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前合作伙伴

馆内安静,她的声音在耳边流转,像深冬的雪,轻柔却冰凉。

周清闻微微侧过身看着玉冠,她抬起眼,看见玻璃中男人的倒影,好看的额头被刘海遮住,眼帘向下,掩住一半瞳孔。

他正看着她。

下一秒,那双眼的主人似乎察觉到什么,抬眼看向展品。

两人的目光在玻璃虚无的倒影中交汇,周清闻垂下眼,转身面对他,“我介绍完了。”

她戴着口罩,不辨情绪。

“你都记得。”陈述的腔调从男人口里说出,他单刀直入,开门见山。

周清闻心里一跳,记得什么?她睫毛忽闪,抬头看了方聿木一眼,“这是我的工作内容,我当然记得。”

记得每一份展品资料是讲解员的工作。

“我说的是,”他稍作停顿,语气里带着一丝忐忑,“关于我们的事情。”

方聿木压着音量,周清闻却如同被狠狠捶了胸口,他眼睛湿润,脸上带着点期待,眉宇间又掺杂着一丝担忧,或是害怕?

周清闻看着他的脸,喉头苦涩,她没有读心术,也猜不透他内心的情绪。她没说话,但眼中的震惊已然给出了答案。

馆内人来人往,方聿木向前一步握住她的手腕,低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话音未落,严冬凌冽的风吹来,阳光把眼前人的黑色的瞳孔照得泛着漂亮的棕。周清闻转头一看,是博物馆三楼的平台。

手腕上带着桎梏,她捏紧拳头,挣脱出来。

“所以那个木镯是你拿来试探我的吗?”她眉头微皱,觉得有些呼吸不过来,摘了口罩。

原来他一直在看自己演戏啊,周清闻自嘲地笑笑。

方聿木看着她素净的脸,回答道:“不是。”

他担心之前伤害过她的植物同伴会伺机报复,才想了个不算办法的办法。只是没想到她根本不要。

两人结契四个月,他虽然没说,但察言观色,她什么情绪,即使不依靠契约,方聿木也早已能猜个大概。

她紧张时会不自觉抿嘴,难过时会转移视线。她其实什么情绪都放在脸上,比如现在,她直勾勾盯着他,眼睛像鹿一样,澄亮里带着倔强。

她在警惕,也在怀疑。

“那你现在来,是打算彻底消除我的记忆吗?”周清闻微微仰起下巴,不卑不亢。

她看到方聿木缓缓摇了摇头。其实他本来对此并没有产生怀疑,那天晚上伞下告别,她眼角的红,让他莫名有了某种直觉。

句芒神说,意志坚定的人,失忆的法术或许对她并不奏效。

而夜市她的不寻常反应,又再一次验证了他的猜测。方聿木庆幸又害怕,他庆幸她没有失忆,原来关于他们的记忆,不止仅存在他的脑海里。

但他又害怕,如果她真的带着两人的记忆,那一直装作失忆,是不是代表,她认清了自己的内心,想回归正常的生活?

没有契约,她根本不会喜欢他吧。

“我来只是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他语气低落,“不知道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你为什么想知道我过得好不好?”周清闻叹口气,语气不自觉软下来。其实当他给自己解药的时候,她就不打算计较了。

“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我知道之前是我太自私,对你有所隐瞒,这是我的不对。”方聿木顿了顿,刘海被风吹起,“其实解契,对你对我,都是好事情。”

“不然我可能永远都在骗自己。”

“骗你对我来说不重要。”

“和你在一起的很多时间,我都会有想永远和你这样下去的想法。不可否认,我喜欢你。”

风把他的告白送入耳中,周清闻愣在原处,原来,自己对他来说,是重要的人吗?她一颗心脏不可抑制地狂跳,她看着他的眼睛,两颊慢慢升温。

平台的风呼呼作响,吹得她发丝凌乱,她抿着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听到了想听到的话,可是她又不知道如何再去相信他。

或许,他说的是真心话,又或许,他只是暂时习惯不了没有自己的生活。

她不知道。周清闻闭上眼,她的话梗在喉头,她给不了任何回应。

方聿木看着她的模样,声音带着些急切:“你不用给我任何回应……如果你不想的话。”

周清闻叹口气,看了眼时间,“你讲完了?”

方聿木点点头,意识到她要回家,他开口:“我送你回去吧。”

周清闻戴上口罩,一口回绝:“不用,地铁很方便。”说完扔下他径自下了电梯。

临近闭馆时间,馆内游客已少了大半。周清闻换好衣服收拾好东西,从员工通道出了博物馆,慢慢朝门口走。

街边的梧桐高大,从远处就能看见那细密的枝桠,纠结缠绕,像天边的马赛克。走进了,粗壮的枝干映入眼帘,周清闻目光顺着那枝干上的纹路往下移,漫无目的的眼神微微定住。

方聿木立在一棵梧桐下。

他身材颀长,见周清闻过了闸机,便抬脚迎上前。

周清闻自顾自向前走,方聿木两步并作一步跨到周清闻身旁,重心不稳,肩膀轻轻蹭过周清闻的肩。

惹得周清闻转头看了他一眼,快到地铁站,见他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周清闻忍不住:“你现在是在干嘛?”

“保护甲方安全。”

周清闻想起他说的报复,半信半疑:“我们的契约已经结束,你现在没有这个义务了。”

“那算是出于对前合作对象的人道主义保护。”

好一个人道主义,周清闻挑眉,停下脚步转过身,“你对所有前合作对象都这么出于人道主义吗?”

她看着他,干净的瞳仁像清透的冰块,好整以暇等待他的回答。

方聿木眼角带着笑,没说话。周清闻目光落在他鼻尖的小痣,下一秒转身踏出脚步,双眼紧闭。

她为自己这短暂的混淆和忘形而后悔。

下一秒清澈的声音从右耳传来,“不是。”方聿木小跑两步赶上她,声音严肃,去了笑意。

他看着周清闻被围巾挡住的侧脸,她眼也没抬半分,似乎对他的话保持怀疑。

“我说的是真的。”方聿木又说。

就算是假的她也不关心。周清闻顿了顿,把本想说出口的话咽回去,生硬回了个:“哦。”

两人踏上扶梯,进入地铁站。

周清闻走在前面过了闸机,刚准备往前走,听见后面传来机器响声。

她回过头,发现方聿木还站在闸机另一边,他低头盯着闸机两扇门,纹丝不动的两扇门。

排在他身后的人忍不住出声催促,换到另一边刷卡。

方聿木有些不知所措,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止不住颤抖起来。

他的法力,好像失效了。

可是刚刚还能用,他想不通,紧盯着那两扇门,集中注意力,再次尝试打开闸机门。

下一秒,一只手映入眼帘。

面前人抬头,周清闻看见了他那张布满无措的脸。

她瞬间不安起来,急急从另一侧刷了卡出来,拉着微微失神的方聿木站到旁边。

“怎么了?”她看着方聿木举起自己的双手,语气近乎喃喃:“我的法力,刚刚好像……失效了。”

“怎么会?那你的本体还好吗?”周清闻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看着方聿木点点头,她小心翼翼,“会不会是你最近没休息好?你晚点要不要再试试?”

方聿木点点头,看着她那张忐忑的脸,扯出一个笑,“别担心,也可能是上司让我遵循人类世界规定的信号。”

都这样还有这功夫在打趣,周清闻有些生气,“你真有上司吗?真假的?”

见周清闻瞪圆眼睛,方聿木收起嘴角,声音低下来:“最近确实有点累。”

细细看,他眉眼确实带着疲态,周清闻没吭声,走到购票机前给他买起票。

用脚趾头也能猜到,他没坐过几次公共交通。

周清闻把票递给他,“拿好,待会拿这个刷闸机。”方聿木接过,又听见她说:“这个出站要回收的,不能丢了。”

方聿木手里捏着薄薄的卡片,面对她的嘱托声音轻轻:“知道了,小周老师。”

这个称呼引得周清闻回头看他一眼,她眼里带着惊诧,心脏怦怦跳,又快速转过头。

被方聿木喊老师,周清闻有种倒反天罡的感觉,但仔细想想,她居然觉得还……不错?

冷静点。周清闻心里叫嚣,快步走上前重新刷码进站。

工作日傍晚的地铁人来人往,几乎没有空座,但好在就三站路程,周清闻熟门熟路站在座位最边上的扶手旁,不料座位上的人胳膊突然伸出来,霸道地绕着铁杆子。

周清闻看着他快碰到自己腿的手臂,小幅度往边上挪了挪。

下一秒,那个手臂以一种极度缓慢的、僵硬的姿态收回座位里,周清闻有些奇怪,见方聿木在她面前停下,手自然而然扶上她身旁的栏杆。

她瞬间反应过来,指了指他的手,不自觉用上气音:“你的法术能用啦?”

方聿木脸上的无措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微笑,自信点了点头。不知怎么的,刚刚尝试集中精力,法力又可以用了。

看来可能确实是他最近没休息好。周清闻点点头,莫名松口气,才注意到两人的站位。

他身形高大,手一撑,几乎将她面前空间全部占据。

但又并不让人觉得冒犯,两人中间还隔着一个人的距离。

有安全感但不窒息。

他独有的香气若隐若现。面对面,周清闻一时不知看哪好,眼神四处寻找合适落脚点时,他的声音响起:“你每天都要去做志愿者吗?”

她的视线被拉回,车厢里的灯把她的脸照得干干净净,她脸上闪过一丝生动的狡黠:“我妈妈说过,不要轻易把自己的行程告诉不熟的人。”

不熟的人?方聿木抿抿嘴,心底沉沉,他想说作为曾经的合作伙伴,关系应该比较紧密吧?但想到那段不公平的契约,他没说话。

来日方长,他们有的是机会可以慢慢变熟。

方聿木心想,小声重复着这句不熟的人,“那为我这个不熟的人买地铁票,你还真是很善良。”

周清闻眨眨眼,算是默认。

“你愿意给我一个和你变熟的机会吗?”

他的直白让周清闻措不及防,他明明可以直接做,但还假模假样征求她的意见。

地铁缓缓停下,车内播报声适时响起,周清闻抬头看了眼显示屏,顾左右而言他:“到了。”

说罢一个侧身,离开他圈出的小小区域内。

方聿木没再追问要答案,只默默跟着周清闻出站。周清闻家离地铁站很近,眼看快到,周清闻转头,“马上到我家小区了。”

方聿木“嗯”了声,想起什么,又说:“谢谢你给我这个不熟的人,买地铁票。”

他加重了某四个字,周清闻听在耳里,不为所动:“举手之劳。”

“为了感谢你帮我解围,明天可以请你吃饭吗?”

“明天我有约,那个不用在意,就当作是,”周清闻人畜无害地笑笑,“对于前合作伙伴的人道之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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