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越知舟撑起身体想要站起来，又无力倒回地上。白袅袅以为他结丹之后力竭，急着扶他起来，裴璟却拉住了师妹的手。
“别装。”冰冷而又不客气地戳破了少年的表演。
经裴璟一点，白袅袅很快反应了过来，结丹后的金光会自动修复身体，也就是说现在越知舟正是全胜时啊。可是他装可怜。还能说明什么?当攻略对象反过来攻略她的时候，白袅袅当然不会拒绝。
裴璟不理解师妹为什么拂开了他的手，他只能看着她的背影奔向一个表演技术拙劣的骗子。师妹温柔的笑了，不介意骗子身上的血污，扶起了他。
为什么?
裴璟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虚握了一把空气。
为什么?他眨着眼，看师妹离那个人那么近，看他们的衣袖贴在了一起。裴璟感受到的，是执掌法印，面对魔物时，心中生起的杀意。他想杀了那个师妹眼中的人。
泄露的杀意太明显，白袅袅和越知舟都感受到了。
白袅袅当即把越知舟护在了身后，
“师兄，冷静，想想师父的任务。”
游龙剑争鸣了一声，又再次沉寂了下去。
裴璟望向越知舟的那一眼极冷。
越知舟却仗着白袅袅的保护，光明正大圈住了师姐纤瘦的腰身，那是裴璟来的时候揽住的地方。两个男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又默契避开。最终还是白袅袅打破沉默带着越知舟御剑而行。裴璟坠在他们身后，看不惯越知舟的行为，又不能逼迫师妹，忍着怒火，加速返回。
......
周天子在自己的宫殿里，备好了茶水，自己一盏，来客三盏，一盏不差，算无遗策。等来的却只有裴璟一个人。他的大徒弟周身泛寒气，沉默不言走到他跟前。
周天子眼皮一抬：“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裴璟按了按嘶鸣游龙剑，没回答。周天子也不追问，慈祥笑着，让他落座，捏着手中的珠串，像是无意开口，
“你的情根是不是要重新生出来了？”
裴璟猛然抬头，刚刚安静的游龙剑叫得更厉害。
“先忘情再入情，这种先例也是有的。”
“游龙剑叫得这么厉害，是想惊凤琴了啊。”
“有时间带着你的师妹回裴家看看吧。”
周天子老神在在的。
“师父。”裴璟叫了一声，“那会苦了师妹，不行。”
周天子倒没想到自己这个木鱼脑袋的大弟子，还有这么层纤细心思。
“袅袅也是我徒弟，你以为我舍得让她当你的垫脚石啊！”
“我让你带她回去，是因为她的机缘也在那。”
“况且，就你师妹那比你高几百倍的情商，到时候谁苦还不一定呢!”
周天子哼了一声，喝茶，不再跟裴璟说话。裴璟习惯了师父的脾气，一贯的沉默。他想了想师妹对那个骗子的不同，又想了想师父说的那些话。也许是对的，他应该带师妹回裴家看看。
哪怕，那里只剩下一片残骸。
……
白袅袅本想直接带着越知舟过去，但想到，自家师门里的三个男人，都或多或少有洁癖，最终决定先带着满身脏污的越知舟回群玉峰换件衣服。为了避免师父等太久，白袅袅决定全速御剑。
“这是我第一次御剑飞行。”越知舟站位靠近剑的尾部，他怕身上的脏污沾到白袅袅尾部。
白袅袅虽然没回头，但修仙之人，开了神识，即使不看，也能感受到身侧之人的动作。
他尽力的压住翻飞的衣摆，眼神黯淡看着师姐洁白的流淌着光晕的衣袍，和自己肮脏的粘着血污的衣袍缓慢靠近，在即将接触的时候被自己拉开。他很贪心，又不贪心。
因为他从始至终就不配站在师姐身旁。他是活在阴影之下的人，或者，他可以做师姐的影子。有光的地方就有影，这样便永远不会再分离。
白袅袅接下了攻略任务，也就有了好感提醒。
「恭喜宿主，真爱dokidoki计划有了一个精彩开局，目标人物好感值竟然高达80!」
「还请再接再厉，勇创佳绩!」
白袅袅对于好感值保持着听听就得了的态度，感情是不能用数据衡量的。爱没爱过，身处局中的人难道真的不知道吗？
“师弟，万事开头难。”
她温柔的嗓音安抚了越知舟心中的不安。没有什么多余的权威，没有可怜同情，她只说万事开头难。那么是不是证明着以后的道路都会越走越顺。
重新换了衣服的越知舟，白衣翩翩，有一种易碎的美丽。
清冷而破碎。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白袅袅有时也会感觉这个师弟身上萦绕的那种脆弱感，那种让共情力高的人忍不住沦陷的脆弱。
但白袅袅的心绪却仅仅只能乱一瞬。就算是现在喜欢的师弟，她也不能保证一直喜欢，所以她的怜悯同情会是一种奢侈品。
“走吧。”她伸出素白的手拽住了他，拉他御剑而行，拉他到另一个世界。
……
白袅袅的师门单独占据了一片山峰，三座山峰众星拱月一样围绕着中间那座格外高险的主峰。山腰金碧辉煌的大殿，就是周天子待客的地点。
周天子只是一个行走修仙界的道号，他的本名叫什么早就不为人知。
传言，他是凡尘大周王朝的开国君主，万国来朝的天子，一统天下之后，汇集帝王龙气，得以飞升成圣。后来拜入昆仑，得老祖宗点播，成了掌门。
昆仑那些辈分高的，多是些死命修炼不爱处理政务的高人，周天子也发现了，自己那些师兄弟师叔师伯，一个个都是看破红尘，不善权术，一心修炼的家伙，便不推辞掌门传位给他。索性他在凡尘界便是帝王，管理天下都可以，管理一个门派更不在话下。
周天子金贵，云霄殿内的布置雅致又流露出奢华，放在四个角落的仙鹤炉鼎燃出袅袅香烟。白袅袅一进门，就皱了皱鼻子。
“师父，重新调一款，这香太浓了。”
周天子可不惯她：“老人家有点小爱好，年轻人别老打击我。”
是的，也就几年前，周天子生出了调香这个别致的爱好。他们这个师父，啥都会，但有得精通，譬如算命和阵法，有得……一言难尽，譬如调香。
“不过，你找越知舟师弟，到底有什么事?”
越知舟很礼貌地行了仙门大礼，白袅袅和师父亲近，早被免了见面礼，扶着越知舟起身。周天子端着茶，好整以暇看他们的小动作，那白眉毛忍不住上扬。
“有老友拜托过我，帮他照看一个人。”白袅袅对这个说辞产生怀疑，
“越知舟入门多年，偏偏他今日结丹，您才开始照看?”
“师父，你那神算子的本事我还不知道吗？你能不知道越知舟早来了昆仑?”
周天子丝毫不慌，招呼两个小辈上前喝茶。裴璟像一个背景板，低头闷声喝茶，余光里暗暗观察地却是师妹。师妹从未对他那样维护和亲近。裴璟捏着茶杯的手有些用力。
“是知道他来了，但照看确实是要从他结丹开始。”
白袅袅还想问，周天子却堵住了她的话茬，
“乖徒儿，天机不可泄露。有些事情，就算你问，我也不会答的。”
白袅袅心里翻了个白眼，对这糟老头子的坏心思无语了。
“裴璟，带道友去安置下来，袅袅留下，陪师父谈谈心。”
裴璟谨遵师父的命令，起身示意越知舟跟他走。越知舟在师姐的师父面前不会失礼，微微颔首，不远不近跟着裴璟退下。他其实不关心周天子口中的照看，毕竟，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人生目标。况且住进主峰，比起群玉峰，不是离师姐更近了吗？
就是这个师姐的大师兄，着实让人讨厌。
……
“师父，难道你又给我算了什么命？” 早些年，周天子说她桃花运旺盛，要克制己心，不要妄动红鸾星。白袅袅没听进去，该怎样就怎样。她不太信命。
“这倒不是，只是为师也没想到，你一个桃花运这么旺盛的人，居然一次也没有动心。”
“所以为师以为，有一套功法很适合你。”
白袅袅来了兴趣，
“什么功法?”
她正为越知舟结了极品金丹不满。白袅袅不喜欢男强女弱的关系，身为一个变心大户，有着够强的武力值是必备的。只有如此，才没人能在她变心后报复她，强迫她。
“万丈红尘劫，以他人的情丝为食。品尝的情丝越多，就越强。”
“最是多情又最是无情。”
白袅袅承认她心动了，但这个功法一听就不符合她现在树立的纯洁清冷仙女人设。
“听着不太正派啊。”
周天子没有反驳，
“功法只是工具，关键是掌握工具的人心。”
“师父信你。”
白袅袅无言，说实话，这么些年来，她都只是一种游戏人间的态度，不曾将修仙世界当成一个真实世界。就好像玩游戏，成魔也好成仙也罢，只是玩家获得游戏体验的选择而已。
她摸了摸鼻头，莫名觉得自己这个算无遗策的师父明明已经预料到了命运的轨迹，却还是选择相信她。
白袅袅出了云霄殿后，周天子叹了一声，人老了，不得不服输，这个世界终究还是要他们年轻人去闯。
就是他这几个徒儿，没一个省心，尤其是白袅袅，前些年算出她的桃花运过于旺盛，恐有血光之灾，最近有算出，她是天命绝情之人。
这血光之灾不会应在她身上，却会应在爱她之人身上。万丈红尘劫，这部功法的主人，到最后都不能守住本心，动了真情。
真心一动，功法作废。
人人喊打的妖女没有了护身的手段，就会发现曾经吞食下的情丝都会变成报应找上门来。如果那时候，人人对她喊打喊杀，昆仑还护得住她吗？
命运的轨迹不能变更，那作为师父，只盼她能绝情到底，守住本心，多情却绝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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