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似乎有点惊讶,“应该的,你高中那么辛苦,早餐还是得吃口热的啊。”
他的声音也有点飘,似乎是因为太困了,同时也没有注意到宁嘉安声音的奇怪之处。
宁嘉安心里微出一口气:爸爸应该没有发现他的反常之处。
他目送着爸爸悠悠飘回主卧,才扭头开始吃早餐。宁嘉安觉得那些上升的水汽好像氤氲进了他的眼睛。
不然他为什么会眼眶发酸呢?
*
学习占据了宁嘉安几乎全部的时间和心力,余下的那些时间全是和梁晓康打打闹闹,说着漫无边际的话;只有极个别的独处时间,他眼前会不断闪过那张“收养登记证”。
等宁嘉安终于想通,半个月就过去了。
首先,他的父母是真的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宁嘉安是在他们的爱里面一点一点长大的。
其次,按照时间,他在被领养后的一段时间还和他爸爸的父母有接触,后来以恶意抛弃为分界线,他把过去的事情忘了个干净,所以才会产生“自己为什么只有爷爷奶奶,没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疑问。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原生家庭抛弃,也不知道为什么父母没有要一个真正和他们血脉相连的孩子,更不知道他爸爸的父母处于什么原因抛弃他。
但是,宁嘉安想着,这些都不重要,因为他清楚地知道,他的父母真的爱他,他也真的爱他的父母。
所以即使在他已经遗忘的时光中,他曾经两次被抛弃,但是他依然健康快乐地长大了,父母的那份爱是他最大的底气,支撑起了他往后的人生。
想到这里,宁嘉安已经平静下来,也不再纠结该怎么把这件事说出口,因为说与不说都完全没有问题。也许父母一直不和他说,是担心他想太多;而他们的收养登记证被很好地放着,却没有特意上锁,说明他们对于这件事情十分坦荡。
也许到了合适的时候,父母会主动同他说起。想到这里,宁嘉安忽然觉得顺其自然就可以了。
他想明白这件事情的时候,正好是当天晚上最后一节晚自习的末尾。
他抬起头,下课铃响起来,教室中的声音开始流动,宁嘉安放下自己的纠结和痛苦,也觉得眼前的一切忽然生动。虽然眼前的教室只是再平常不过的学习场所,但是宁嘉安心中溢出的安定感似乎也延伸到了外界环境。
他收拾好书包,等梁晓康也理好东西,一同起身。
宁嘉安走在前面,步伐格外轻快。梁晓康在稍后几步,把对方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
出教室门之后,梁晓康快步赶上宁嘉安,和他并排走着。
“你现在看起来好多了。”梁晓康忽然开口说。
“嗯?”宁嘉安疑惑转头,连一个语气词都带着笑意。
梁晓康:“之前有一次我不是问你怎么了嘛,就你有次周日过来找我写作业。我当时觉得你的状态明显不对劲,这之后也总是发呆愣神。现在你看起来已经想明白了,整个人都轻松下来了。”
“原来这么明显的吗?”宁嘉安朝他一笑。
“所以究竟是什么能让你烦恼整整半个月?你究竟遇到什么事情了?”梁晓康顺口一问。
“嗯……这件事情比较复杂,”宁嘉安低头,踢走一块路上的小石子,然后重新抬起头来说,“我得知了一件我从来没有想到过的事情,但是我暂时还没有做好说出来的准备。”
地铁站近在眼前了,两人一前一后站上自动扶梯,都十分自觉地靠右站。
宁嘉安站在后头,伸手扶稳扶手,然后微微把头向前倾斜,靠得离梁晓康近些。
“总之,我之前一直在想这件事情,所以状态可能不太好,不过现在我已经想明白了。很抱歉暂时不能和你说……”
话说到这里,两人下了扶梯,开始往安检口走去。
梁晓康忽然伸手抓住宁嘉安的手臂,没怎么用力,只是虚虚拉着。
“你把我想成什么了,”梁晓康有些无奈地笑了,很认真地看向宁嘉安的眼睛,“我从来无意强迫你做任何你不愿意的事情,暂时不想说某件事情是很正常的事情,你不需要为此感到抱歉。”
宁嘉安眼神微动,正想说些什么,却被梁晓康拉着去安检口。
梁晓康一手拉着宁嘉安的手臂,一边快步往前走。宁嘉安注意到梁晓康的耳尖有点发红。
宁嘉安小声地笑了出来。
“有什么好笑的嘛……”梁晓康转过身,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没什么,笑你帅不过三秒。”宁嘉安顺手插刀。
梁晓康忽然就泄了气,松开宁嘉安的手臂,把自己的书包拿下来放到传送带上过安检。
宁嘉安也把书包放上去。
过完安检还得接着下扶梯,宁嘉安一拍脑袋,发现自己前面想说的话忘记了。
“我总觉得刚刚我想说的话还挺重要的,怎么就忘记了,难道我年纪轻轻就要老年痴呆了吗?”宁嘉安晃着头说。
梁晓康站在后头,面无表情地薅他的脑袋,动作不重。宁嘉安感觉到头上的东西,回头确认是梁晓康站在后头,又把头转了回去,不再摇头晃脑。
宁嘉安并不介意被人摸脑袋,或者说不介意梁晓康这样祸害他的头,只要不抓着头发往外薅,那都好说。
但是梁晓康这个动作让他想起了另外一个话题。
“你是不是比我高一点?”宁嘉安问。
梁晓康听到这个问题,有些茫然,缓缓把手从宁嘉安头顶拿下来了。
“可能是?我们俩身高一直差不多,也许稍微高一点吧,我很长时间没有量身高了。”
“关于身高不是有各种说法嘛。”宁嘉安走下扶梯,顺便看了一眼显示屏,下一班地铁还有两分钟到站。
两人在上车的区域站定。
“被人摸头会长不高,在室内撑雨伞会长不高,”宁嘉安叹了口气,“有时候我都怀疑,这些讲的是不是植物,如果换成植物的话,就完全说得通了。”
“哈哈哈你说得有道理,生物老师听了都要过来给你个大拇指!”
之后的每一天都过得和前面的任何一天差不多,但又从来没有完全一样的两天,早上是他先到还是梁晓康先到,自己是迈着哪条腿进教室,教室里第一个被老师抓到打瞌睡的同学,午睡前正在写的作业科目……
宁嘉安知道了自己与父母并没有血缘关系,在想通之后,他的生活回到了正轨。
不过即使是在之前的半个月,宁嘉安的生活也是这个样子,正在做的事情没有什么不同,毕竟情绪如何糟糕,作业的量不会减少,将来高考的竞争压力不会减少,顶级学府不会朝所有学生敞开大门,而每一个要参加高考的高中生都总要走上那条独木桥。所以宁嘉安刷题,整理错题,额外做些习题,并不会因为情绪不好而停下脚步。
某个课间,有个同学拿着一个铁皮饼干盒给同学们分饼干,分的差不多了,正准备把盖子关上,却被外头飞奔进来的同学撞到了。
人没什么事,只是还没来得及合上的铁皮饼干盒飞了,在讲台上方划出一条抛物线。
这铁皮饼干盒哐当砸在地上,发出巨响。但是撞在一起的同学却没来得及顾上这铁皮饼干盒,他们的目光聚集在被撒上饼干屑的讲台桌上。
此时距离预备铃响起还有不到一分钟,这两人完全顾不上考虑到底是跑进来的人不长眼还是站在这儿的人挡道,慌慌张张地把饼干屑混着粉笔灰一起清理掉。
宁嘉安的目光先是落在讲台处的二人身上,随即又看向那个无人问津的饼干盒。
他起身过去,在饼干盒边上蹲下,帮忙把饼干盒捡了起来。
饼干盒开口朝下,虽然和地面撞得很大声,但出乎意料地没有明显的变形,只有一点磕痕。他注意到里面的饼干屑已经很少了,只有少数卡在靠近开口的位置。
他只是很简单地看了两眼,然后就把它放在了讲台桌上,并收到同学的一个感激的眼神。
宁嘉安摆摆手,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
虽说放在就是真的放下了,但是他忽然想起,自己似乎并没有注意装着收养登记证的铁皮饼干盒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更重要的是,他当时慌慌张张地把盒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回去的时候没有复原原来的摆放方式。
但是现在想起这个也没什么意义,一来他当时从铁皮饼干盒里拿出那些东西之后大脑直接空白了,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摆放方式;二来是因为他已经决定把这件事放下,此时再多想,也不过是徒增烦恼。
可是不管他注不注意,在不在乎,事实如此。达摩利斯之剑终究还是竖在了他的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
不过很快有其他事情暂时夺走了他的注意力——全国中学生物理竞赛决赛的获奖名单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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