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渐升高，海滩上的人也快要散完了，穆琰抬手搭在额前挡住光：“走吧。”
“我们等会去水世界，那边有潜水的地方，还有个水上游乐场，我们一整天都可以……”穆琰正说着话，智能车突然晃了一下，在路上拐出一个小弯，他一个不察，往旁边倒去，重重地撞在穆琛肩上，穆琰揉了揉自己被撞疼的左肩，下意识问道：“你没事吧？”
穆琛也在揉自己的右肩，他吸了口气：“没事。”
看到穆琛的样子，穆琰一顿，接着说：“那我们等会在那里吃个午饭，就不出去了。”
“嗯。”
穆琰状似无意提起：“晚上玩完早点回来吧，今天早上为了看日出，你都没睡好。”
穆琛：“行，那吃完晚饭就直接回酒店。”
车内渐渐安静下来，穆琰随手划着光脑，眼神的落点却游离着，他刚刚撞到穆琛，下意识地问候了一句，话一出口就想到穆琛根本不会疼，他在家的时候徒手端砂锅都没问题，怎么现在和自己撞一下就要揉肩膀了呢。
而且，穆琛根本不会睡觉。
如果说第一次是巧合，那第二次就绝对有问题了。
就是不知道是出了什么问题。
穆琰转头瞄了一眼穆琛，他正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纤长的睫毛柔顺地覆在下眼睑上，呼吸有些长，一脸早起补觉人畜无害的样子，穆琰也跟着深呼吸了两口，让自己放松下来。
在智能车拐弯的那一刹那，虽然知道这是三五不时的正常状况，但穆琛还是立马查看了车子的情况，发现就在车子的抖动瞬间，中控被完全接手。
穆琛没有惊动他们，顺着数据的源头追下去，最终将地址锁定在海城一处小渔村的地下。
小渔村很普通，甚至有些落后，那是一片紧邻着海岸线的荒地，因为海岸线太过曲折以及近海域的资源不好，所以这么多年好像被时代抛下了一样，一直维持着原样。
唯一特别的就是，这里紧邻着海城唯一一个，也是全国最大的机器人回收处理厂。
这个地方，在七年前还有另一个名字，“熔炉”。
十年前，人工智能飞速发展，但有关人工智能的相关法律却没有跟上，根据“法无明文规定不为罪，法无明文规定不处罚”原则，许多人抓住这个机会，无数地上、地下实验室涌现，科技乱象丛生，人伦道德被踩在脚下。
那时候各大实验室主要有两个研究方向，一部分实验室妄想创造出与正常人类一般无二的类人机器人。
另一部分则想要创造出可以违反“机器人学三**则”的机器人为自己所用。
“机器人学三**则”是每一个机器人诞生之初必备的基础语句。
【一、机器人不得伤害人类，或因不作为而使人类受到伤害；二、除非违背第一法则，机器人必须服从人类命令；三、在不违背第一及第二法则的情况下，机器人必须保护自己。】
各个实验室的关系网错综复杂，这场乱象持续了三年之久，直到七年前出台了新机器人法案之后才得到抑制。
法案出台后，所有类人机器人被送到“熔炉”销毁，绝大部分实验室被查封，这两个主要研究方向也被明令禁止。
但总会有剩下来的。
穆博士的实验室是一个，现在海城小渔村下面的实验室也是一个，之前和穆博士进行交易的也有几个。
七年前那场大清洗之后，这些地下实验室的生存条件一直很差，它们万般艰难蝇营狗苟着活到了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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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琛将自己的数据流覆在被控制的中控系统上面，一路顺着跟下去，最终停在了海城实验室网络最后一道关卡外面。
“尊敬的乘客您好，您的目的地海世界到了，请您带好随身物品，从右侧车门下车。”
好像被声音惊到一样，穆琛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将手虚揽在穆琰的腰腹处，从他的背后凑近，看起来像是从后面拥上他一样。
两人贴在一起下了车，穆琛一边将穆琰推开，一边在甩上车门的同时攻破了最后一道关卡。
他刚刚进去，来时的数据流就已经消散。
海城实验室中，林博士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偷家了，他断了智能车的监控后，若有所思。
一旁的助手刚刚也看了全程，百无聊赖：“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林博士瞪他一眼：“他们才说了几句话你就说没问题，我平时就这么教你的吗？”
助手无所谓地往后一靠，却还是闭了嘴。
林博士接着瞪他：“这几天，盯紧这个智能车系统，只要他们两个坐车了，就连过去，这个穆琛绝对有问题。”
助手不情不愿：“那处理厂那边怎么办？”
林博士运了下气，拍了拍助手的肩膀：“你这几天先不用管处理厂那边了，就好好盯着他们两个，我的猜测要是没错的话，这个消息可太值钱了。”
助手看向一旁，好半响才点点头。
他是这个小渔村的人，家里条件不太好，但庆幸的是自己脑子还算不错，跟着图书馆的公共资源学习之后，竟然也能看懂一些机器人的结构了，所以他五年前的时候就会隔三差五去一趟旁边的处理厂，捡一些废弃的零件回来，拼成简单的家用机器人赚点钱。
去了几次之后就又有人来了，他在那里碰到一个完全没在小渔村见过的生面孔，那人皮肤苍白，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好像完全没见过光的吸血鬼一样，不出几次，两人就默契地划好了地盘，一直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
直到有一天，那个人主动来搭话了：“你想学真正的机器人吗？和你做的那些家电完全不同的真正的机器人。”
庄欢正翻着那些几乎完全不能用的机器残块，试图找到一些毁坏的不是很彻底的，听到那个人来跟他说话，手都没停：“不想。”
那人没想到会收到这么斩钉截铁的拒绝，有些急了：“我看过你做的那些小家电，在没经过系统学习的情况下能做到那样，你还算是有点天赋，但你要是继续这样，也就到此为止了。”
“你不想去看看更广阔的机器人世界吗？”
庄欢动作不停：“不想。”
说完之后他抱着刚刚捡到的集合板站起身：“你要是真的这么厉害，干嘛还要来和我抢地盘捡垃圾。”
林博士深吸一口气，怒道：“你搞清楚，我两年前就在这捡垃圾了，不过是三月初生病了没来，真要论的话明明是你抢了我的地盘。”
庄欢正是三月初开始溜进来捡垃圾的，来了没几次就看到这个人也过来捡。
但那又怎样，他是绝不会将这块地让出去的。
庄欢一言不发，转头就走，林博士赶忙跟上去，他的实验室规模本来就小，大清洗的时候也是因为规模太小而逃过一劫，但大清洗之后环境不好，本来还能稍微赚点钱的实验室现在入不敷出，助手一个个全走了，只剩下他靠着之前的设备，定期捡捡垃圾，暗网上接点活来勉强为生。
他太需要一个助手了！
眼看着庄欢要走，林博士连忙跟过去：“你知道类人机器人吗，它们外表完全仿人类，拥有和人类智慧相当的人工智慧，我就是做这个的，你想学吗？”
庄欢脚步不停：“人还不够多啊，还要把机器人搞成人的样子干嘛？”
林博士火冒三丈：“类人机器人是最美的机器人艺术，你懂什么叫艺术吗？”
庄欢：“不懂，所以你找别人吧。”
他要是能找到别人早就找了，这不是没有钱请不起助手只能用老师的名头抵工资，但是又不想真的找个棒槌教起来气死自己嘛。
林博士像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一样，拉住庄欢，一字一句道：“我可以教你怎么写程序，把扫地机器人改成扫拖吸一体的全方位清洁机器人。”
庄欢转头：“窗户和布艺都可以？”
林博士：“都可以。”
庄欢接着提条件：“我还想学厨房机器人。”
林博士咬牙：“没问题。”
庄欢当即冲着林博士喊：“老师！”
林博士就这样拐了个助手回去，一进实验室，庄欢正正和墙上上下两排，被黑色的杆子从肩膀处穿过吊起来的机器人们对上了视线。
那些个机器人或多或少脸上都有点问题，要么没了鼻子，要么没了眼睛，有一个甚至没了大半张脸，仔细看看，它们虽然四肢齐全，但有些胳膊腿的颜色和长短都不太一样，甚至有一个机器人，长着男性的脸，带着一个女性的上半身，男性的下半身和肤色各不相同的四肢。
林博士在他后面介绍：“这就是类人机器人。”
他在那场大清洗之后从“熔炉”里翻翻找找捡回来拼凑起来的，当年十几万的类人机器人，最后就剩下这么多。
庄欢本来想嘲讽一句：这就是最美的机器人艺术？，但话到嘴边看着林博士眼里翻滚的情绪，还是咽下了。
在实验室呆久了，庄欢也逐渐了解这边的情况了，林博士一心想要做出真正的类人机器人，但是每当他即将沉浸的时候，实验室就会财政告急，所以几年过去，那满墙的类人机器人林博士才修复好了一个。
“这和现在的伴侣机器人有什么区别？”看着那个机器人僵硬地在实验室里走动，庄欢有些不解。
“重要的是内核啊，类人机器人是会主动学习的，学习人类的感情，人类的知识，甚至会有人类的**，人类的创造力、想象力，现在的伴侣机器人，全都是一台简单反应机器，所有东西全要靠数据传输去灌输。”
“它们之间是人和机器的差别，智慧和智能的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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