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骑龙

当月亮将她整个人拖拽进去之后,白袅袅才听到小红慢半拍的回复。

「袅袅,有办法了!」

白袅袅觉得要是她有经验条的话,现在一定刷刷的长。她挥舞着耀天绫,一边让季沉夜抵挡住空中飞来的碎石,一边解决接踵而来的黑影。

这场景实在惊悚,像虫子的外形,但质感却是流体一样的怪物,从月亮里坠了下来。

凡是接触到的人,都会在短期的修为暴涨后,失去理智。

白袅袅甚至想控制自己的眼睛,不要看到那么多的场景。

一个刚刚还在保护自己孩子的魔族母亲,在被感染后,下一秒,就将哭着的婴儿活吞了。

明明还有着人的外形,那一瞬间,却仿佛变成了流体,扭曲的身体在腹部鼓起了一个小丘包。

白袅袅自认为道德水平不高,没有救世主情怀。

但实在是,域外天魔这种东西太该死了!

她又想到自己身后,不止是魔域的子民,还有昆仑的同门。

如果有能力……

白袅袅割开手心,让更多的血变成红线,缠绕上黑色的流体怪物。

如果有能力,她为什么不去做呢?

“你疯了?”季沉夜变成本体的时候,用传音会更方便。

除了几个得力部下,其他人的死活,魔龙从来不是很在乎。

季沉夜从重新接手魔域开始,就知道殷誓留下来的烂摊子。或者说,这场血月劫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域外天魔和殷誓勾结,不可能不要好处。用魔灵珠为媒介,魔域子民的气运会源源不断转到域外之地。

这也是为什么,魔族的人,气色不好,甚至体内魔力一天比一天驳杂的原因。

但殷誓终究不敢动贵族的利益。

拿去做交易的,都是底层人民。

大部分人都是贪生怕死的,面对域外天魔这种未知的恐惧,连季沉夜都会被囚禁的恐惧,贵族们选择了视而不见。

反正,刀子不扎在自己身上,是不知道疼的。

白色的耀天绫从白袅袅的手肘穿过,在风中飘舞,连同着血色的丝线一起抵挡黑色的侵蚀。

季沉夜一边带着白袅袅飞离血月,一边传音。

“魔灵珠只要吸食够了气运就会停下,到时候域外天魔会派他们的使者来收割,我们只要抓住使者就够了。”

“这些小喽啰,不敢寄生我们的,根本用不着你管。”

白袅袅因为失血,脸色苍白,眼底的青色更加明显,她像一片白色的雪花,轻薄的,下一刻就要随风而去。

可她又是坚定的,手上黏着血,也要让季沉夜掉头。

“你怕什么?”

“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一双,我杀一双。”

“看不出来吗?我的功法,靠这些东西,可以升级。”

白袅袅轻轻挑眉。

「万丈红尘劫」是她的本命功法,一点点变化,她都可以清晰感受到。那些死掉的域外天魔,好像天然会给这功法加经验值,她甚至有一种越杀越上瘾的感觉。

域外天魔不会流血。

所以,她甚至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就好像小游戏刷怪。

这些小喽啰,对季沉夜的影响自然不大。

真正让他忌惮的是曾经和他交手过的那个域外天魔。

他带着白骨面具,身形像人,但没有正常的四肢,黑袍遮掩下露出来的手只有一节一节白骨。

外貌当然不会让季沉夜害怕,他见过的难看的魔物不知凡几。但那个白骨男,却可以让他时间无限次的倒回。

他所有的攻击被拨回了原地,所有的想法全部被洞悉。

那一刻,半跪在魔宫台阶上,他一边用手背揩掉脸上的血,一边踩死舔他血的还没生出意识的魔物。

季沉夜若有所感,那个人,不,根本不能称他为人。

他的身上分明有天道的气息。

要关住他的,要他命的。

是此界天道。

此乃……天罚。

被锁魂柱贯穿身躯的那一刻很短又很长,季沉夜睁着龙目,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

坠落的月亮。

尸体堆里曾见过的小乞丐。

还有那无面的使者。

被取走的魔灵珠。

天道想要的,是魔域的气运。

“为什么?”季沉夜的嗓音干涩。

白骨男好像很高兴他问出这个问题,那一瞬间锁魂柱插入血肉的进度都加快了。

季沉夜不会叫出来,他宁愿咬牙承受这种痛,也不愿意在敌人面前露怯。

殷誓跪在地上,头碰地,双手捧着魔灵珠献给白骨男。

他埋着头,透过衣袖遮掩产生的缝隙,可以看到那高高在上的龙低下了头颅,黄金色的瞳孔爬满血丝。

一种既卑微又傲慢的得意爬满了他的心头。

看吧。

看吧。

再强大又怎样,在这规则之下,只有顺从者,才能武运昌隆。

知道为什么会有人说,当你想做什么的时候,世界都会顺遂你的心意吗?

其实不是的,只是,某一个恰巧的时刻,你正顺着规则行走。

而现在,站在高处的是他,而不是所谓的龙啊。

殷誓的嘴角越扯越大。

“大人,按照您的吩咐,魔灵珠已经成功收集了气运。”

季沉夜在失去意识之前,没有听到白骨男的回话,他唯一清晰感受到的,是被抽走的龙骨,龙筋。

和殷誓那夸张的谢恩声。

而他连嘲讽都没有力气了。

被白袅袅压着回转的时候,季沉夜的心脏一下一下缓慢的跳动。也许,他的血液里流动着懦弱的因子。没有亲人,作为九州最后一头龙,那种独身的痛苦,他用战争来掩饰。

但当他的自由,生命和王冠都被粉碎时,他知道,他骨子里的懦弱就像是陈年老酒酿出了难以根除的气味。

也许,从一开始,他就渴望着被拯救,被驯服。

就像一条狗,希望被主人的链子套牢。

季沉夜看不到白袅袅,只能听到她的声音,在脑海响起。

像是烟花,像是惊雷。

“多少,算是给你报仇。季沉夜,魔域有报恩的传统吗?”

当然没有。

但不妨碍,他这一次,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九州,唯一骑龙的人,不够么?”

“只是一次,我未免太亏。”

“啊,那就续约吧,如果我们还能活着。”

白袅袅觉得他说这话可笑,两个词,无论是“我们”还是“活着”,都那么不恰当。

他们永远不可能被划为“我们”。

而“活着”不会成为需要去担心的风险。

季沉夜是堵上一切对抗规则,白袅袅却不是。

月亮化为了魔灵珠,随着魔灵珠的成型,还在挣扎的卑微的生命,无声的逝去。

季沉夜在沉默中等待域外天魔使者的降临。

会来带走魔灵珠吧?

或许白骨男也会跟着降临。

本来,便没想过,没想过,要老老实实复仇的啊。只想要拉着更多的人,正道的,魔域的,九州的,越来越多的人,一起毁灭掉。

魔域的红事变成白事,不是传统吗?

既然是天罚,那为什么不让九州给他做陪葬。

季沉夜他啊,要报复,但也是从一开始就想好了死去的可能。

“喂,至少把你师兄叫来吧,你们昆仑,不会连传送的法宝都没有吧?”

瞬间传送的符咒珍贵,但亲传弟子肯定是有那么一张的。白袅袅比较夸张,储物戒指里有十几张。

师父师兄,还有一些,用现代的词来形容,是“前男友”给的。

所以,不可能用的。

“镇魔剑?那个不是用来干这个的啊。”

白袅袅记得,这是一把用过之后就会毁掉的剑,连同剑主一起。

《仙缘》里,李清鱼用镇魔剑杀死了本篇最大的反派,棋盘背后操纵棋子的那个人。

师兄他啊,是一把好剑。

好剑要用在刀刃上。

季沉夜头疼,即使偏心师兄,也不该在这时候吧。但他已经不会怪白袅袅了,道理很简单,只要除掉她的师兄就行了吧。

狗不会背叛主人的。

永远不会。

而且就算,死掉,也是他们一起。

我们,多么浪漫的词。

龙张开了嘴,漏出尖锐的牙齿,下一刻慌乱的甩尾上前。

那像纸片一样飘落的身影,被他稳稳接住。

周围的喧嚣好像都被淡化了,他没有顾忌额头被擦伤,汹涌的魔物,趁乱偷走龙血,被一只手掌握的腰,是那么纤细。

但她却总是能做出,让他惊讶的事情。

魔灵珠被吞掉了。

直接吞掉。

这下,可能连使者和白骨男都不用等了。

白袅袅面色如金纸,因为迅速消瘦,眼镜便大的有点恐怖,闪着泪光不是因为想哭,是因为痛,而产生的生理性反应。

「小红,这就是你想的办法?」

白袅袅,真的很讨厌痛。

但她现在的意识无比清醒,视野扩张百倍不止。这是人眼不会拥有的视角,像从天幕俯瞰人间。

“魔域的子民。”

“我与你们同在。”

那声音温柔却坚定而有力量,是一股吹散死寂气息的风。

灰尘,死亡,好像都会被带走。

神女的光辉治愈了这被天道遗弃的地界。

魔域的人说,他们,在那天,见到了神降。

神女的黑衣在红色丝线的包裹下变成了鲜血一样的红色,曼陀罗一样的红色,九州最后一头龙,护佑着神女降临。

所有人都说,他们感觉到被收走的珍贵的东西,被神女还回。

这是上天的恩赐。

曜灵君来这里,他口中的乡野地方,单纯为了奚落裴璟。

此刻,他磕着清心丹,骂骂咧咧抵着耀眼的金光,直视那让所有人顶礼膜拜的神女。

他旁边的小弟子,像第一次受影响的他,泪流不止。

曜灵君用装清心丹的瓶子砸在他头上。

“蠢货!”

转头看昆仑那边,宋雪时给所有人分发了静心丹,比清心丹品阶更高,效果更好的丹药。

曜灵君的瓶子碎在地上。

小弟子看着滚罗在泥上的丹药,脏了,但仍然能吃,药效不会因此损毁。

曜灵君眯眼,不屑看着宋雪时,语气不善:“去捡啊,不会吗?还要师兄我教你?”

“啊,对了,别让人家看笑话,昆仑都分丹药,我们缥缈仙门,也不能落后啊。”

“捡起来的,就赏给你吃,明白了吗?”

小弟子唯唯诺诺跪下,动作迅速吃掉了脏掉丹药,不停歇地分给剩下的弟子。

曜灵君摇着扇子,又将目光挪到远处。

他低低自语。

“昆仑这戏,唱的倒是精彩。”

他稍微有点替,匆匆离开的裴璟遗憾了,没看到这么精彩的戏码。

来点玛丽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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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骑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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