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的天空只有几处繁星点缀。
昏黄路灯下,一大一小的影子出现,在这空旷的街道中缓缓前行。
庄歆抱着哈罗走在路上,中途却把它轻轻放了下来。
“哈罗,你在这等我一下。”
她揉了揉它的脑袋,柔声道。
说完,她便转身向夜色深处跑去。
哈罗蹲坐在原地,听话地没有动,目光始终停留在庄歆消失的方向。
晚风掠过,其中不乏白日烘烤过的青草气,也带来一丝寒意,让它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在它缩紧身子时,那股熟悉的,令它安心的气息再次出现,与之一起的,还有泛在空气的淡淡焦香。
庄歆的脸庞终于清晰,还挂着明显的笑意。
顺着香气,哈罗的目光向前聚焦,停留在她的手上,一根冒着热气的烤肠正被她拿在手里。
“老板快收摊了,还好剩着最后一根。”庄歆笑着劝,“快吃吧。”
眼前的小家伙嗅了嗅,而后慢条斯理地吃起来。看到这认真模样,庄歆登时心软,忍不住伸手轻抚它的头。
忽然,一点冰凉滴落在她的手背上。
庄歆抬头看了眼天,原有的几点疏星已被薄云覆盖,细密的雨滴从中坠下,两点、三点…很快连成了线。
她赶忙把哈罗从地上捞起,快步到最近的屋檐下。
檐下狭窄,勉强能容下这一人一狗。
庄歆背对着风雨,尽力将哈罗护在怀里。漏进的水滴沾在衣背上,混着风吹得她不住发抖。
但她没有在意这些,用袖口仔细替它擦拭着还在滴水的毛发。
哈罗依偎在她的怀里,触及到一片温暖。
它抬起头,凝视着庄歆专注的侧脸,犹豫一会儿后,轻轻舔了舔那正在擦拭的手背。
庄歆被这突如其来的示好逗笑了,她勾起嘴角,手上的动作没停,像是自言自语,“你知道吗?我以前在老家养过一条小狗,是只小土狗,特别聪明。每次我放学回家,它都会这样跑过来舔我的手…后来我长大了,想把它带在身边,它却跑进山里不肯见我,我也再没找到它。”
她顿了顿,唇角的微笑渐渐化上苦涩,“虽然你之后可能也会离开,但…趁着现在,多陪陪我好不好?我知道你很在意我,我也同样很需要你。”
庄歆的声音很轻,停在雨声里模糊不清,最后一句话也被湮没在风中。
“滴答”“滴答”
是屋檐下水滴落下的声音。
雨水裹着泥土的气息,混合庄歆身上的暖意,趁陈峙心神失守的瞬间,蛮横地顺着嗅觉钻入心腔,使其狠狠震荡。
“咚咚”“咚咚”
是胸腔内心脏冲撞的狂响。
这是他从未感知过的情绪。
但现在,每一声清晰的搏动,都在昭示着心动的降临。
哈罗的尾巴轻轻晃了晃,又很快垂下去。庄歆感受到动作,将它更紧地搂在怀里。
“乖,雨马上就停了。”
回去的路上,狂风又起,庄歆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哆嗦。
她小跑着回了单元楼,照往常一样把哈罗拴在门把上,给陈峙发消息嘱咐了几句才进屋。
刚准备洗澡,拿起毛巾的她倒是想起了什么。
——完了,擦狗用的毛毯被落在屋外了!
庄歆立刻折返,一打开门,就见着邻居家的房门半遮着。透过门廊的微弱亮光,能看见一道身影正立在阴影中。
“陈峙?”她试探性地问,“是你吗?”
对方迟迟没有回答,这诡异的寂静弄得庄歆心里发毛,她下意识摸到手机,准备随时滑向紧急呼叫。
忽而风一吹,虚掩着的房门被彻底敞开,她的表情也瞬间从紧张转为惊讶。
只见陈峙手里攥着上衣,身上匆匆套着条长裤,头发上似乎还在滴着水。
虽然这光线不足以让庄歆看清这上半身的全貌,但她依旧能从脖颈阴影连着的紧实轮廓,来判断对方此刻的状态。
“你、你、你…”庄歆的脸“嘭”一声爆红,瞬间愣在原地,捂嘴倒吸了一口凉气,“你怎么没穿上衣啊!”
陈峙退了一步,在黑暗中迅速把剩余的衣服套上,整理时还不忘将手臂处拉严实。
再一走出门,他面上的慌乱已被强行压下,只剩水珠在脸颊处留下痕迹,“抱歉,门没关好。”
“那你…那你怎么浑身湿透了?你也刚从外面回来吗?”
庄歆疑惑问着,后知后觉脸颊有些发烫,视线不自在地移开了些。
“刚洗完澡,听到外面有动静,出来看看。”
陈峙努力让语气恢复平静,尾调还是带着丝丝点点的慌乱。
没擦干就出来,不怕感冒吗?
庄歆没听出这语气的不对劲,伸头往里看了看,努力寻找那条熟悉的身影。
她刚想问哈罗在哪,第一个“哈”字出口,倒成了个大大的喷嚏。
“哈…哈,哈楸!”
“没事吧?”
陈峙立刻上前一步,手臂抬在半空,却又微微顿住。
庄歆立刻用手挡在两人之间。
接着她捂着鼻,摆手道:“没、没事,刚刚鼻子灌了冷风,回去洗个热水澡就行。”
“你刚在外面淋了雨,确定不是感冒?”
“不会不会,我身体硬朗得很,就鼻子有点痒…哈楸!”
第二个喷嚏让她的话更没说服力。
陈峙不顾阻拦,再走向前,强硬道:“先进屋,我给你煮姜汤。”
“真不用那么麻烦,”庄歆连连摇头,身体已经不自觉地往自家门口退,“我回去泡个感冒冲剂,睡一觉能好,你先去看哈罗吧!”
话音刚落,她便“砰”地关上了门,再一次将陈峙隔绝在外。
庄歆这下真的感冒了。
一觉睡醒,她便觉着自己身体像是灌了铅,浇筑在床上无法动弹,粘合的眼皮更是沉重,闭上眼就能感受到它在隐隐发烫。
手机已经震了好几下。
庄歆抬起无力的手,勉强将其从床那头够了过来。
未接的电话和消息皆出自同一个人,庄歆努力搜到他俩的聊天框,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嘶哑,含糊地发了段语音「我还好,就是有点发烧,应该能撑…」
消息发出去的瞬间,几乎是下一秒,对话框顶端就跳出了“对方正在输入…”
但比气泡来得更快的,是那阵急切的敲门声。
庄歆想撑手尝试坐起来,却因浑身无力,刚支起的半边身子又重重倒在床上。
屋外的动静还在持续着,甚至越来越急。她强撑着下了床,脚步虚浮地走到门口。
那扇门的背后,是陈峙在焦急地等待。
终于,他听得“吱呀”一声响,眼前的门被缓缓打开。
还没来得及问询,屋内的人便倒在他的怀里,浑身滚|烫。
身体好重…头好痛…
庄歆费力地掀开眼皮,就看见屋内多了两道身影,一个陌生、一个熟悉。
她想抬手,却发现自己的手背上多了根输液管,连接着头顶的药瓶。
陌生的身影身着白大褂,正背对着她收拾着什么,见她醒了,朝对方点了点头便轻轻带上门离开。
熟悉的身影走了来,又在她的身边坐下,用手轻轻地抚上额头。
“好像没那么烫了。”陈峙松了口气,“我先给你拿感冒药备着。”
他起身走向储物柜,目标明确地拉开抽屉,未作停顿,直接从深处取出了那几盒不常用的药。
庄歆看着他忙碌的身影,不由得蹙起眉,心中疑惑腾起:这些药我都偶尔会忘放在哪,他怎么能找到它们的位置?
一股强烈的违和感丛生,她很想弄清楚,但高烧过的头脑不足以支撑这份思考。
庄歆只觉一切浑浑噩噩,半睁半阖间,哈罗和陈峙的身影竟诡异地重叠。
最终,在眼皮不断开合的作用下,她的意识再一次堕入无边的黑暗。
陈峙守在床边,目光落在头顶的输液管上,默数着它剩余多少。每隔几分钟,他就会伸手触碰庄歆的额头,感受温度的变化。
庄歆的睡颜很温和,睫毛在呼吸间轻颤。
可不知怎的,她忽然轻哼了几声,挣扎着扭动了几下,似乎梦中的她并不是很安稳。
陈峙凑近了些,轻声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哈罗…”庄歆嘶哑地挤出几个字,“哈罗它…没事吧?”
她的眼睛还沉沉紧闭,手却死死地攥成了拳。
庄歆在意识中挣扎了几个来回,却难抵身体的沉重,说的话都混乱不清。
“它没事,现在以你为准。”
陈峙轻声安慰着,用手拍了拍她的手腕,触到的尽是一阵冰凉。
他不由得皱起眉头,伸手用掌心覆住她的手背,将自己的体温渡过去,好让对方好受些。
听到答复,庄歆含糊地应了一声“好”,头轻轻地点了两下。
输液管还在滴着,冰冷液体灌入,单靠掌心的温度显然有些不够。
该去灌一壶热水缠在这上面。
陈峙这样想,很快起身去找空瓶,但没走出一步,就停了下来。
他的手指被人轻轻攥住了。
榻上人逐渐转醒,
庄歆侧过身,眼睛微睁,眉头依旧紧皱,“你…别走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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