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想，这师徒，也未必互相信任。
白袅袅回想起，现代的时候，表妹说，李清鱼周围的男的，没一个是真正的好，若有所悟。
羲和只是不想死，需要一个人把越知舟送到他面前，传承剑术只是他为此付出的报酬。
金光闪闪，看着唬人，他们在内部的人才感知得到，这就是个被稍微粉饰过的传送阵。
宋雪时精通阵法，当即把一条红色的缎带系在了三人的手腕。羲和垂眸看了一眼，眼中有流光闪过，没有拒绝。
白袅袅对这东西熟悉，以前和宋雪时探秘境就见识过了。
秘境会把人随机传送，但这条红缎带却有捆绑组队的作用，能保证进传送阵的人传送到一处。
“咦，下雨了。”
白袅袅抬手，接住了飘落的雨滴，他们被传送到了一个院落的门外，守门的石狮子脑袋掉了一半，青苔早就爬上了门槛。
不是想象中金碧辉煌的大佛坐落在佛堂中央。
门没有挂锁，一推就开。
宋雪时担心还会有传送阵突然出现，提议暂时不解开红缎带。
白袅袅走在中间，羲和与宋雪时一左一右。
“吱呀”一声，羲和推开了门，一座高大得直入云霄的佛像映入眼帘，其下是插了三根紫烟香的大香炉，一个带发的“佛修”站在香炉前，撑着伞朝他们看来。
他实在不像一个佛修，毛茸茸的犬耳，透露了他犬妖的身份，猩红的眼睛闪烁着嗜血的光芒。但他偏偏要穿着红僧衣，拿着木佛珠。
他先看着羲和，接着是白袅袅和宋雪时。
羲和侧身挡住白袅袅，让他挑了挑眉。
“半妖，居然还活着？”
“呵，老祖还健在，我又为什么不能活着？”
“你们这些血脉驳杂的虫豸，向来命硬。”他叹息了一声。
白袅袅和宋雪时暗自戒备，这老祖显然来者不善。
“哦，难道你是觉得，当年逃过一劫，有了些增长后，该回来报仇了？”
他慢慢地开口，声音和节奏像是和熟悉的人叙旧。
但羲和肉眼可见的脸色变臭。
“唔……一个化神，一个元婴，这个小姑娘倒是不错，骨龄比你们都年轻，已经快要进阶化神了。”
白袅袅的神色凝重起来。
修为被看穿，往往意味着对方实力远在他们之上。羲和，不会做这样没有把握的事情，来让他们送死。
虽然《仙缘》里面只在细枝末节里面提到过妖族有一个老祖，会给犬妖王预警，但他到底没能力阻止李清鱼从犬妖王那里得到吉光翎。
看来，这个老祖是有点神秘，但不至于强到不能对付。
而装神弄鬼，她有小红，要装，也该比这位老祖装的好。
「小红，对面什么来头。」
小红的红色眼睛形成漩涡状旋转了一圈，又重新恢复正常。
「渡劫期……不对，他的气运不对。」
小红帮白袅袅“开眼”，白袅袅看到身边羲和的气运红到发紫，宋雪时也不相上下，而她自己通身金红色的气运，还有游动的金色小龙。
对面，那位笑的温和的红眼睛妖修一身气运紫到发黑。
「黑色的气运？」
小红沉沉回道，
「看起来是我的病毒的手笔，它应该不想让我们得到吉光翎。」
「那正好，羲和说吉光翎一式两份，不论真假，至少这个老祖手上有我们想要的。」
「万丈红尘劫不是最克你的病毒吗，对他有用吗？」
「从克制关系上来讲是有用的，但他的实力倒并非虚假。」
也就是说一个勉强化神有功法压制的对上一个实力渡劫被功法克制的。
谁输谁赢，还真不好说。
这厢白袅袅还在权衡，那边的犬妖老祖却根本没把除羲和以外的两个人放在眼里。
“羲和啊，羲和，我当年真不该放走你。”
“犬戎不堪大用，十万大山更是难能找出你这样一个好苗子。”
“就是半妖卑贱，你不如将这身体让给我，我一定帮你洗刷掉人类的血脉。”
羲和痛恨自己身上犬妖的血液。
犬戎是十万大山现在的王，也是羲和的父亲。而他的母亲，是个人类女修。
老祖念着佛经，伸手要入侵羲和的识海。
白袅袅心头一跳，这是要夺舍？
「袅袅，他身上有域外天魔的气息，先用功法困住他，吾来查探一番。」
羲和看到那妖修笃定他无法反抗的样子，就想笑。但他的嘴角却没有分毫上扬。
犬妖一族，还是这么傲慢，又让他厌恶。
老祖又如何？
真的当他还是以前那个任人宰割，被侮辱被践踏的半妖之子？
他今日来此处，可不仅仅是为了“越知舟”那些荒唐的情思，也未尝没有报仇的心思。
以前是因为母亲尚在，他总以为忍耐着，便能等到救赎。
直到温柔的，坚强的母亲，以刚烈决绝的姿态，代替他死在了老祖手下。
他才知道，因为身体里人类的血统，犬妖王永远不可能承认他。
而弱者，连发声的权利都没有。
他不能为母亲收敛尸体，连逃跑的机会都是母亲用生命换来的。
他在没有强大之前，不敢回十万大山。
害怕死，也害怕活着。
“你这样的人……也会信佛？”
羲和的剑光如春雷惊动，耀阳照地，灼灼生辉。在一片光亮之中，直指妖修的心口。这是必杀技。
“去拿吉光翎，在佛像里面。”
羲和展开领域，将妖修拖住，传音给白袅袅。
老祖有多厉害，他亲自感受过，即使已经是剑尊，他也不敢轻敌。
和这个人为敌，站在对手的位置，才会感受到那种已经超脱境界的压迫。
明明是妖，偏偏修佛，明明修佛，偏偏心术不正。
“我越来越满意你的天赋。”
那种点评的姿态，彻底激怒了羲和，但万剑纵横，也突破不了小小一串木佛手珠。
“没有用的，化神而已，你和我的差距太大了。”
像是人类戏耍蚂蚁。
一颗佛珠打入了羲和的手肘，一颗打入了肩膀，然后是膝盖，他用剑撑着自己站立。
领域开始倒塌，妖修冷眼看着面前的羲和。
血液流失，让羲和思考的速度变慢，他的脑袋嗡嗡响，一双眼睛还是不服输，没有任何屈服的意思。
“真可怜。”
羲和没有被这奚落刺激到，他看到从巨大佛像身后走出来的白袅袅和宋雪时，他们手上的吉光翎熠熠生辉 。
这让走向羲和的妖修停顿了下来。
“差点忘了，你还有两个老鼠同伴。”
“神佛之物，岂是你们可以亵渎的？”
剩余的木佛珠瞄准着白袅袅和宋雪时的脑袋而去，这两个人对妖修没用，他打算直接处理掉。
看似不能动的羲和，一下撑着剑暴起。剑刃顺利穿过妖修的身体，血流了出来。但诡异的是，那妖修在笑。
他的脑袋转了一百八十度，身子向前，脑袋向后，直视羲和。
“啊，反正这具身体也是别人的，但烂了总是不好的，不如用你的来换。”
这样近的距离，羲和知道夺舍功法命中率很高。
他动了动嘴唇，小狗一样的眼睛看到了白袅袅，和她身前掉落的木佛珠。木佛珠失去主任的操控，很容易被宋雪时击落。
他身上，脸上好多的血，他的脑袋很疼，很晕，就像小时候。
那时，他就该死了。
而现在，这条早就该结束的生命……也不过是……
“快逃。”
羲和冲白袅袅和宋雪时做口型，他已经决定，就是自爆，也要带着仇人一起下地狱。
宋雪时抓住了白袅袅的手腕，白袅袅没动，红色的丝线密密麻麻从她指缝溢出。
“宋雪时，相信我吗？”
宋雪时松了手，看向满身是伤的羲和，用行动说话。
他的剑是飘飞的雪，将所有的生机冰冻，存存寒冰将中心的两人冻成了冰雕。很快，那冰雕又碎裂，尖利的嘲笑声刺耳地响起。
“羲和啊，羲和，你想为同伴拖延时间，让他们走，他们却完全不领你的好意。”
“一个半妖，真以为自己得不到犬族认可，就可以找到人类朋友了吗？”
白袅袅趁着这个冰冻的间隙已经绕到了妖修的视线盲区，羲和黑沉沉的眼注目着她。
这又像越知舟了，弱小的，不堪一击的。
妖修的灵魂开始脱离躯壳，一旦成功，他就会进入羲和的身体。
而白袅袅不给他这个机会，红色的丝线就包裹了过去。
好像被烫到一样，那厚重的灵魂居然被丝线捆住，开始冒烟，黑色的东西，不断的滚到丝线上。
两方角力，让气定神闲的妖修，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
他终于把这只“老鼠”放进了眼里。
“你是什么人？”他不敢出言挑衅，这股规则的力量，让他十分忌惮。
白袅袅走到脱力的羲和身前，拎着他站起来，像拎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狗。
现在是小红在对付妖修身上病毒赐予的力量。
白袅袅不介意羲和身上的血污，撩开他的头发，露出那双能看到越知舟影子的眼睛。
她回答妖修：“我啊，是他的人类朋友。”
羲和眼里的光一点一点亮了起来，却在发现她只是透过自己看另一个人时，黯淡了下去。
他紧抿着唇，抓着她垂下的衣摆，低下头颅，用那样愤恨的，可怜的眼神看她。
他好像在说。
为什么，你注视的人不能是我呢？
白袅袅唇角的弧度温柔上扬。
“剑尊，有送死的决心，我还真看不出来。”
羲和不说话，只是执拗盯着她。
白袅袅接着说：“但我还没开始向你讨债，死了多没意思。所以活着吧，作为对我的答谢。”
羲和轻笑了一声。这次没有嘲讽，春雪消融，带来新的生机。
宋雪时布置好了传送阵盘，白袅袅放开羲和朝传送阵走去。他像受伤的狗，不顾伤口的疼痛，也要紧紧跟在主人身后。
「袅袅，这个妖修很古怪。」
红色的丝线剥落，原本厚重的灵魂已经变成了一摊黑色的烂泥，而在场的三个人都能从中分辨出域外天魔的气息。
“他不是犬妖老祖，这是域外天魔假扮的？”宋雪时锐利的目光射向羲和。
羲和与这老祖相熟，有旧仇，自然应当最清楚真相。
“我不知道。”
羲和迷茫看着还在滋滋作响的黑泥。
如果是域外天魔，那么母亲呢？为了让他逃过夺舍，而死掉的母亲呢，难道也是域外天魔？
“可是犬戎确实很推崇他，当我还很小的时候，十万大山的重大事务，犬戎都会去请教这位老祖。”
宋雪时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域外天魔的高级种，最擅长披着人皮演戏，我们要做好准备，这个犬妖王，可能也是域外天魔。”
羲和心思沉沉，宋雪时也颇感事情棘手，白袅袅当先一步做了决定。
“无论如何，先离开这里，联系大师兄，看看另一份吉光翎，他们到手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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