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亮的窗户，映照出窗外生机盎然的景色，明媚的阳光被高大茂密的树木遮挡，树下是夏日难得的阴凉。
微风吹拂着，树叶随之舞动，投入室内斑驳的光影舞动。
沈桑坐在椅子上，这不舒服那不舒服，最后坐回了沙发上。
季瑕也把椅子搬过来，两人面对着面，眼眸中互是对方的身影。
斑驳的光影晃动到沈桑的手臂上，明暗结合越是衬托出他的明媚。
沈桑悄悄地移动了一下屁股，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坐姿，等待着季瑕先开口。
季瑕并没有慌着开口，而是分出一部分心绪去感受房间内早已堆积满了的桑桑身上的气息。
他主动将自己的气息压缩到底部，让沈桑的气味占据绝大部分，让他的身体不受大脑控制的对这里产生放松。
时不时的他的气息还要去勾搭和他主人一样的瑟缩的气息，相互交织缠绵，沈桑感知到了安全，而他感受到了愉悦。
可是明明不久前，他甚至不需要做这些，只要回到家中的那一瞬间，不是气息，而是桑桑就会扑到他的身上，牵着他的手。
有了亲密的肢体接触后，这种气息相融只是饭后的小甜点，现在他却把这当做了沙漠中的绿洲，不断地尝试只害怕是海市蜃楼。
季瑕压下心底的不满，眼底才汇聚起来的风暴悄悄褪去，重新带上笑意：“不用担心，我是专业的，况且我很有信心。”
沈桑下意识觉得违和，一个专业的医生会对他的病人确切地说很有信心吗？
如果医治不好，难道不是徒给病人增加不存在的信心，最后只会被所谓的真相打击到地狱。
他压下心底那一点疑惑，对着季瑕点点头：“嗯嗯。”
现在已经这样了，为了楚筱，他还是配合一下治疗，如果没有成效，他就装出有成效的样子，总能让她感到安心。
“小桑......介意我这样称呼你吗？”
沈桑摇摇头：“不介意。”
他会配合治疗还有一方面就是因为季瑕这张脸。
“小桑，把你最近三个月的记忆挨着描述一遍，任何一点都不要遗漏，所有的细节都会影响到最后的判断。”
沈桑下意识往后一仰，他抗拒回忆，只要他试图回忆，记忆就像在脑海中爆炸了一样，让他头痛欲裂。
“没事的，没事的，慢慢闭上双眼，将大脑放松，你的意识轻轻地潜入大脑深处，跟随记忆，陈诉出你所感受到的。”
沈桑跟随着季瑕所说的，在意识触及到记忆那一瞬间，身体的警戒让他冲回现实。
悄然之间捆绑上他身躯的触手收紧，将他的躯干紧紧地簇拥着，意识受到挤压，重新回到了记忆旁边。
“......”
“我原本在一家公司上班，可是有一天公司破产了，我只能提着东西回到姐姐家，那天我们因为一件事情吵了架，我一气之下离家出走。”
“我离开家，去了......去了，有一天早上我离开......在姐姐上班的地方遇见了她，刚开始还没想起她是楚筱。”
季瑕站起身来，缩减缠绕在沈桑身上的触手，露出一点缝隙后，他蹲下，微微抬头刚好看着沈桑的脸蛋。
愉悦地听着从桑桑那张小嘴里说出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
吐出的气息飘洒在触手的表皮和他的脸上，大脑接收到温热的触感，兴奋得所有因子开始活跃。
沈桑似乎是遇见了什么关卡，始终想不起来自己离家后去了哪里。
昨天晚上给桑桑灌输的名字派上了用场，季瑕双手捧起他的脸颊：“遇哥。”
遇哥......
平静的回忆池中，猛然炸开浪花，水滴淅淅沥沥地滴落到了回忆中，沈桑红着脸，慢慢说出：“我去了遇哥家里，和遇哥在一起。”
深藏的潜意识痛恨主人的不争气，他千辛万苦掩藏下去的记忆就这样被一个怪物几句话给诱导出来。
他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了这么大的伤害，真是不争气！
不争气！！
沈桑的意识还沉浸在喜悦当中，潜意识的暴躁让他慢慢丢失情绪，陷入了沉睡。
模糊的双眼，沈桑最后想到：自己最近好像总是犯困，无论在哪里都能快速睡着。
季瑕盯着沈桑轻轻颤抖的睫毛，抽动的嘴角，滑动的喉结，宽大的手掌抚摸在他的脸上：“桑桑，一言不合就沉睡，真是不听话。”
人类的眼眸承受不了怪物的情绪，界限清晰的眼眶慢慢渐变成黑色，人类的肌理质感变成黏腻的黑色，蠕动着吞噬了季瑕的面孔：“桑桑，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丢失我的记忆，你要一直记着我。”
黏腻的黑色重新变回了人类五官端正清晰的面容，属于怪物的情绪褪下去，换上人类的理智。
绿色的光芒闪烁在季瑕的眼眸中，带着对沈桑无限的宠溺说道：“桑桑，我等你醒来。”
沉睡中......
沈桑一脸无辜，蹲坐在无边的白色中，像云朵一般柔软的柔感包裹他的全身。
难得有这么放松的时刻，沈桑褪去脸上的青涩和拘谨，放松地瘫倒在地。
他的大脑中什么都没有，只有现在这真实的触感。
潜意识围绕着他打圈，金色的光亮裹挟着白色不清晰的雾气在他的身上围了一圈又一圈的光环。
沈桑不耐烦地甩了甩手，把光环打碎：“好烦，别来打扰我。”
细小的光芒瞬间膨胀到沈桑遮盖住眼睛，如果它能说话，早就破口大骂，为什么就摊上这么一个不争气的主人。
沈桑当然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潜意识就是他的思想，不知道才显得奇怪吧。
意识到自己幼稚的想法，沈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捏住一颗一厘米大小的光亮：“喂，你们真的很没用，不该记起来的东西不断反复出现，身体都快承受不住了，再这样下去，我们就没有躯体了。”
为了配合画中的凄惨意境，他还特意压低声音，做出悲伤的表情......如果不是潜意识听得见，，它就差点真的信了。
纯白的空间，一丝黑暗侵袭进来，纯白的画卷上多出的一滴墨水是那样的明显。
沈桑看着眼前的黑暗慢慢扩大，将纯白一点点侵占，他只是垂下眼眸，轻轻叹了口气。
直至黑暗将他吞噬，再无一点光亮。
...
...
沈桑撑着自己从沙发上坐起来，揉着酸痛的脖子。
疑惑地想着自己怎么回忆着就睡着了，看着季瑕走进，他慌乱地眼神六乱瞟，睡着的时候应该没说什么梦话吧。
沈桑压下慌张，冷静地看着季瑕走过来坐在身旁，仔细打量他的神色，很自然。
他放宽心，看来自己只是普通的睡着了，什么都没有发生。
感受到他窃喜的情绪，季瑕扇动着睫毛，接着喝水的动作遮挡住他勾起的嘴角，温热的净水划过咽喉，浇落在腹部的触手上，缓解他们的干涸。
根本不给沈桑反应的时间，季瑕恶毒的问道：“你睡觉时呢喃的那个名字是谁？”
“谁，什么名字？”沈桑疑惑地看着他。
“遇哥，遇哥是谁。”
巨大的雷劈打在沈桑的眼前，闪瞎了他的双眼，棕色的瞳孔一瞬间变成了纯黑。
“我不认识什么遇哥啊。”他的记忆告诉他，他认识的人里面没有叫“遇哥”的，最近也没有出气交新朋友......他不认识。
“真的吗，不要欺骗我哦，这可能是治疗病情的一个关键。”
听着季瑕话中的疑问，沈桑怀疑是不是自己又忘记了什么，他忘记了这个叫“遇哥”的重要人物，可是为什么从来没有在姐姐那里听见过呢。
不。
他听见过。
就在他离家出走后第一次回到楚筱的房子时，从她的口中听见过这个名字。
潜意识被压在深处，当时它好不容易在沈桑回到家的时候忘记遇哥，结果现在季瑕又在引导他回想起这一切，真是太不争气了。
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发挥作用，潜意识卸力松散的漂浮着，他不想管了，任由沈桑自生自灭。
沈桑的反应落在季瑕的眼中，他的反应比自己的想象更加平静，季瑕忍下热烈的情绪紧紧地盯着他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小的浮动。
“你再仔细回忆一下，将你的碎片化的记忆串联到一起，让它能够流畅的在你的脑海中播放，不要有一任何一点的卡顿，这样你才能找出那一点不同。”
沈桑从记忆中抽离出来，又下意识跟随他说的话重新开始回忆。
这时他才发现，原本应该连贯流畅的记忆是有多么的卡顿，所有关键的记忆都是以片段出现。
这不会影响他的日常生活，和粗劣的回忆，但真正当他需要寻找细节的时候又会浮现出各种问题。
“从头到尾，将每一点都连起来。”
沈桑失神地左右转动，季瑕坐的那一块柔软沙发垫陷得更深，他就往那里移动了一点，更加贴近季瑕。
“我害怕。”
清凉的瞳孔被晶莹的泪水半遮盖，动物的求助神色蕴含在那双眼眸中，只是一眼就能让季瑕缴械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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