惑,却只觉得自己或许是多想了。
“姐……姐姐?”她声音颤抖,因为过于惊喜甚至有些嘶哑。
这一声“姐姐”,让药婆的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她看着榻上那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怎么也无法将她与记忆中那个聪慧敏感、总是跟在自己身后叫“姐姐”的妹妹重叠起来。
时光,竟是如此残酷。
毛惜看着奶奶激动的模样,心中酸涩,连忙上前扶住她:“奶奶,您别激动,人我给您找回来了。”
毛弄雪却仿佛没听见他的话,眼睛死死盯着毛弄溪,伸手想要抱住住她,泪水无声地滑落:“姐姐……你终于……终于肯回来见我了……”
药婆站在原地,没有上前,也没有说话。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毛弄雪,看着她的眼睛,她眼中的泪水,看了很久,还是和当初一样,只是叹了一口气。
她总是无法拒绝她的眼神。
药婆走上前,握着她的枯瘦的手腕,顺便把脉,这一把,瞧出了一些问题。
她眼神复杂,“你这是何苦。”
毛弄雪哪里是大限将至,分明是自己给自己下了毒,为什么药婆说是自己给自己下,而不是其他人,是因为这毒。
在毛弄溪在老街坊捡到毛弄雪时,毛弄雪所中的毒。
而毛弄雪会解的第一个毒便是它,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中了毒。如今,她却又给自己下了同样的毒。
“姐姐……”毛弄雪紧紧抓住药婆的手,力气大得不像一个垂死的老人,“你肯回来……肯回来就好……我……我等了你太久……”
药婆任由她抓着,目光沉静如水,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为何要如此作践自己?”
毛弄雪只是流泪,不住地摇头:“姐姐,对不起……当年的事……是我错了……是我太害怕被你们抛弃……是我害了春来……也害了你……”
毛惜在药婆将奶奶手牵住时就退了下去,为两人腾出一个私密的空间。
药婆沉默着,只是拍拍她的手,“当初那件事,本就是我自己的选择,要怪也是怪我,我从未怪过你。”
当年的事,其实很简单。
那时候姑姑已经去世半年,将药馆以及自己的唯一的孩子毛春来托付给毛弄溪,但是毛弄溪的性子像她母亲,太过活泼,耐不下心。
姑姑放心不下,甚至在临终前希望毛弄雪好好辅导毛弄溪。
甚至请了太医署的神医——白木栖作为她们两个姐妹的老师。
但是一个小小的医馆怎么可能请的起太医署的神医,不过是因为白木栖和姑姑有过一段友谊。
后来不知怎么就老死不相往来了。
两姐妹在白木栖手下学习,白木栖表面上对两人一视同仁,虽然毛弄雪天赋更好,可以说简直是过目不忘,看了一眼的就忘不了,简直就是天生学习的料,就算不学医,每一条路都对她敞开着。
但是终究白木栖还是对毛弄溪这个友人有着血缘关系的孩子更上心,更何况,毛弄溪实在贪玩,没人看着仔细盯着实在不行。
其他人可能不知道,对着外人都说是毛弄雪跟着父亲外出,现在他们出了一些事,将毛弄雪送回来的。
但是白木栖可是知道,毛弄溪的母亲早就死了,父亲更是一心活在要报仇的仇恨里,哪里的心思再生一个,说不定人早就死了。
毛弄雪不过是不知道从哪里捡回来一个孩子罢了。
半年后,岩口镇一夜间人人高烧不退,一夜之间更是快速蔓延。
毛弄溪不顾她人的劝阻执意前往现场考察,后来竟然真的在洞明县找到了点苗头,洞明县距离岩口镇不过千里,但是死亡人数却比距离岩口镇更远万里的地带人数少的多,这实在不对劲。
经过毛弄溪的仔细考察,发现洞明县内最近都在焚烧艾草,她打听后发现是因为最近县令家闹鬼,下令全县人都必须焚烧艾草,甚至连周边的镇村都必须乖乖烧艾草。
毛弄溪一下子就找到了关键,写信交给毛弄雪。
毛弄雪的天赋不止在于过目不忘,过目不忘是将知识记在脑海里,那叫死读书 ,叫作书呆子。
而毛弄雪强在能融会贯通,推陈出新,药馆的生意红火,比别家强就强在毛弄雪改良了不少配方,有时只是稍微改动了一点,或者将克数进行调整,药效便能提升不少。
收到毛弄溪的信后,毛弄雪立刻意识到艾草可能是关键。她结合自己所学,以及毛弄溪在信中描述的病症特征,日夜钻研,反复推演,终于拟定了一个以艾草为主药,辅以其他几味药材的方子。
她兴奋地将方子拿给老师白木栖看。白木栖仔细审阅后,眼中也露出惊异之色,认为此方思路清奇,大有可为,立刻着手安排试药和验证。
然而,就在这个关键时刻,毛弄雪却犹豫了。
她想起了白木栖老师私下里对她说过的话:“弄雪,你天赋远胜弄溪,心性也更沉稳。只是你终究……并非毛家血脉。这药方若是由你献上,功劳自然归你,但毛家药馆,乃至弄溪的未来……你需得想清楚。”
她知道老师是什么意思,希望以姐姐的名义将药方交给太医署。
这话像一根刺,扎在了毛弄雪心里。她是被父母扔下的,扔下的原因也很简单,她体弱多病不如弟弟健康,一看就养不活,是个亏本买卖,她父母一琢磨就将她扔了。
那还是一个冬天,流转几个街巷后,被姐姐毛弄溪从街上捡回,毛弄溪将当作亲妹妹,毛家姑姑虽然没有一视同仁,但也没有亏待她,每在她改良一个药方后,会如同奖励药房伙计一般给她带礼物。
她感激毛家,也真心将毛弄溪当作姐姐。可白木栖的话,却让她生出了一丝恐惧——恐惧自己一生都活在姐姐背后,恐惧所有人都只看到姐姐而看不到她。
恐惧自己没有价值后,被再次抛弃。
如果所以都将功劳归在姐姐身上,那么自己呢。
恰在此时,毛弄溪风尘仆仆地从洞明县赶了回来,带回了更详细的病症记录和当地的一些土方。她看到毛弄雪拟定的方子,也是大为赞叹,认为极有可能有效。
看着姐姐疲惫却充满干劲的脸庞,毛弄雪心中那个自私的念头如同野草般滋生。她趁毛弄溪不备,偷偷将方子誊抄了一份,署上了自己的名字,抢先一步交给了当时负责瘟疫事宜的官府官员。
她天真地以为,只要自己立下大功,就能稳固在毛家的地位,就能让姐姐和所有人都高看她一眼。她甚至幻想,等事成之后,再向姐姐解释,姐姐一定会理解她的。
然而,她低估了事情的复杂性,也高估了人心的叵测。
那官员正为瘟疫焦头烂额,得到药方如获至宝,立刻呈报上去。白木栖得知后,勃然大怒,她一眼就认出那方子核心的思路与毛弄溪信中所述、以及她与毛弄雪探讨的方向一致,绝无可能是毛弄雪独自短时间内能完成的。
她当众斥责毛弄雪窃取姐姐成果,品行不端。
消息传开,舆论哗然。而鹿韭王朝最是看重原创,她们鼓励百姓创新,也打压偷窃者,凡是偷取她人创意者,证据确凿下,将于脸上于特殊颜料涂抹窃一字。
而这特殊的颜料无论是用何东西,都洗不掉,擦不净 ,须一月才会自然消失。
原本就对毛家药馆生意红火眼红的人趁机散布谣言,说毛弄雪这个心术不正,欺世盗名,以利益为重。为医者父母心,怎么能以利益为重。
毛弄溪得知后,震惊、失望、不解,但她第一反应仍是维护妹妹,对外声称方子是姐妹二人共同研究所得。
可毛弄雪抢先献方、署名的行为已成事实,白木栖的证词更是铁证如山。毛弄溪的维护显得苍白无力,反而坐实了毛弄雪窃取之名。
而毛弄溪也是真心爱护毛弄雪的,她是真的将毛弄雪当成亲妹妹,或许是在毛弄溪第一次问她叫什么的时候。
那时候还是小乞丐的毛弄雪说不知道,她不认为她应该叫原本的名字,那时候她的内心满是怨恨,她穿着单薄的衣物,手脚生着冻疮 ,是她让他们将自己生下来的吗!
不!是他们自己要生的!
是她想要生病的吗!不!这是他们给她!她的脸,身体,病!都是他们给她的!
她根本选择不了!
雪花飘飘荡荡,小乞丐反问毛弄溪叫什么。
“毛弄溪。”
那时候小乞丐想着,比起不知道谁扔下她,自生自灭的人渣!她会选择给予她活下来给她生活希望的人,那时候小乞丐想着既然你捡了我,那么我就跟你姓。
“那我想跟你姓。”
毛弄雪的毛,是毛弄溪的毛。
毛弄溪又想到毛弄雪那么一个敏感的人,那么一个在乎她人语言的人,她只是一天忽视了毛弄雪,毛弄雪都会在在被窝里哭哭戚戚,眼泪都能用来洗澡了。
如果一直遭受他人的非议,脸上印上一个窃字,岂不是得吧眼睛哭瞎,甚至她身体虚弱万一生病了怎么办。
毛弄溪去“认罪”了。
是她偷得妹妹的药方。
俺的搞子稿子,呜呜呜再等一天[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回到木犀府,当年的事,认罪。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