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上,云雾缭绕在群芳亭四周,传言久不来天庭的舒钧上神如今正在群芳亭中央等人。
听闻消息的几位仙子三三两两地聚在群芳亭的九曲回廊上,边说话边往舒钧上神处看去。
舒钧上神一身白衣,神色慵懒地倚在群芳亭西角的柱子上,偶尔对上仙子们看过来的目光,也不恼,只将似勾微勾的唇角再翘上一分,勾出一个惑人心魄的笑。
一个被舒钧上神送了笑的仙子伸出纤白的手轻拍了下心口,笑着对周围仙子道:“都说舒钧上神不近男色,也不见得啊……”
“那是你不知道……”另一个在天庭待得久的粉衣仙子嗤笑一声,“当年有个不知死活的借着敬酒的名头轻蹭了上神一下,第二日他便被仙帝罚作琼镜殿的洒扫了。”
那仙子装模作样地掐指想了下,慢悠悠道:“距今也有一千八百多年了吧……除了悠月仙子,上神对谁假以辞色过?”
“可悠月不是和……”另一个蓝衣仙子在天上待得时间也不短,知道不少辛密,同样地,也知道有些事情是说不得的,反应过来只是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是啊……悠月仙子……”
正说着,那位最先开口的仙子忽然惊呼了一声:“你们看,上神跟前的那是谁?”
几位仙子细看了几眼,都没说话,过了会儿,其中一个叹道:“倒是未曾见过,许是不常来天上的吧。”
这三界能人众多,几位长居九重天的仙子不认识其中的一个两个,也不稀奇。
那边的舒钧却并非像仙子们想得,她并不是神色慵懒,亦不是勾唇招人,实在是已经到了怒极反笑的地步。
而今舒钧跟前的,是比约好的时间晚了整整一个时辰的曲清辞曲上仙。
曲清辞自知有错,甫一见舒钧上神便直接致歉道:“清辞来迟了,劳上神久等。”
然而她行色匆忙,语气略有局促,听起来便不那么真诚。
舒钧上神被人尊着敬着惯了,这三界中人,谁见了她不得低上三分,哪里容得一个根本没听过名字的小仙怠慢?
“无妨。”舒钧缓缓直起了身子,看着面前比她矮了半头的女人,也勾了个微笑,声色冷傲:“既知劳本尊久等,那你就去找仙帝请罪,让她换一个人来。”
闻言曲清辞毫不犹豫地作了一揖,声音瞬间又诚恳了不少:“求上神恕罪,仙帝派清辞前来,自有清辞的用处,迟了自是清辞的不对,还望上神手下留情,绕我一命。”
“饶命?”舒钧轻笑了一声,明知故问道:“难不成你这般回去,仙帝会除你仙籍?”
曲清辞一本正经胡诌道:“仙帝看重上神,若是得知因我让上神干等了两个时辰,别说是仙籍,怕是要送我上诛仙台了。”
“永世不得轮回啊上神,”曲清辞抬起衣袖蹭蹭根本没有一丝眼泪的眼角,对着舒钧一副要哭的样子,明知故问道:“不过是两个时辰,上神便要狠心地要了清辞的性命么?”
舒钧挑眉,这清辞倒是有点儿意思。
舒钧被曲清辞这么一闹,也没了最开始等人的烦闷,想着问清楚到底是因为什么迟了,若是有原因,这么算了也无不可。
正要开口,却见曲清辞忽然正了神色,没了一开始的嬉皮笑脸,她低声对着舒钧道:“为什么迟了清辞也不好和上神说,只是此行看上去轻简,可其中的凶险,总要提前防备不是吗?。”
曲清辞一头长发束起,明明是女人,却在额间挂了一个红色水滴状的眉间琉璃坠,衬得桃花眼尾勾起的弧度都有了几分男子气,她继续认真道:“一切都是为了此行,上神今后自会明白。”
见舒钧神色有所软化,曲清辞知道舒钧这是信了也不追究了,她心里松了口气,面上却丝毫未动,转身走在了舒钧前面,笑道:“上神既然不怪罪清辞了,那我们便走吧。”
舒钧未动。
曲清辞刚走出几步,意识到不对,旋即停下脚步,回身尊敬道:“上神先请。”
如今凡间已是冬月,旷野却绿色满布,路边野花遍地,郁郁葱葱的草木,在冬雪的覆盖下,生命力顽强得有些过分。
人界草木花期异常,仙帝派人查过,毫无所获。
恰逢舒钧上了天庭,便将此事托付给了舒钧,仙帝还给了舒钧一个助手,说是之前调查这件事的人,可协助舒钧,再不济,也能做个引路的。
舒钧久不出钧华山,对凡间不甚熟悉,想着多个人也更方便些,便应了下来。
而今舒钧瞟了一眼落在她身后半步远的曲清辞,这个人,初见便迟了两个时辰,看上去也并没有多靠谱,这让舒钧有些怀疑她的能力。
到了凡间,二人落在一片丛林中,舒均停下脚步,问道:“你自称清辞?全名是什么?”
曲清辞笑道:“曲清辞,你可……上神可唤我清辞。”
“曲清辞……”舒钧轻声念了一遍,敛眉看她:“没听说过,入仙籍多久了?”
曲清辞:“一千二百五十六年。”
一千二百五十六年。
于舒钧而言,不过是弹指一挥间,她看着面目精致的曲清辞赞赏道:“悟性倒是不错。”
若是下界修炼而来,仅用了一千多年便位列上仙,岂止一句悟性不错,想是也经历过常人不曾经历过的奇遇,也忍耐过常人未曾忍受过的苦楚。
舒钧看着那曲清辞听了这句夸赞后笑得更明媚的脸,想难不成果真是下界修炼而来的?
若是仙生子,有些运气好天赋高的出生即是上仙,听了这句怕是会反驳。
舒钧不知,曲清辞只是脸皮厚,碰到夸她的,自然是先应了再说。
“谢上神夸奖,”曲清辞正低着头理她那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绑在腰间一侧的红穗子,闻言象征性的夸还道:“上神你也不错。”
曲清辞倒是稀罕,别人腰间要么挂着荷包要么挂着玉佩,只有她,居然挂着一绺红穗子。
还是种取若干红绳对折后将中间拿一根同色丝线缚住的简易红穗子。
看曲清辞那仔细梳理的样子,居然还像是对这红穗子宝贝得很。
舒钧没兴趣看一个女人梳理腰间事物,她屈指弹了一下。
曲清辞站得地上瞬间猛得一震,她急忙抬眼看,就见舒钧半勾着唇要笑不笑的看着她,舒钧那张妖惑的脸,再配上这略显邪肆的笑容,哪里像这九州大地仅存的唯一一位上神?
倒像是一只狐狸修炼成了精的妖孽。
就是最漂亮的男仙,怕也比不得这位上神的样貌精致。
她看着曲清辞道:“你要是再理你腰间的那些红绳,我就把你变成绳子挂在腰间。”
而后舒钧微微笑道:“要试试么?”
曲清辞闻言立马把手背在了身后:“上神严重了,挂在上神腰间这事儿,清辞福薄,承受不起。”
舒钧没有兴趣再和她废话,问她:“先和我说说,你上次来人间,查到了什么?”
曲清辞眨了眨眼,她右手微转,居然翻出了一把扇子,曲清辞打开折扇扇了扇,没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舒钧:“上神许久不来凡间了吧。”
舒钧皱眉:“是又如何?”
曲清辞合上折扇,拿着扇尾轻敲了一下自己另一只手的手心,笑道:“上神知道现在这人间,最讲究的是什么么?”
曲清辞的折扇扇面用的是无线娟面,上面画着一幅泼墨山水图,而骨架,是熔了龙骨重铸的镂空细条架。
这世上最近死去的一条龙,是八千年前——那是陪着衡宣上神一起陨落的一条战龙。
以龙骨为架,天宫御坊所出的无线绢为面,这扇子,价值可想而知。
“不知道。”舒钧看了眼那龙骨扇,再看看浑身穿着有些寒酸的曲清辞,有些好奇:“这扇子,是你的仙器?”
曲清辞巴不得舒钧转话题,她立马应道:“啊,不是,我随便拿来扇风的。”
舒钧轻挑眉,没再接话,而是道:“你刚说这人间,现在最讲究什么?”
“……人情往来。”曲清辞握紧了折扇,看着舒钧瞬间勾起的唇角有些犯怵,她垂了眉眼:“其、其实我随便说说的……上神你不要放……”在心上。
舒钧用法力将一个比拳头稍小些的金铃铛打了过去,铃铛对着曲清辞势猛的转过去,曲清辞一看便知道这绝不是自己能挡得住的。
曲清辞其实万般不愿如此转移话题,可若是不这样说,怕是肯定会暴露她现在根本什么都不知道的事儿!
还不如不敬一次,让上神不再专注于刚才的问题,想来舒钧不至于随便对一个普通神仙出手,她没躲,反而快速偏头紧闭上了双眼。
若是她估错了舒钧,也只求上神别打她的脸,虽然她没有舒钧上神那般容貌,但她毕竟也还是个……
曲清辞耳边猛然响起来铃铛猛得一摇的响声,叮玲一声,像是能透过人的皮肉,直直震到脑子里。
曲清辞睁眼,就见舒钧勾着一个微嘲的笑看着她,舒钧嗤笑道:“怕了?”
见曲清辞没应,她悠然道:“不是要人情往来?送你的。”
曲清辞看着浮在眼前的铃铛,不怎么敢伸手,刚才铃铛摇的那一下,她感觉到自己的仙魂都有些不稳。
现下她才知道了自己和舒钧到底差了多少。
如今她的身份不过是仙界众多上仙中的一个,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若是舒钧一时脾气不顺了要杀她……
那便是人不知鬼不觉,纵使有任何仙人知道,也没人敢对舒钧上神说什么。
但此番下来,曲清辞却是绝对不会后悔。
曲清辞伸手,有些犹豫的探向铃铛,想了想终是不敢拿,她手缩了回来,正要说什么,就听舒钧已经冷下来的声音凉凉道:“拿着。”
曲清辞下意识伸出手一把握住了铃铛。
舒钧看着曲清辞的动作继续道:“现在,来和我说说你查到了什么。”
“仙帝不是和上神说过么……”曲清辞一手握着那铃铛另一只手拿着折扇,声音有些含糊:“什么……什么都没查到。”
“所以……”舒钧闻言直接笑了出来,磁性的声音漾起半波清愉,下一句便转而有了冷意,她问道:“你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叶澜派你来,是给我解闷的?”
叶澜,是仙帝的名讳。
这世间,早已没几个人敢直呼仙帝之名。
舒钧眉压的低沉,见曲清辞没说话,她接着道:“你说,我要你有什么用?”
舒钧语气中已有了些微杀意。
让她白白等了一个时辰,还没有说出任何有用的缘由!
舒钧怎么可能就此甘心?
曾经的舒钧比现在更嚣张无所顾忌,上天入地什么事情没做过?
这几千年舒钧收敛了很多,可并不代表她就变成了什么都不计较的好神仙。
让她白白等了一个时辰,而后不仅不心怀歉意,这曲清辞居然对着她还敢如此不知身份地胡说!
舒钧哼笑,是谁给她的胆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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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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