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歌坐在病床上，一手揉着太阳穴，一手持着光脑，斟酌着用词，“俞处长，您看到星网热搜了吗？”
俞年走出衣帽间，抬眼看了下桌上的光屏，标题很醒目，照片也很清晰，“嗯。”
“实在不好意思…”顾明歌哑声，这个‘嗯’字已经表露出不满。
顾明歌忽然想起，拍摄现场的俞年。话不多，每个观点都能一针见血。看起来谦和亲善，但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我可能是被人盯上了，”顾明歌一鼓作气，“实在不好意思连累了您，您看您这边需要怎么澄清？我一定全力配合您，请您放心，昨晚谢谢您帮忙，我绝不会缠着您。”
俞年的手指在光屏上划动，脸上没什么表情，“你现在在医院？”
嗓音略低沉，总是透出与年龄不符的冷冽感。俞年是个负责任的军人。顾明歌知道她的意思，便说是。
俞年又问，“医生怎么说？”
她的注意力好像完全没放在舆论的事儿上，顾明歌咬唇，“俞处长，我的身体没事。”
“没事就好。”通讯器在不断震动，好些人在发消息问情况，俞年随意看了眼，“不好意思顾小姐，我有别的通讯打进来，稍后我给你回电。”
顾明歌轻舒口气，“好。”
至少俞年看起来并不难沟通。
挂断通讯，俞年在桌前坐下，通讯器上闪烁着赵女士的名字，俞年接通，脸色冷上不少，“妈。”
“俞年！”通讯器里的女声气势浩荡，几乎要从通讯器那头冲出来，“你做了什么！”
俞年坐得笔直，想说什么，对面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俞年妈妈快要气晕过去，“俞年！你才二十岁，大好的事业你不在乎！就学着出去胡作非为！给你爸爸脸上蒙羞！”
……
她劈头盖脸一顿输出，最后才恨铁不成钢，咬牙切齿骂：“你知道你的身份！俞年！”
每次都是这样，俞年无波无澜，她往后靠在椅背上，轻声反问：“我不可以有感情生活吗？”
俞妈根本不跟她讨论这个，“你打算怎么解决。”语气很不善。
顾明歌说会全力配合。
俞年忽然想到她有些紧张的神色，唇角不自觉弯了一下。
“俞年！妈妈在跟你说话！”
那丝笑意落回去，俞年半垂着眸子，声色冷淡，“这个事情我会自己解决，请您和父亲不要插手。”
“俞年！你不把妈妈放在眼里了是不是！你现在在哪里？你爸爸限你半个小时内赶回家解释清楚！”
光屏上周易阳把调查结果发了过来，底下还跟着行字——“俞处，星网上那事儿是真的吗？”
俞年看着出了会神，和顾明歌没有关系，监控也确实显示是意外。顾明歌慌不择路逃到那层，清洁机器人带门没带紧。那两个人紧追不舍，顾明歌算是误打误撞进了她的房间。
“对不起，妈，”俞年回神，直起身，“我还有事，先挂了。”
放下通讯器，俞年双手交握靠在桌上，沉思了会儿，重新给顾明歌拨了回去。
顾明歌提心吊胆等着，光脑一响立马就接起，“俞处长。”
俞年的声音似乎更冷了些，“顾小姐，方便问一下，你想怎么澄清这件事？”
顾明歌愣了一下，她没想到俞年会这么问。
这种事只要不回应就好，久而久之网友自然就忘了。但俞年的身份意味着必须要澄清。
顾明歌没吭声。
俞年也没让她久想，“顾小姐，请问你现在在哪个医院？我们方便见一面吗？”
现在见面不就意味着坐实了吗？顾明歌不知道俞年想做什么，不敢答应，“俞处长，有什么话您就直说吧。”
俞年那头安静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她说，“顾小姐，请问你愿意和我，以结婚为前提发展一下感情吗？”
结婚？发展一下感情？
顾明歌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反问：“什么？”
俞年很认真，再说了一遍，“顾小姐，我没有结婚，也没有标记过其他omega，感情史上没有别人，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考虑一下我。”
顾明歌脑袋里嗡嗡的，她甚至不知道怎么回复，愣了半晌才找回思绪，“俞处长，我们俩只是……睡了一觉，何况也没有标记，您没必要拿自己的感情开玩笑。”
“星网上的舆论，一会儿我们一同发个声明……”
俞年没等她说完，轻声打断了她，“顾明歌。”她声音很轻，如清冽山泉划过山石，荡漾在她心间，“我该对你负责任。”
跟她印象里的俞处长真的很有差别。
只有那个不容拒绝的语气还跟之前一模一样。
顾明歌按了按额角，事情一下子发展到她想象不到的地方了，“俞处长，您的意思是协议……”
俞年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忽然问她，“顾小姐有女朋友？”
顾明歌立即否认，“没有。”
俞年声音似乎轻松了些，“那是有什么不方便吗？”
顾明歌不知道该说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应该就是俞年本身吧。“我没有。”
“俞处长，您是认真的吗？”
俞年说是，“现在的情况，直接公开不是更好吗？”
确实，大大方方承认对俞年来说，是最好的澄清方式。顾明歌放轻声音，“那就按俞处长说的办，一会儿我会在星网上发布声明。”
俞年的语气，听起来就很让人放心，她说，“不着急，我这边先出声明，你再转发就是。”
“至于细节，”俞年顿了顿，“待会儿见面再说？”
顾明歌不太确定，“真的不会给俞处长添麻烦吗？”
“不会。”俞年的声音淡淡的，但又沉着透着信服，“你把病房号发我，我马上过来。”
俞年随即给周易阳发了个消息。
周易阳很快回复：“俞处，您跟顾明歌是认真的啊？江部刚刚问我了，她那里怎么回答啊？”
俞年站起身往外走，“江部那里我亲自解释。你先查这事儿是谁爆出来的，整理齐证据，再看看吴达阔上头是谁。”
周易阳说好，提醒她：“下午三点的军政联合会议，您别忘了，江部的意思让在这之前给她答复。”
俞年按开车门，“知道了。”
……
顾明歌揉了揉额角，脑袋里面还一片混沌。
俞年真的要过来？俞年究竟是什么意思？
陈思焦急地看着她，“明歌，现在是什么情况？公司那边问要不要澄清。”
顾明歌垂着头，握着光脑缓缓平复着心情，没看陈思，“这件事不需要公司介入，陈思，我的星网账号这段时间我自己管理。”
顾明歌往日很顾及和陈思的交情。
这次吴达阔的事，顾明歌是真的动了怒气。
大家都是成年人，陈思自然不会不懂，“行，那你在这儿养病，我先回公司交代情况。要叫助理过来吗？”
顾明歌按了下眉心，头疼，“不用。”
俞年要和她以结婚为前提发展感情？俞年疯了还是她疯了？她和俞年原本八杆子都打不着的两个人。
俞年来得很快，顾明歌还没想清楚，她就到了。左手捧着一束康乃馨，右手拎着一袋吃食，“不知道顾小姐有没有吃午饭，我在路上随便带了点儿。”
没吃。
她的态度估计吓到陈思，陈思没反应过来给她准备。
“谢谢俞处长。”顾明歌扬唇，“您费心了。”
俞年说：“没事。”
顾明歌看着俞年把保温袋放在床头柜上，把花插进花瓶里。俞年一身深灰西装，熨得没有半丝褶皱，动作干净利落，一点儿都没拖泥带水，她拉过凳子坐在旁边时，顾明歌还看着她出神。
她的脸上为什么一直没有表情呢？
高兴还是不高兴？愿意还是不愿意？
“你先吃饭？”俞年偏头。
俞年的唇很薄，微微抿成一条线。顾明歌偷偷吸了口气，那股雪山茶香迎面而来，打着点滴这个味道的影响似乎也减小了。“先说事儿吧，俞处长。”
俞年拉开桌板，打开保温袋，拿出饭盒，“边吃边说。”
顾明歌垂下眼，是一盅骨头粥。
俞年做事很周到。
“刚刚说的事，”俞年拿出勺子递给她，“顾小姐有没有什么意见？”
俞年的皮肤很好，是那种健康的暖白色。顾明歌搅了搅粥，粥还滋滋冒着热气儿，“俞处长真的决定要和我……？”
俞年不解，“顾小姐有什么疑虑？”
她的神情总是给人一种认真的感觉，顾明歌看了她一眼，蹙眉，“为什么呢？”
俞年往后靠，不自禁交叉着手指，“我个人觉得你是个不错的人。”
顾明歌眨眼，“就这样？”
俞年嗯声，“就这样。”
顾明歌低头假意喝了口粥，没有说话。心底生出些不确定。俞年似乎看出来，“顾小姐。”
顾明歌仰头，“嗯？”
俞年坐直身子，顺手递了包纸巾过去，“是不喜欢我这样的人么？”
“不是，”顾明歌摇头，“俞处长很好。”
哪哪儿都好，那一晚的体验，也很好。从这两次的接触来看，她的确是个很好的人。
俞年想了想，“如果你是觉得没有保障，我们可以先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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