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术法理论上,“怨气”并不是天生而来,或者恒定不变的。古代的经典之中,“怨”通“愿”,怨气本质上是无法满足的愿望萦绕于心,进而影响魂魄制造的炁场。那么推而论之,只要魂魄无法产生“愿望”,怨气也就无从谈起。民间所谓“孟婆汤”、“忘川”,一碗下去后前尘尽忘,怨气消散自然轮回,就是这种思路的衍生。
但世上并没有能精准清除记忆的法咒,不能以此而消灭怨气。但退而求其次,则可以设法破坏魂魄的理智与思维——只要理性残缺,愿望也就无从谈起。切割魂体,就是此种理论的衍生。理性建立在魂体的完整性上,只要魂体被离散分割,理性也就渐趋于无,由此而湮灭怨气。
人类对魂体的感知机制,基本建立在魂魄散发的阴怨之气上。如果怨气阴气同时被清除,那么江罗就是理所应当的茫然不知。只要切割魂魄的技术足够精巧,确实可以瞒天过海。
但没有怨气,绝不意味着散碎的魂体有多么“安全” 。
长久以来,在任何的法术实践中,切割魂魄是非常冒险的操作。这种危险,倒不完全是切割本身——魂魄比肉身坚韧得多,并不太挑剔切割的技术,虽然理论上分为三魂七魄,但操作上大可以粗糙一些,不必精确的细分。危险的源头,更在于分割的后果。分割魂体会制造严重的魂魄离散与神识混乱,魂体炁场被破坏得无以复加,是可以被视为扰乱阴阳的悖乱之举。如果阴阳混乱到一个地步,离散的魂魄反而会因此而免疫常见的炁场波动,由此而能抵抗绝大多数超度与降伏的法术,甚至不会因为时间流逝而弱化怨气……换言之,制造一个难以被压制的“怪物”!
这种不可控性甚至比邪法更可怕,只要稍有理智的施术者,基本都不会冒险尝试。而少数几次尝试的案例都引发了极为可怕的后遗症,被逆反阴阳而创造出来的残缺鬼魂为祸一方,里世界绞尽脑汁亦无法根除,以至于在典籍中为这种诡异的魂体特地取了名字,称呼为“顽鬼”,并留下了严重的警告:切割魂魄不一定会制造顽鬼,但一旦制造出来,后果就无法预料。而散魂之于顽鬼,区别就在于怨气强度上——如果被切割的魂魄居然理智复萌,由此而诞生出了强烈的怨气,那么怨气侵蚀残缺的魂体为厉为虐,就成了久滞人间的顽魂。
正因如此,那封印中的东西散发出如此的怨气,可就实在令人不安了。
当然,封印自身带着反击与压制的法效,在怨气逐步复苏的同时,压制的力度也在逐步扩大。但封印的力量是有极限的,而残魂本身却可以无休无止,无穷无尽的产生怨气……或者换句话说,因为魂魄相聚所复苏的那一点理智,唯一的作用就是诞生怨恨与愤怒,由此而不断加强魂体的力量。那仅存的理智已经没有办法理解更多,所以说常规的震慑超度恐怕都难以奏效,只能不断诉诸于强力。可强力只能激发而不能安抚,长此以往,封印本身都不能不被残魂影响,由此而逐渐松动。
“由此判断,”仙家缓缓道:“大概很早以前,封印就已经被魂魄所左右……残缺的魂体无法产生怨气,但魂体之间的吸引力却无法隔断。埋藏在江罗识海的残魂在源源不断的窃取原典,并将之分化转移,逐步注入到封印之中。或许因为引力太强——或许因为原典发挥了作用,残缺的魂魄渐渐靠拢,封印也逐步上移。当然,上移的趋势是缓慢的,江罗本人可能毫无察觉。但我们触动了隐藏的魂魄,却直接激化了这一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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