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开往益北的火车上,吴恒望着窗外发呆。夏老师的话一遍遍响彻在脑际。
“他的话你不必那么放在心上。”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其实,在自己所在的这种修学分的综合性大学里,这样的老师已经很少很少了,大多数老师跟学生似乎一点儿关系也没有,每堂课面对的学生都不同,谁又认识谁呢?
虽然夏老师说话太直接了,但吴恒还是喜欢他,感谢他。他是一个有个性的人,是一个对学生讲真话的人。
夏老师讲课时曾经说过,他以前最喜欢的一部老电影是《城南旧事》,这和吴恒的喜好一模一样。虽然他好像总是不能认同吴恒,但他们之间总有一些东西是一样的吧,要不然,为什么夏老师那么关心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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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到了益北。下火车的那一刻,天空中忽然飘起了鹅毛大雪。
站在广场上,吴恒兴奋地望着满天洁白的雪花,觉得浪漫极了。
吃过早饭,他匆匆地赶往了影剧大学。
望着影剧大学门口的那几个大字,吴恒忍不住有些激动。
他朝前走着,突然,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靠近校门口的位置,端端正正地站着一位美女。她穿着洁白的羽绒服,昂首挺胸地吸了口气,直直地望着吴恒,像做完恶作剧的孩子一般得意地笑起来。
秦小愿!
吴恒张大了嘴。
秦小愿慢慢地走过来:“我等你半天了。”
吴恒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你……你怎么也来了?”
她噘了噘嘴:“我也要考影剧大学。”
“不是吧?”
“我也要考!”
“鬼才信!”
“就只能你考吗?”秦小愿笑了,“……好吧,骗你的。”
吴恒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等会儿说,我先去报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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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完名出来,秦小愿跟着吴恒在校园里逛。
“你到底来干嘛?”吴恒问。
“昨天就来了,来益北有事。”
吴恒半信半疑地看着她。
“真有事!为了今早来等你,我酒店都定这儿旁边的。”
“等我干什么?”
秦小愿面露难色:“下午,能不能和我去见两个人?”
“什么人?”吴恒立马警觉起来。
“我爸妈。”
他盯着她,半晌都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他们很少去州南,前两天刚过来益北的,来办点事。所以,我也就过来了。”
“那为什么我要和他们见面?”他觉得秦小愿是疯了。
“因为……他们想问你点儿事……”
“什么事?我和他们又不认识。”
秦小愿欲言又止。
“别闹了,姑奶奶,饶了我吧!”
“我已经和他们说了会带你过去,不就是一起喝喝茶聊聊天嘛。”
“你觉得我会去吗?”吴恒问,“你是有男朋友的,你别忘了!”
“他和我不合适。”
“我和你也不合适。”吴恒直截了当地说。他眼睛看向别处,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小愿,我没法阻止你做任何事,我也不想伤害你……但是也请你,不要这样给我施加压力。我不知道怎么说才好……总之,我觉得很不舒服。”
秦小愿自嘲地笑了笑。
“我们是一个团队的,”吴恒继续说,“还在合作拍片子。我不想到时候大家的关系一团糟。”
秦小愿没再说话。
“对不起啊,我先走了,得去见一个朋友。”吴恒转身离开了。
本以为秦小愿又会像以前那样在后面大喊大叫,但是背后却没有一点儿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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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午饭,吴恒一个人去逛了公园。那是一位作家写过的一个公园。
走在粗大的苍松翠柏下,看着红得像晚霞的围墙,回忆着那篇散文里的每一个经典段落,他觉得那一刻美妙极了。
静静地坐在树脚下的长椅上,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还有偶尔从面前走过的一对小情侣。时光就像停滞了一般。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傍晚,吴恒打了辆车。
夜色中,他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一个高大帅气的男孩子牵着一个女孩儿的手,他们站在昏黄的路灯下等着吴恒。
那是磊子和他的女朋友薇薇。
三人是十多年的好朋友了。在很久没有见面之后,依然像当年一起背着书包去上学时那样,不用说话,就那么默默地走着,也觉得很舒服、很温暖。
磊子对于吴恒来说,不仅仅是情同手足的好兄弟,更是生命中难得的知己,也许除了父母,吴恒最在乎的人就是他了。虽然他们时常联系,虽然吴恒对磊子的情况了如指掌,但毕竟他们在不同的城市,所以吴恒第一眼见到他时仍然迫不及待地想要问他,最近怎么样了,和薇薇没有吵架吧,和乐队其他人相处得还好吗,晚上在酒吧唱歌、弹贝斯真的能养活自己吗……
在那间被简易衣柜和储物箱塞得满满的屋子里,吴恒和磊子紧靠着躺在一起,盖着一床薄薄的棉被。
薇薇在磊子旁边的沙发床上已经睡着了。墙上亮着一盏小小的壁灯,灯光柔和地照在她脸上,她均匀的呼吸声让这间小小的屋子显得格外温馨。
“我太好奇了,”磊子小声问吴恒,“你说的那个女孩儿,应该很不一般吧?”
“为什么?其实挺一般的。”
“我觉得你喜欢的人,肯定很漂亮。”磊子笑起来。
“不一定吧……”吴恒用手枕着头,望着天花板,“她看上去挺普通,算不上多漂亮,而且,我还根本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你为什么喜欢她?”
“可能是,因为她对我笑……”说着,吴恒自己也乐了。
“我的妈呀,小心被骗啊!”磊子哈哈地笑着。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说,“我们酒吧里,也有个女孩儿喜欢我……”
“啊?”吴恒看了一眼熟睡中的薇薇。“薇薇知道吗?”
磊子偷笑着摇摇头。
“我不喜欢那个女孩儿,”他的神色随即黯淡下来,“可有的时候,我又觉得现在这样也挺没劲的。虽然一开始来益北的时候还很顺利,酒吧老板也对我们不错,可是好像就一直这样,没什么起色了……我们酒吧有一男孩儿,也是唱歌的,跟我不对付,我以前跟你讲过,我们还打过一架,他现在都签了一家公司了。我们乐队本来也是要和另一家唱片公司签的,可后来又吹了……薇薇老是让我去找份稳定的工作,她三番五次地说,说久了我就觉得很烦。我不想找什么工作,我白天还得写歌儿呢!我现在挣的钱,也能维持生活了。”
吴恒看着眼前的这个男孩儿,心里感慨万千。
虽然有作家说过“年轻人总是把创作冲动误认为是自己的才华”,可吴恒却从来没有对磊子产生过质疑,这个从小就把古典吉他抱在手里玩的男孩儿,这个其他孩子学乐器呜呜哭他却拼命弹练习曲的男孩儿,这个在学校艺术节上唱着自己写的歌、台下一片喝彩的男孩儿,为什么不能朝着自己喜欢的方向努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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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驶向州南。
坐了一夜硬座,吴恒疲惫地往学校宿舍区走去。一抬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一刻,初冬的灰暗在一瞬间变得五彩缤纷。
欣远,此时正从大门口往外走着。
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她的招牌笑容灿烂地映上了脸庞。吴恒感觉心跳加快,也冲她笑了笑。
“回来了?”欣远先开口问道。
吴恒点点头。
“我现在去图书馆,”欣远笑着说,“你很累了吧?”
“还好。”
“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她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看了看,发现吴恒还望着她,满是笑容的脸泛起红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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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澡,吴恒在寝室里睡了一会儿,起来后开始看书复习,一直到夕阳西下。肚子饿得咕咕叫了,他这才朝外走去。
本来是想径直去食堂,但脚却不听使唤,带着他来到了图书馆。
窗外的校园广播已经开始了,静静的自修室里还剩下零零星星几个人。欣远坐在靠窗的位子上,看着远处发呆。
“想什么呢?”吴恒问。
欣远一惊,见是他,笑了起来。
“一块儿去吃饭吧。”吴恒发出了邀请。
“好啊!”欣远开心极了。
两人并肩走在校园的路灯下。空气里流淌着广播的音乐,川流不息的学生骑车从他们身边经过。
“我那天看见你的时候,你在哭吗?”吴恒问。
欣远点点头。
“怎么了?”
“我爸妈叫我考我们家那边的公务员……但是我不想考,所以一直很矛盾。考上了就得回家,但是我还不想回去,想留在州南工作。”
“你家在哪儿?”
“海东省,归元。”
“哦,离我家挺远的。我家在北江,柳安。”
欣远得意地笑道:“我早就知道了。”
吴恒疑惑地看着她。
她补充道:“我还知道你会拉小提琴……我看过你的学生证,还在教务处查了一下你的档案。”
“哇,你调查过我!”吴恒半开玩笑地说,“但是我们没有密码进那种网页啊。”
欣远越加得意地笑起来:“因为我和老师关系好啊。”
吴恒睁大眼睛点点头。“那……你会什么乐器吗?”
欣远摇摇头:“不会,没学过。我爸妈是做生意的……”本来,她还想说,他们压根儿也不会想到要培养我学乐器,但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吴恒点点头。“为什么让你考公务员你就哭啊?”
“因为我不想考啊,但是他们非让我考。我哥哥也在一边加油添醋,说一定要找个稳定的工作。”
“你还有个哥哥?”吴恒惊讶地看着她,从小到大,他似乎没有接触过多少有兄弟姐妹的同学。
“对啊,我的亲哥哥。”
正说着话,吴恒的手机响了,是童老师打来的。
“放心吧童老师,都安排好了,后天早上我们在学校正门口集合。”
等吴恒挂了电话,欣远迫不及待地问:“你们要干嘛?”
“拍一个片子。你不是查过吗?我是学编导的啊。”吴恒笑了起来。
欣远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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