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发生在七千多年前的记忆里，所以陈海礁和曲青山不会认识冬琳琅，因为她们之间相差的是无法跨越的时间长河。
“那真正的她们，在哪？”
“我不知道”
海言回答的很干脆。
“鲛人族一向很排外，或许海百炼的残魂并不想让外来者打扰她，所以可能会把她们的意识藏起来也说不定，而你没被藏起来可能是因为，你一直都不属于这里”
冬琳琅有些惆怅，抬头看向了高高悬挂在天上的月亮。
“隔了七千多年的时间吗？那为什么她们还是和现在我认识的她们长得一模一样呢？”
她呢喃自语，现状似乎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她可能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这些信息。
“或许，你知道前世今生这个说法吗？”
海言大概是想要说些什么来安慰她的，虽然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改变这些，但毕竟在这段陌生的时间里，冬琳琅大概是唯一一个能陪陪她，甚至能和她聊上几句的朋友，尽管她们一开始的见面并不算愉快。
“你的意思是，我们所见到的这些人都是她们的前世？”
寻前世方能见今生，冬琳琅又怎会不知道。
海言点头表示赞同，但她觉得冬琳琅说的不够全面，于是就又加上了一些她自己的猜测。
“你说的没错，不过严格来算应该是前前前...世，不管怎么说到现在已经过去七千多年了啊，人类的寿命真的很短暂，只要你稍稍不留神，时间就会从她手里偷走视若珍宝的生命”
月亮很圆，闪烁的点点星光倒映在海言的眸子里，成为一双深蓝色宝石的点缀，美到今夜的月亮都在格外偏爱她，落在她身上的月光很亮很亮，鲛尾上的鳞片反射星星的光。
她也在发光。
夜色下的崖边风景很美，有风从海言披散在脑后的长发中穿过，深蓝色的长发随着风轻轻飘动，落在冬琳琅的眼中时，像一只自深海而出的精灵。
冬琳琅眼中的海言是什么样子呢？
她像天上的月亮，也像星星，像今夜的晚风，也像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像一朵花，一朵拍打在海面的浪花，像很多很多美好的，具体的事物，
这是海言第一次见到星星，美丽的夜空对她有着巨大的吸引力，她看的太过入迷，没能注意到身旁炙热的视线。
冬琳琅不忍打搅这难得安宁祥和的夜，和海言就这样谁也没有说话坐在一起，一个在看星星，一个在看世间。
“你说，我们的前世今生会是什么样呢？真是好奇”
她本就想这样安安静静的待着也挺好，许是海言察觉到了身旁的视线，转头的一瞬间对上了她来不及避开的视线，冬琳琅有一种莫名被抓包的窘态蔓延至心头。
她转移话题的能力真的很烂，但好在确实有效果，海言被她这么一提问，也不再去关心刚才发生的事情，反倒是低头敛眸好一番思索冬琳琅的问题。
“既然我们两个在这场战争里没有什么戏份，我觉得我们的前世应该是不在这里的，只是不知道她们在什么地方，不过应该过的很不错就是了，至于...我们的今生嘛，也没什么好猜的，现在所经历的不正是我们的今生”
冬琳琅跟着点头。
海言若有所思，看向冬琳琅。
“我有个事想问你来着，刚刚你是在想什么要紧的事情吗？心跳的好快”
鲛人族视力不好这事天生的，没办法改变，海言也一样，她根本不是因为感受到冬琳琅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才回头，而是听见了冬琳琅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我，那个...是”
冬琳琅嗫嚅着说不出话来，幸好今晚的月光独独只偏爱海言一个人，即便是坐在身旁，冬琳琅也并没有分到多少月亮的注释，否则她那写满心思的脸上，是绝对不会配合她来撒这个谎的。
“我又听见了，你真的没事吗？在这里出意外可不是个什么好兆头，我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我没事，我真的没事，真的”
假的
她有事
但她自己也不知道这算什么事，反正就是有事，而且还是很重要的事。
“好吧...”
海言的语气带着点遗憾，为自己猜错了答案而遗憾。
“先不说这个了，我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一下子就找到我的，驻地那边那么多营帐，那么多人”
冬琳琅再次试图转移话题。
海言似乎很期待这个问题，她很想和冬琳琅讲为什么能顺利从驻扎地把她带出来，她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开心起来，说话的语调都轻快不少，悬在半空的尾巴上下晃动，鳞片上的月光也跟着晃动，感觉像是在炫耀自己最拿得出手的珍宝。
“这是我的天赋能力，有点类似于你们人类的直觉或者第六感，它能让我感知到危险和即将要发生的事情，尽管它大多数时候都在我脑子里躺着装死，但偶尔也能发挥很大的作用，比如说让我顺利找到你。
我们族里人人都有这个能力，我也不算多厉害，要是能像海月一样就好了，那才是真的厉害，到时候我就可以在你刚出现在这里的时候找到你，可惜...我擅长的能力并不是这个”
海言长叹一口气，尾巴蔫蔫的垂下，整个人在一瞬间变得萎靡了许多，像终日生长在旱地的绿植，没有一丝生机，天赋是每个人生来具有的，无法依靠后天改变，她羡慕海月的天赋和能力，尽管她自己也在努力做好她身为一个祭祀的责任，但微小的萤火又该拿什么去和天边的皓月争辉。
“为什么要去跟别人比，你不是也有自己最擅长的能力，不介意的话，可以给我讲讲吗？我很想听”
冬琳琅也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就像之前海言对她说的那样。
她也在渴望着自己能够拥有抚平伤痛的能力，然而几次试图张口后她很快就放弃了这个打算，果然人不是什么都擅长的，不过好在她转移话题的能力确实很强。
有了她的这么一打岔，海言那点刚刚涌上心头的委屈和不甘又被堵了回去。
“我擅长的能力是隐匿和追踪，所以在驻地的时候那些士兵才会发现不了我，海月的预知能力很强，她有时候能够清楚的预测到未来会发生的事情，而不是像我这样只有一个朦朦胧胧的预感，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我的话，反正就是很厉害的意思，我一直都很羡慕海月的能力，她从小就比我们所有人都优秀”
预知未来的能力，这句话在冬琳琅的脑海里印象很深刻，若是换做其他人，对未曾亲眼见过的特殊能力，尤其是预知未来这种玄而又玄的能力，大多数情况下只会在脑海里有一个十分笼统的概念，并不能亲身体会到这个能力的特殊性。
但冬琳琅是不一样，她亲眼见过，自然也就比其他人的感触更加深刻。
“这确实是个很厉害的能力，估计现今世上很难找到和她一样的人，但你知道吗？我的师傅是个很厉害的人，她天资聪颖刻苦好学，又幸运的进入了宗门能被前任宗主悉心教导，现在她已经是我们去岚宗的新一任宗主，是建宗以来最年轻最厉害的一任宗主，她是我见过最强大的人。
但我的师傅花费了太多的时间在修炼上，她不懂人情世故，和人打交道的时候总是会把气氛搞的很尴尬，她不会做饭，却又经常嘴馋想吃甜食，自己一个人偷偷跑下山去村子里买吃食，在她眼里，山下村子里摆摊卖甜食的商贩就是最厉害的人，而她自己，是个连饭都煮不熟的笨蛋。
她是任何意义上都非常厉害的人，修仙界没人不知道她的名号，提到她没人敢轻视，但即便是她也会有自己不擅长的事情。
其实我只是想告诉你，羡慕别人是好事，这意味着你很想要变得和她一样优秀，甚至是想要超越她，但在此之前我想你应该明白的是，你本身就已经很好。
或许也会有自己不擅长的事，就像我其实和师傅一样并不擅长和人打交道，很容易就会把气氛搞得尴尬，大多数时候都是直接开打来避免麻烦出现，所以如果我说的话让你不开心请原谅我...”
那天的夜色很美，冬琳琅十分确信，她以后再难见到和那天的夜晚一样美的画面。
在她一股脑把自认为是安慰的话说出口之后，她就已经做好了会被对方嫌弃或厌恶的准备，她尽量捡着好听的话去告诉海言自己的想法，她知道自己一向说话不好听，所以也不敢抱什么希望。
良久的安静里只余夹杂着丝丝咸腥的海风，海言一直没说话，冬琳琅从没体会过这么紧张的感觉，忐忑着等待着对方的回应。
“你是在紧张吗？”
海言刚被氤氲的泪意冲洗过的眼睛很亮，冬琳琅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但出人意料的是，她似乎并没有在难过，反而很开心。
“是，是的...我在紧张，我害怕说错了话让你更加不开心”
冬琳琅很坦率的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不会的，我想我之后的每一天都不会比现在更开心，如果我们能顺利离开这里的话，我可以带你去我家看看，你不会和人打交道没关系，我很擅长这个的，我们一定会很合得来”
她没说假话，也没骗人。
人这一生活下去靠的是几个难忘的瞬间，这个夜晚，两个异世漂泊没有归宿的灵魂，相互依偎着彼此取暖，无论明天醒来要面对怎样的场景。
死亡，或者其他什么的更惨一点也好，在明天到来之前，短暂的享受这份难得的安宁。
海言半靠在冬琳琅肩膀上假寐，她觉得有些乏了，想要闭上眼睛睡一会，但冬琳琅的心跳声太吵了，她睡不着。
好好好！我们家小琳琅和小海言终于有机会独处了（幸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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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为月下夜话之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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