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是一个浅淡而温柔的吻。
唇间的温暖转瞬即逝。殷夏想要起身，却被沈卿缘伸手摁住。
她以不容殷夏逃离的姿态一点一点地加深，带着他坠入其中。
原本无比拘谨又小心翼翼的亲吻，像是突然被火星点燃似的，变得逐渐热烈深入。
一吻结束，两人都有些微喘，面色也变得滚烫而潮红。
殷夏与她对望一眼，双眼微微弯起来，露出一个有些青涩的笑。
片刻后却又有些别扭起来，干脆双手抱膝，将脸埋在手臂中。
方才主动的是他，现在不敢看她的还是他，真是矛盾极了。
他并不知道这一埋头的动作会露出一片莹白如玉的后颈，不但没能掩盖他的失态，反而更加容易吸引沈卿缘的注意。
沈卿缘失笑。她轻轻踩在青竹之上，而后缓慢起身。
从万丈高空往下看去，是星罗棋布的山川河流。
她思索片刻后，低头问下方埋头的殷夏：“我们现在是不是到了青崖州的地界内？”
殷夏顿了片刻，半晌后从外套布料里传出他闷闷的声音：“我们已经在州内飞了一段时间，都快飞出此州了。”
“那可不行，你先停一下。”
殷夏此时以渡劫期的修为御使青竹，与原先的速度不可同日而语。
听完沈卿缘的话后，他一个急刹悬停在空中，差点将自己甩出去。
先前执着埋着的脑袋也终于从胳膊里探了出来，露出一张仍带着微红颜色的脸颊。
那张旧的悬赏令内容仍印在沈卿缘的脑子里。
她稍微回想了下，问道：“悬赏令中写明你是犯下大错的门派逆徒，因此末尾所写的天星派就是你先前所逃离的门派吧。”
天星派，真是好久没有从别人口中听到的一个门派名字了。
殷夏幅度很小地点头，但不太明白沈卿缘问这些做什么。
沈卿缘迎风拨了拨及腰的长发，意气风发地说道：“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肯定还记得天星派的位置，让青竹带个路，我们临时往那边拐一下！”
殷夏睁大眼睛：“本来不是要去幽月城的吗？”
沈卿缘挑挑眉：“虽然我对异火背后的秘密非常好奇，但顺路跑一趟天星派也不算浪费时间对吧。”
她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殷夏一眼，继续道：“相信我，跑这一趟不亏。不但可以让背后那些推算的人聪明反被聪明误，被误导着一路推算到天星派，还能在嫁祸之后再把水给彻底搅浑，功成身退。你觉得如何？”
殷夏知道自己多年前的报仇并不彻底。虽然损毁了门派的名誉，却未曾动摇它的根基。
午夜梦回的时候，殷夏总是觉得自己当时过于年轻且心慈手软了一些。
若有机会再来一次，他自然要闹个天翻地覆。
但想到要去那个困了自己许多年的地方，昔日的阴影又浮上心头，仍是下意识地生出了几分抗拒。
他觉得这招祸水东引不错，可以放手一试。
正待开口，却恰好望进沈卿缘的眼睛里。
她的眼睛好似一泓幽潭，表面风平浪静，其下沟壑纵横。
殷夏每每看到她这样的眼神，总觉得在她眼中自己是几近透明，一切都被看穿在她的眼底，却从不说破。
他虔诚地爱她、用心仰慕着她。
但哪怕两人成了道侣，相互扶持之余，每个人的道终归不同，道心所遇的魔障，也只能自己堪破。
他骤然意识到，原来一别经年之后，青崖州的天星派已经成为了他修行之中的魔障就，仿佛屹立在半路的大山一样，在时刻阻碍着他的道心。
若非沈卿缘的提醒，他可能还会继续逃避下去，直至避无可避，成为劫数。
殷夏呼出一口气，下定了决心：“当然要去，方才心里忽然涌上了些情绪，一时未能应对得当，如今已想明白了。”
青竹之上，他将神识延伸至很远之处，所见是一片翡翠般的群山与山下星星点点的村镇。
那里将是他们即将前往之处。
*
青崖州中，天星派山脚之下。
修仙门派会定时派人下山选拔资质优异的弟子，长久以往，山脚下聚集了大批带着孩童的夫妇们慕名而来，希望为自家孩子谋求一线仙缘。
随之出现了紧靠着门派而建的村镇，并建起了大量的客栈和饭馆。
一来山下村镇临近仙山，可得到天星派的庇佑，二来想要拜入仙门的凡人络绎不绝，且大多非富即贵，出手阔绰，长此以往周边铺子的生意也是蒸蒸日上。
自然吸引了很多虽无仙缘但头脑灵活之人前来开店做生意。
此时已是午后时分。
两人显出身形之时，本命青竹瞬间消失在两人身下，并化为一道晶莹流光回到殷夏的灵府之中。
沈卿缘散开神识向外查探。
此处是仙山郊外的树林，距离村镇所在之处不远。进入村镇后一路向北，就是天星派的山脚下。
她探查到此处便收起了神识，以免再进一步后，强悍的神识会惊扰到门派的护山大阵。
如今皓日当空，行动的话太过显眼。沈卿缘不想打草惊蛇，因此还是等到半夜行动为妙。
两人徒步往村镇入口处走去。
修仙之人体魄强健，脚下生风。哪怕他们未曾凝了灵力于腿脚之上，也比普通凡人走得更快一些。
刚走几步，沈卿缘发现自己的指尖被另一双温热的手握住。
她往身旁看去，殷夏却坚定地望向前方，手捏的比刚才更紧了些。
一副十足心虚的模样。
虽然殷夏在亲吻上仍克服不了害羞的状态，但是并肩而行的时候，已经会主动拉沈卿缘的手了，确实进步了些。
明明在感情里生涩又害羞，却在努力地克服天性，尝试着再多靠近她一点。
沈卿缘很喜欢他现在的模样。
两人故作镇定地走入了镇中的一处茶馆。
自郊外一路走进来，可以看到这个村镇与旁的镇子不同。
无论是镇子中的饭馆、茶馆还是客栈，几乎都是人满为患。而且客栈和饭馆开设得特别多，像是专门供给远道而来的客人。
那些住宿的人也服饰各异，有些衣着保守至极，从上至下不露出丝毫的皮肤；有些却大胆奔放，戴着各类首饰并露出大片的手臂和胸膛；更有一些看起来就非富即贵的大户人家，随行一行带着大批的侍从与婢女，毫不遮掩自己的阔绰。
而一些凡人日常所需的米面蔬菜肉类，在这里却几乎见不到。
看到这里，沈卿缘心中有数。
这里大概相当于天星派与凡间的一个中转站，因此开设了大量的客栈饭馆用以供给食宿。
虽然她提议来青崖州一趟，但并不准备在此耽误太久的时间，最多也就这一个晚上。因此并未在任何一家客栈投宿，而是最先去了茶馆。
各个地方的茶馆都配备了茶水点心和瓜子，是消息最为密集的所在，沈卿缘初来乍到，自然不能错过。
她与殷夏一起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殷夏要了一壶花茶，几碟点心，随后给沈卿缘倒了一杯。
沈卿缘则要了两坛酒，一碟瓜子，其他一律不要。
这个时间刚好有很多人聚集在大堂内聊天喝酒，以修士的耳力，能将所有人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但他们并未张扬，事先已经收敛了周身的威压，到渡劫期这个层次，可让自己融于万物之中不被察觉。
他们就像周围的那些凡人一样，喝点茶，聊聊天，再嗑些瓜子消磨时间。
没人能听见他们在闲聊的内容，更不会知道两人看似闲聊的背后，其实是在讨论关于晚上行动的具体计划。
沈卿缘嗑瓜子非常轻松，拇指与食指微微一捏，瓜子就裂成了两半。她去掉硬壳，将果仁扔进嘴里。
先前听殷夏讲当年的事情，她还发现了一些疑点，刚好趁着这时候跟他核对几个最为在意的细节。
“你母亲为何将你抛弃，你查出原因了吗？”
“当年的事情已经过了将近三十年。虽然我当时侥幸凭着相貌找到了她，但她是否真的狠心抛弃亲生孩子，我并没有切实的证据。”
“你被捡到的时候，身上有没有带着什么信物？”
这一点殷夏非常确定，所以答的很快。
“没有。”
沈卿缘提出了另外一个假设。
“你说有没有这样一个可能，你母亲与那些女子熟识，拜托她们替自己照顾你，并将你抚养长大？”
殷夏有些愣怔，当年为了调查自己的身世，他几乎搜集了所有能搜集到的资料，却从未以这个角度想过。
但这点其实非常好确认。
沈卿缘让他回想一下那些女子的相貌，选一个记忆中印象最深的。
晚上出发后便化作她的模样，先找他的母亲聊一聊“往事”。
殷夏的母亲也是修仙之人，寿命远超常人，容颜也不易衰老。
以殷夏的长相为参考，若她果真同殷夏所说一般美丽动人，那她的姬妾之位应该坐得稳如泰山，无人撼动。
此次若能寻到她，不一定一无所获。
沈卿缘又问：“她先前居住的地方你还记得吗？”
“一直记得，不可能忘的。”
“她的名字呢？”
“以前在做亲传弟子的时候我在暗中查到了，叫殷素灵。”
沈卿缘沉吟片刻道：“连姓氏都一样，看来那些抚养你长大的女修知道你母亲的姓名。晚上我们一起去找她问问当年情况，看能不能套出一些话来。”
殷夏点头。
既然沈卿缘想查，那他们就将事情全部查清，他当然会与她一起。
两人聊了几句，期间茶馆内不断有人进进出出。
此时聊完，再往大堂内一看，馆子里已经坐满了人，几乎找不出一张空着的桌子，各或高或低的各种声音也渐渐大起来。
沈卿缘侧耳倾听。
有聊为了儿子的前程特地来村镇中长住的，只等着招收弟子的消息传出便立刻去测灵根。
有的在聊除了天星派之外的其他门派的特色与入门难易程度。
也有嚷嚷着自己十几年都没被招进门内，只想入仙门当一个普通的扫洒弟子，亲眼看一看修仙时间的……
她听了半天，各种声音充斥在她的耳边，但并没有太多的价值，反而听得让她烦躁。
于是用筷子勾了勾殷夏的袖子。
殷夏垂着一双漂亮勾人的桃花眼，被她用筷子勾了也不为所动，表情专注入神，像是听到了一些关键的信息。
沈卿缘到处戳他，直到他终于给了个眼神过来，才心满意足地收回了筷子。
只是小情侣间的打闹罢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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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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