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0
他为了这件事想了半夜，百思不得其解，直到他忽然想起另外两件事。
一个是沈令坚持不肯说前世横波的事，另外一个则是他在清晖宫遇刺的时候一个细节：刺客在兵器上抹的不是致命的毒药而是麻药。
他当时就觉得很奇怪，但也没有深究，而这三件看起来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放在一起，却隐约拼凑出了一个轮廓。
在淮左府杀死沈行的是一个会塑月名门第三的灿家杀人秘技，武功高强的女性。
清晖宫主人烟姬与沈行乃是爱侣，而清晖宫刺杀时刀刃上抹的并非毒药而是麻药——因为苏生大君的庇护，毒药对叶骁无效，麻药反而有作用，而组织清晖宫刺杀的人明显知道这件事。但这件事，叶骁非常肯定，除了他自己和沈令不算，天下知道的人不超过五个：蓬莱君、楚国王姬、横波、他府内长史和司马，就这么五个。
——横波是这个世上唯一同时符合上面两件事所有条件的人。
再加上沈令抵死不肯告诉他前世关于横波的事情，三个事放在一起，他想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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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行为什么会被横波所杀？因为他勾结横波刺杀叶骁，横波要杀他灭口。
沈令为什么绝不肯告诉他横波之死的真相，因为横波之死跟她要杀害叶骁有关。
而横波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塑月的皇位。
因为叶骁是挡在她的长子与塑月皇位之间最大的障碍。
与他一起长大，他投注了深厚的爱意，愿意为她赴死的横波，要杀了他，为了权力，为了皇位——想通了这一层，当时叶骁只觉得眼前发黑周身冰冷，浑身血气被瞬间抽干，几乎站都站不住，一口血就呕了出来。
他看着自己的血滴到地上，心里在那一瞬间是一片空落落的茫然。
既不是伤心也不是难过，而是空了。
他内心里有一块，被人用力踩碎，在脚底下碾成粉，飞了扬了，再也补不回来了
然后缺了的那块渗出血，涌到喉咙，呕了出来。
他处在一种完全的茫然之中，那种茫然是对整个世界的。就好像这个世界坏掉了一样。
他有那么一段时间失去了认知的能力，对周围的一切都不能理解。
直到嘴里的血腥味慢慢地淡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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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来和沈令对质，沈令知道瞒不住，一五一十全告诉了他。
——他的猜测一点没错，就是如他所想。
前世横波为了杀他先是勾结沈行，在北齐布下连环杀局，之后又在他与沈令前往滇南栈道途中劫杀，最后横波不惜毒杀自己幼子来嫁祸叶骁，利用他前往北狄会盟之机设下圈套，险些将他杀死在北狄，她自己则在塑月丰源京掀起宫变，意图一举格杀显仁帝。
就在这一次，沈令为了叶骁千里单骑奔赴丰源京，救下显仁帝，杀死了横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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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令颤抖着，把一切都告诉了他。
一切。
包括他这次从沈行那里提前搜出了横波与沈行勾结的证据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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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令已经全部告诉我了。”说到这里，叶骁顿了顿，凝视着横波那双浅灰色的眼睛，森然道：“……叶横波，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
横波哑然片刻，摇摇头。
叶骁一拳锤到她脸侧墙上！
青砖石墙上的朱红砂浆硬生生被他一拳砸得龟裂崩碎，横波侧脸被拳风擦得生疼，溅起的灰沫糊到她脸上，有一点儿溅到嘴里，又涩又苦。
她嗅到轻微的血味，眼角的余光里，有血珠沿着墙不易察觉地滑下。
叶骁直起身体，她也站直，也不管脸上的灰尘，她侧头想了想，用一种很日常的语气说，阿骁，我能问一个问题么？
叶骁盯着她没说话，她点点头，自顾自地问道：“阿骁，你是怎么知道是我杀的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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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猜不出来。
横波认为这件事已经做得够首尾细致了，冯映也说北齐的仵作肯定验不出来毛病，事实上淮左府送过来的关于沈行尸体检验结果的奏章她也看了，淮左府的仵作确实没验出来，那，叶骁是怎么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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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骁还是没说话，他死死盯着她，面孔背着光，一双的眸子栩栩生辉，在暗处显出近乎于灰蓝的颜色。
过了良久，叶骁忽然毫无笑意地笑了一下。
他天生一张风流多情的美貌面孔，此刻森然一笑，带着一种烈烈的凶艳戾气，而与此同时，一股暴戾的压迫兜头砸下，横波浑身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听到叶骁慢慢地道：“你没听过关于我的传闻么？”
“当然听过，不过那都是假——”横波话说到一半忽然卡住，她猛地看向叶骁，叶骁略略侧头，外间窗户的光泄了一点儿进来，在他面孔镀上一痕金边，而他的眸子则深得如同即将黑透的天空。
他说，不，那都是真的。你的舅舅，塑月秦王叶骁，性格酷虐，酷好杀人戮尸，这些，都是真的。
叶骁用一种看小孩一般的眼神看她，“只不过，你们都以为是假的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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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发现他杀戮本性的楚国王姬与蓬莱君定下的策略。
叶骁喜欢杀人这事瞒不住，那就索性不瞒，反而要大肆对外宣扬，越离谱越好。这样一来，只要把叶骁的行为控制在一个程度里，那些隐含了真实的传言反而毫不可信。
这个世界上可以永远欺骗一部分人，也可以一段时间欺骗所有人，但绝不可能永远欺骗所有人。
王姬的做法就是，永远欺骗一部分人。
比如显仁帝，比如横波。
对于显仁帝来说，叶骁的传言知道得一清二楚，但叶骁确实日常很乖，最重的错也就是喜欢上妓女被言官弹劾一个行治不检而已，但这算什么，风流罪过而已。
在他眼里，叶骁就是个虽然闯祸但是乖巧能干又贴心的弟弟，所有传言都成了兄弟间拿来打趣的笑话，至于那些相信了传言的别国人和塑月国民之类的，不重要，他们不重要。
作者有话说
第122章 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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