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蒙卿卿不弃。在下,莫敢不从。”
蔚蓝晴朗的天空下,漂浮着柔软轻盈的云絮,明媚的阳光给万物都镀上了一层华贵的金边,仿佛在一同见证这个特别的时刻。
天地为证,道心为锁。
心魔大誓的誓词中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相互缠绕的红线,随着被一字一句地念出而收紧固定。
直至誓言最后一字落下的瞬间,两人就此命运相连。
誓言落成的印记通常会印在手腕内侧,而刻印的形状将会提取两人相处之间最深刻的记忆痕迹幻化而成。
而此刻,印在白皙手腕正中的,是一朵两人都无比熟悉的,金光熠熠的饱满莲花。
沈卿缘有些新奇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腕,又转身来摸他的。
她的指尖搭在到殷夏的手腕,触碰到印记粗糙的纹理时,有种奇特的手感,来回摩挲便会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热意。
殷夏周身环绕的渡劫期威压外泄而出,而他自己似乎并未发现。
但沈卿缘自一开始就感觉到了。她将指尖从他的手腕逐渐移至颈侧,直至托起他的下巴,凝视着他的眼睛。
殷夏忍不住偏了偏脑袋。
痒意逐渐明显到让人无法忍受,他情不自禁地想要捉住那只捣乱的手,再告诉她安静一些,别再乱动。
沈卿缘又道:“试着将周身的威压收一收,出门在外,还是低调一些比较好。”
殷夏有些紧张地闭上眼睛,周身澎湃而混乱的气息因他的极力控制,勉强被压了下去。
沈卿缘看出来,尽管他的修为因心魔大誓提升至渡劫期,却仍需要一段很长的时间去适应和实践。
不同境界的灵力运转方式千差万别,而到渡劫这个层次,对细微灵力的操控以及战斗意识,早已不是金丹时期那么粗浅地灵力对轰。
能感觉到自己的新任道侣有些慌张,就像是一个拿到了神兵利器的孩童,对着足有自己半人高的武器心有余而力不足。
沈卿缘问他:“忽然从金丹期一下子到了渡劫期是什么感觉?”
殷夏觉得有点像是一种登高望远的感觉。
以前仿佛身在群山之中,不知路在何方,也不知道要走多久才是终点。
现在被道侣骤然从半路拎到了终点,忽然发现之前千难万难的路全都走完了,往身后看去,全是是陌生的路与风景。
可能还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习惯。
他回答道:“修为提升后总觉得用得有些磕磕绊绊。”
沈卿缘挑眉道:“其实修仙界中像我们这样的道侣不多。大多数结为道侣道双方也要看彼此的家族与修为,这样来看其实也和凡间一样,讲究门当户对。”
殷夏点头:“也就是说,修为相近,家族地位相似。”
沈卿缘微笑:“是这样。”
但她却偏偏没有这样做。
“以后外面都会说你心思深沉,手段高明,竟然能攀附仙市之主。倘若今后当你还想用本来的容貌示人,可能还会说你迷惑了我。往后这些话会越来越多,而且会越来越出格。”
“但无论那些人是嫉妒还是不服,可是改变不了我们是道侣的事实,你明白吗?”
“自然明白。”
殷夏知道,两人如今最紧迫的事情是找出异火背后的秘密,那些流言蜚语,不值一提。
以及非常重要的——要彼此信任。
他决定不再将过往的秘密隐藏在心里。
殷夏朝沈卿缘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你想不想听我讲一讲那张旧时悬赏令背后的事情?”
沈卿缘颇为欣慰,她的道侣终于能主动敞开心扉了。
她眼含期待,果断地点点头。
*
天光正盛。
封存了多年的回忆一朝揭开,都仿佛带着经年累月的灰,扬起呛人的尘。
殷夏并不擅长讲述故事,故而有些犹豫该从哪里开始讲起。
担心沈卿缘会听不明白,思索了片刻,缓缓开口道:“我并非是普通家庭长大的孩子。”
准确地讲,他是个弃婴。
而让他成为弃婴的人,就是他的母亲。
他的母亲是个容貌极盛的女人,从小就被身边的人夸赞到天上。
她修为尚可,但家境贫寒,有仙门招了她做外门弟子,家中高兴至极便不再管她,只让她若有空,多往家里寄点东西。
却没想到这个门派看似清正实则内里腐烂不堪。
掌门有个儿子,自小被捧在手心上养大,吃不得苦。但修仙既磨砺肉.体,也拷问道心。因此他的修为自筑基后再不得寸金。
他成天仗着自己的身份寻欢作乐,流连风月,恣意妄为并不在乎精进修为。
掌门苦口婆心的劝说全被他当成耳边风。
眼看筑基期的寿命只有短短两百余年,儿子又不肯潜心修心,掌门便动了别的心思。
又要能让他接受,又不能太过吃苦——那只有采补这条路。
而殷夏的母亲刚好因外貌出挑被一个长老看中,作为礼物强行将她绑了送给掌门之子,对外只宣称此弟子外出完成任务的时候与妖物相搏,不幸丧命。
修仙界很多美貌女子的消失都是无迹可寻的,但很久之前殷夏就明白了,她们大多数并非真的葬身于妖物的腹中,而是葬身在这个等级森严的修仙门派里。
往往是被绑了卖给修仙世家或者被当作礼物送出去做了姬妾。
他的母亲就是被那个急于讨好掌门的长老送去给掌门儿子当炉鼎的倒霉女子。
听说他的身生父亲身边成天围绕着千娇百媚的姬妾,用于吸取修为的炉鼎更是不计其数,修为很快就涨到了金丹。
殷夏的母亲虽然因容貌出挑而被倒霉地做了炉鼎,却又因过于精致美艳的容貌,讨得了他父亲的怜惜。
大概算是否极泰来。
一夜.欢.好后,因女子过于惊艳的美貌,掌门之子破例将该女子留下当做姬妾,可在洞府中贴身服侍,还可穿金戴银,行动自如不受拘束。
怎么看也比外门弟子要好。
但被采补过的修士修为大损,再也无法修炼,她的仙途自此断绝。最好的结局就是现在这样,作为掌门儿子的姬妾,过着吃穿不愁的日子,在本境界过完寿命并蹉跎一生。
更多被掳来的的炉鼎修为平平,相貌也平平,普通的炉鼎全都被关在一个很大的院落里。需要时就被带走采补,之后再送回。
等到修为耗尽,用后即弃,不留活口。
与她们担惊受怕、朝不保夕的日子相比,殷夏的母亲的确算得上命好。
修仙之人容貌留驻的时间很长,她十分安于现状。
但她没想到自己会怀孕。
修仙之人怀孕并不会使肚子变大,哪怕此时她已经断绝了仙途。之后不久,她生下一个儿子。
怕因此被抛弃,于是偷偷将刚刚出生的小孩子送入炉鼎所在的大院中。若有人看到,救他也罢杀他也罢,都是造化。
实则让他自生自灭。
被坑蒙拐骗到这个大院中的女子们很多还是小姑娘的年纪,纵使自己的生命都是转瞬即逝,在看到冰雪可爱的小孩后,还是心有不忍。
这些被充当炉鼎的女子,修为普遍不高,有些是需要一日三餐的。因此会有人按时来院中送饭。于是这些女子省下一点点口粮给他,再多的就束手无策了,只能看天意。
而天意让他活了下来。
大概活下去是每个人刻在骨子里的执念,将他一次次从死亡的边缘又拉了回来。尽管如此,殷夏每次想到这里,都有些劫后余生的感觉。
在一群素不相识却又无比善良的女子的庇佑下,虽然他每日都在艰难躲藏在院中角落里,唯恐被发现。
多年之后,到底是艰难长大了。
最开始收养殷夏的女子们曾经说过,她们是在一个蝉音嘈杂的夏天傍晚无意间将他捡到的。
他是被丢弃的孤儿,没有名字。于是她们商量之后给他取名殷夏,意为富足而热烈的夏天。
她们之中的修为最高也就炼气期圆满。
因为进入筑基期的弟子,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各门派之间也有大比需要新鲜血液为门派争光,因此若是掳走那些崭露头角的弟子们冒的风险太大,并不值当。
少女们说:“我们这辈子算是毁了,但你还有机会。”
殷夏长大一些后,陆续有熟悉的面孔出了院中大门,她们再也没有回来。
而剩下的少女们则抓紧时间教给殷夏各种修炼方法,是那种一股脑地,毫无保留地交授给他,只希望他能多一分活命的机会。
殷夏当时还小,不知道学这些有什么用,但还是战战兢兢地学。
他也问过为什么她们不逃跑。
“因为跑不了。”她们说。
“那为什么你们偏偏觉得我能?”殷夏不解。
她们捂着嘴笑,笑容有些心酸:“因为你是个无人知晓的变数啊。”
后来,殷夏又长大了一些。
他知道自己是木属性单灵根,资质上乘。
很多大门派都没有几个这样灵根的弟子。
他也知道了什么是灵气,懂得如何御使它们,每天的修炼功课他一次都不会落下。否则她们看着自己的眼神会非常地伤心。
殷夏比一般孩子早熟太多。他眼睁睁看着这些少女们的修为在一天天地降低,也明白为什么她们跑不掉。
因为只要被采补过一次,修为上就再也没有更进一步的可能性了。
她们是一群被拔光了爪牙的修士,再也无法自保。
可在这种情况下,她们却偷偷地保下了他。
就像一个奇迹。
殷夏的学习速度很快,但快不过炉鼎的宿命。新的女子换了一批又一批,很多熟悉亲切的面孔已经消失在他的记忆里很久。
多年的躲藏经验,能够让他得心应手地融于环境里而不被察觉。
他的修为也逐渐到了炼气期大圆满。
那些善良可爱的女子们都已经不在了,以后的路他只能自己去走。
再也没人能手把手地教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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