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仍是等到晚上才开始行动。
月主祭坛并非在她生前所建的宫殿附近,而是在一处荒无人烟的山丘上。伴着深色夜空中的一轮银色弯月,显得有些萧瑟凄清。
殷夏随沈卿缘一并从空中缓缓降落,落地无声。
他们悄无声息地绕过偷偷打盹的坛外守卫,宛如一抹融入夜色的幽魂,不多久便到了祭坛边上。
沈卿缘带着方才从花田中摘下的凝雪花束,殷夏陪在她身侧。
凝雪花洁白无暇的花瓣在皎洁的月光下仿佛散发着点点的光辉,好似焕发出生机,比白日之时还漂亮三分。
台阶很高,分为里外三层。
最高层的台阶之内有一个圆形的祭坛,祭坛正中有一个宽阔的穹顶,中间挖空,只留下边缘的轮廓。
四周是忽明忽暗的红黑色的高大石柱,将这片穹顶牢牢地支撑在原地,一旦有人走近便会燃烧起紫色的火焰,越靠近祭坛,火焰越是明亮。
在登入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仿佛能触摸到苍穹之顶。
充满了庄严肃穆的氛围。
穹顶之下是一座缓缓旋转的两个半圆形石块,一直不停地转动,好像互相吸引,又仿佛排斥一般,其中包裹着一朵红色的火球,正在徐徐燃烧。
眼前的祭坛毫无缝隙,也毫无破绽,就好像一整块石头雕砌成的艺术品一样。
沈卿缘眉目紧缩,上前几步,却并未立即将手中花束放在眼前的祭坛上。
她在祭坛之中感觉到了一阵庞大却又被镇压得极其虚弱的力量,即使残存不多,却仍旧纯粹且强大。
莫非月主的陨落另有隐情?
她让殷夏替她拿着花束,双手结印,快速设下隔绝视线的屏障。
随后掌心翻转间,燃起一朵灵火。
火苗甫一升起,本命灵火就开始在她的体内蠢蠢欲动,想要离体而出。
沈卿缘不明所以,干脆将一团紫色本命灵火召唤出来。灵火一出,就自发浮空,遥遥地与被石块所包裹的火球互相感应。
只见两只石块骤然缓缓转动,又逐渐分离,最终拼合成为一个圆环的形状。
随着石块的移动,祭坛内部也传来轰隆隆的声音,好像惊雷一般击打在耳膜,震得耳膜都有些疼痛。
空中石块圆环形成,如磁铁般相互吸引并沉沉相撞。可在屏障之外,空气中连一丝微风都没有改变原先的轨迹。
仿佛打开了不知在何处的机关,眼前这座沉重又庞大的祭坛缓缓升起,露出一条通往地下,且仅能容一人通过的小路。
往下看去,一片漆黑,不知其中如何。
沈卿缘看着仍在旁边有些呆愣的殷夏,摸了摸他绑得高高的发尾。
手中绒绒的触感莫名抚慰了些她心中的不安。
然后被殷夏啪地一声打落下去。
殷夏整了整被摸得毛毛躁躁的头发,有些担心地看着她:“现在就下去吗?”
沈卿缘笑笑:“秘密即将在眼前揭开。我倒是要看看,下面究竟藏了什么。”
她手中的火焰变得更饱满了一些,被她往下抛去,像一朵莲花悬浮在魔气织就的紫雾之中。
明亮的火光瞬间照亮所在的一方天地,也隐约看到通往石梯之下的长长台阶。
祭坛之下的石梯是乳白色,看起来带着潮湿的水汽,分外光滑,在月色下有着蜡状光亮的色泽。
这是一条笔直的通道,并不像迷宫一样,会带着人偏离方向。
其间两人并没有遇到岔路,但是遇到了与西宁侯府中一样的,浓郁至极、引人入障的魔气。
阴冷的地下,有厚厚的绿色苔藓生长在台阶与墙壁上,青苔油光水亮,几乎铺满了大片的墙。四周不时有冷风流动。
转动起浓郁的紫色魔气旋涡,好像一个迷幻又致命的美梦。
此处的魔气更为浓重,也更加容易引起擅闯之人心中的魔障。
若有任何图谋不轨或者心神脆弱之辈来到祭坛之下,又恰巧发现遇见这样的魔气,沉溺于心中的妄念中,只会自行停下脚步,最终化为一捧白骨。
沈卿缘身上浮现起淡蓝色的防护罩,并将殷夏一同带入罩中。
罩子撑开的瞬间,蓝色的灵气与紫色的魔气相互碰撞,在半空中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好像木炭放在火上灼烧的声音。
沈卿缘又拍出一道强横的灵气,防护罩光芒大作,明亮的蓝色光芒向外推出寸许,抵抗住了紫色雾气的侵蚀。
再往前走,是一片没有尽头的黑暗。只有沈卿缘手中灿烂的火光仍欢快地跳动着,而且越来越亮,连浓重的魔气都被它驱散在了一米开外。
这里的紫色魔气仿佛无穷无尽,而且并非那日山崖月光下所见到的纯正魔气,而是混乱有害无法修炼的魔气。
简直可以称作是瘴气。
看似沈卿缘的灵气将驱散了,实则更像是被魔气吞噬到一定程度,相互抵抗之间,终于形成了一个微渺的僵持。
奇怪的是,魔气越是浓郁的地方,沈卿缘手中燃着的火光却越是明亮。
走过这段湿滑奇险的小道,眼前蓦然出现了两扇铜迹斑斑的大门,门上缠着好几道厚重的铁链,最底下挂着一把锁。
想必这就是祭坛之下,传说中月主衣冠冢的所在之处。
沈卿缘先是凝聚了一缕普通灵火,试图烧断铁链。
但火舌舔上沉重的链条,没多久因灵气耗尽而熄灭,而铁链仍纹丝不动,并未损伤丝毫。
沈卿缘将剩余的火苗摁掉。
五指再次张开的时候,已经变成了矿石一般泛着冷冽光泽的本命灵火,紫色火苗上下跃动,不再像之前一般,一放出来就暴躁无比。
而是带着欢欣的喜悦。
这样的感受也传达到了沈卿缘这里。
她有些诧异,捧着本命灵火试探地上前。
紫色的火舌触碰到铁链,门环上又沉又长的链条从相触碰之处往外蔓延,即刻崩裂瓦解,化为银色的碎屑洒落在地。
眼前沉重的大门被推开,从顶部落下厚重的灰尘,沈卿缘用袖子遮住鼻子,飞快往后掠去。
心想这么大的灰尘,看来这个地方已经很久没有人来了。
却见越来越多的光亮透过两扇门之间的缝隙,如同聚光灯般照在下方凸起的石台上。
那是一只透明的长方形棺材。
棺材中躺着一个极美的女人,眉目柔和,唇边带笑。
棺材周围光亮洒落的地方,生长着无数的凝雪花,所有的花蕊之中都带着一点红色。纯净的紫色魔气宛如璀璨的光点,源源不断地汇入最上方的明亮之中,就好像扑火的飞蛾。
可棺材下方所在的石台上有着鲜血所画的咒文,历时多年仍不改颜色。无数交汇的猩红相互连接勾勒,形成一幅完整的咒术图案。
殷夏打出一道灵气,这道木属灵气在半空中化成无数翠绿的竹叶,想要将这座透明的棺材从刻满了封印的巨石上拉起。
不过也只拉开了一点。
再想用力,却见红色的封印仿佛极韧的蛛丝一般,从刻印的地方脱离至半空,死死地拉住了这只透明棺材,不让它再挪动一点。
随着棺材的拉开,无数浓郁的混乱魔气喷涌而出。
棺材旁散发着星星点点光芒的凝雪花就好像吸足了精气一样,不仅花蕊是红色,连花瓣都像是浸了血一般由白转红。
沈卿缘打断殷夏的施法,殷夏手势一歪,棺材也随之斜斜地从空中坠落下来。
可落地之时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原来是因为红色的封印从棺材边缘缠绕交缠,好似藤蔓一般,将棺材密密实实地包裹起来,卸掉了落下时的冲击。
混乱的魔气会很大程度影响凝雪花的生长特性。
而月主的棺材则是镇压此处混乱魔气的唯一存在。
沈卿缘认真地端详着这位月主。
她生得美貌,却毫不妖冶。
波浪般的银发披撒在腰后,双手交叠合于胸前,带着一种悲悯而温柔的神情。
月主依旧维持着生前的模样,脸色红润,肤白胜雪。时间于她而言再不会流逝,仿佛就这样在透明棺材中陷入了长久的沉睡。
她被放在一层隔绝所有神念与窥探的透明棺材里,而棺材被地下的封印所扣住,无法被带走。
就连沈卿缘也不能在短时间内突破此处屏障。
而且还得考虑一个摆在眼前的问题。
月主自身产生源源不断的纯净魔气,又以自身为阵眼,压在此方封印之上,并藉以净化混乱的魔气。
若有难以抵抗的外力,将此处的棺材彻底移开,那么月主的尸体会在瞬间被两股交缠碰撞的力量彻底搅碎,地下的封印也将承受不住海量的混乱魔气。
若是爆发,不亚于人世间的山洪雪崩。
紫色本命灵火却抖了抖颤栗的火光,宛如倦鸟归林一般扑向了透明的棺材。
在沈卿缘的眼皮子底下,毫无阻碍地透棺而过,扎入棺中美人的心口。
溅起一阵璀璨华光。
而那位面色红润,一直沉睡的美人,忽然颤了颤鸦羽般的眼睫,睁开了紫色宝石般的双眸。
沈卿缘想过很多次,找到异火源头之时,会是怎样的光景。
却怎么也不会想到,自殷夏渡劫时坠落后,又经过她炼化的异火,会如此契合地,在另一个女子身上轻盈跃动,变成了一颗有血有肉的心脏。
尤其是,这个女子,是那个月幽城的传闻中陨落了很久,久到连存于世间痕迹都被尽数抹除的人。
整个魔域都曾向她俯首称臣,她曾经是这方天地的月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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