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回自个儿病房的路上,常喜乐的脚步慢了下来。
除了“戴山雁”这个名字外,是否还有其他眼熟的姓名呢?
这一层的病房全是单人病房,各个病房里的人其实不太会见到彼此,因此常喜乐其实认识的人并不太多。她没地方查证,叹了口气,不禁又觉得是自己想太多了。
这时,安静的走廊上突然传来急促的奔跑声。然而这脚步声很轻快,既不像病人、也不像成人。常喜乐刚把视线从病房的门边移开,就感觉有个温暖的小家伙一头扎进了自己的怀里。
等她低头看清是谁,才笑吟吟地打趣着问道:“是谁家的小调皮蛋在乱跑呀?”
扑到常喜乐怀里的是个扎麻花辫的小女孩,她仰起头,一笑就露出整齐的门牙来,甜甜地喊:“喜乐姐姐——”
这小姑娘名叫徐婉佳,就住在常喜乐对门病房,她前几天发了场高烧,入院检查时却因被发现“疑似胆结石”而住院。因为年纪小做不了手术,尚在观察期。小姑娘性格十分活泼,对常喜乐这个漂亮的大姐姐也很有好感,这两天不时来找她串门聊天。
常喜乐蹲下来,与她平视,叮嘱道:“一个人的时候要小心别到处乱跑哦,万一摔倒了怎么办?妈妈会担心的。”
“妈妈出门买东西了啦。”徐婉佳吐了吐舌头,看常喜乐难得严肃的样子,歪头不解道,“可是姐姐你刚才也在跑呀!”
刚才常喜乐的跑步声在这安静的楼层里实在太过明显,这才把一个人待着无聊的徐婉佳小朋友也引了出来。
“哈哈……”常喜乐意识到自己才是罪魁祸首。这时她反而像是干坏事被现场抓包的小孩,心虚地笑了两声,挠挠头保证道,“那姐姐以后也注意,不到处乱跑。”
“乖姐姐!拉钩!”徐婉佳学着大人表达夸奖的方式踮着脚摸了摸常喜乐的头。等两人拉完钩后,她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紫色的千纸鹤,小心地捧着递给了常喜乐,“这个送给你,大姐姐你要早日康复哦。”
“谢谢佳佳!”挥别徐婉佳之后,常喜乐心情很好地回了自己的病房。果然小孩子不熊的时候还是十分可爱的!
等她在床上坐好之后,刚才被打断的思绪才又涌现出来。她沉默了片刻,干脆坐到桌子前,拿出纸笔试着回忆梦里的内容。
一般来说,常喜乐从前不管做什么梦,在醒来的时候,记忆都会如同被橡皮擦过一样慢慢褪色,梦的具体内容都是记不清的。然而这几天,她做的梦却始终清晰得仿佛亲身经历过一般。
她稍微一回忆就默出几个从未听说过的名字来,后面还附上了她记得的时间。她刚开始写的几行字还很流畅,然而过了段时间行笔就逐渐凝滞。
毕竟她当时也只是随意瞟了几眼,并没有觉得那小小册子上记了什么很有用的东西。
最后,她慢慢地写出了“徐婉佳”的名字。
这一行字当时在册页上的末尾部分,常喜乐其实不是很确定当时看到的到底是“徐婉佳”还是“徐婉好”一类的字眼。但册子上所有相邻的名字后面跟着的时间都很接近。
因此,常喜乐还记得,那个名字后面跟着的时间,似乎也在申时。
申时,在15时到17时之间。
常喜乐看了一眼时间,下午四时四十二分。
她心里莫名有点不安,几乎是顺从了本能站起来,往徐婉佳在的病房走去。
从外面听,房间里安静得反常。
“佳佳,姐姐可以进来吗?”常喜乐敲了敲门,但没有听到回应,她从门上的玻璃窗往里看,这一下只觉得全身血液倒流。
徐婉佳不知什么时候搬了个凳子爬上了病房里的窗台,伸着手想要够到临近窗户的树枝上的一只小鸟。那树枝看着离得近,实际上却离窗台有着不远的距离。小孩子对空间的把控尚且不准确,只觉得差一点就能够到了,还差一点,就差一点点……却不知自己几乎要失去了平衡。
这可是五楼!
常喜乐推开门,疾跑几步往窗边赶去。一阵风吹过,聚精会神的徐婉佳就在这时晃了一下,往窗外的方向倒去。
常喜乐拼命地伸手往前够,也只来得及抓住徐婉佳的脚脖子。
她喘着粗气,心脏狂跳,想要把徐婉佳拉上来,却一时使不上更大的劲儿。十岁小孩儿的体重已经很有些分量,何况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又是头朝下,使得大脑充血,难以冷静。她无法自控地挥动起手臂,想抓住什么着力点,这下连带着她的身体也晃动起来,让常喜乐拉她上来的难度更高了。
常喜乐的额角流下汗水,感觉手腕越来越使不上劲儿。
“佳佳!”这时候,徐婉佳的妈妈张钧婵终于回到了病房,她尖叫着跑到窗边,跟着常喜乐一起把吓破胆的徐婉佳拉了上来。
常喜乐坐在地上,心跳还在剧烈地跳动,她怔怔地看着抱住徐婉佳又哭又骂的张钧婵,又慢慢将视线移到了墙上的钟表,秒针一步一步地走着,将时间推到了下午的四时四十四分。
怎么会这样……?
她只觉得额尖冒出冷汗,不知道是为了徐婉佳的劫后余生,还是因为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和梦境相映照了。
为什么她梦见的人都在对应的时间发生了意外?那其他常喜乐所不熟悉的名字呢?那些人现在又怎么样了?
“谢谢你,真是太谢谢你了!”常喜乐回到自己病房的时候,张钧婵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对她表示着感谢。这位母亲不敢想象,假如常喜乐没有这样巧地走进病房,拉了徐婉佳一把,等张钧婵站在窗边时,将会看到多么惨烈的一副景象?
“这是我应该做的。不过小孩子好动又不懂事,还是尽量别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呀。”别的再多的宽慰话,常喜乐也说不出来了,等她一个人坐在床上,仍在发愣。
也不知是不是身体还虚弱,这一下午又因为跑动出了许多冷汗、受到了惊吓。总之,常喜乐当晚就又发起了高烧,病情比过去几天都要严重得多。
她迷迷糊糊的,也没力气按响床边的铃,只觉得虽然意识醒了,可全身却动不了一丝一毫,像被什么重物压住了似的。
等她用力闭上眼睛再睁开,发现自己站在了医院住院部外的大草坪上。她左右张望着,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外头依旧下着毛毛雨,天色尚且漆黑,显然现在并不是散步的好时候,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不对,其实有一个人。
在通往草地中央的小径上,一位穿着黑色大衣的男子在雨中漫步。他戴着顶相当不衬他的黑色太阳帽,手上拿着个小册子,漫步向常喜乐走来。
“叫什么名字?”
熟悉的问题,冰冷的公事公办的语调。
常喜乐努力眨着眼,想看清楚他的相貌,然而帽檐挡住了他的上半张脸,她只能看见他薄薄的嘴唇一张一合,这人纳罕道:“是你?”
是你?
这一句话包含的情绪十分耐人寻味。
难道他曾经在哪见过她不成?
常喜乐觉得头痛不止。
“今天的事情和你有关?”那人继续追问,“为什么她们还活着?”
他今天的目标其实并不是面前这女子,然而他在整个医院转了一圈,都没找到那两个在册子上陈列的,理应游荡在此处的亡魂。
“我不知道!”常喜乐并不是胆小的人,然而此刻她却从这人身上感觉到了无与伦比的威胁之意。她有些紧张地后退了一步,不慎跌坐在地上。
一瞬间大雨倾盆,那些雨滴穿过她的身体落在草地上,她只觉得全身冷得发抖。常喜乐仰头,望着这男人,她紧盯着他隐藏在帽檐阴影下的面庞——那双冰冷的眼睛就藏在这阴影里。
“不要和他对视。”一个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面前这男人却没有动作,他似乎根本没有听到这句话。
常喜乐没再试着看清眼前这陌生人的模样。那温柔的声音继续在她耳边叮嘱道:“低头,闭眼,一切只不过是一场噩梦。”
低头,闭眼。
那黑衣男人就眼看着跌坐在面前的姑娘再次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里。
“啧。”他叹了口气。
“真的不想再加班了……”
等到常喜乐再有意识时,她已经回到了温暖的被窝里。
窗外下着大雨,这磅礴的雨声让人仿佛感受到了骤降的温度与寒凉的天气。常喜乐身上没有沾上一滴雨,然而她发着高烧,却反而打起了冷颤。她微微颤抖着,不断流下生理性的泪水。
妈妈、爸爸……
这时候,却感觉有温暖的东西轻轻蹭过她的脸颊。她吃力地慢慢睁开眼,才看到一只雪白的小猫卧在她枕边。
小猫默默舐去常喜乐滴挂在眼角的泪水。
臭小猫,抢了东西还知道回来看我呀?
常喜乐白天的怨气不知不觉就消散了,此时此刻,她的确最最需要陪伴。不是隔着手机屏幕的遥远的问候,而是触手可及的温热体温,让她知道,一切只不过是噩梦一场,她并不是孤身一人。
她有些吃力地抬起手,想要摸摸小猫毛茸茸的脑袋,然而因为没有力气,最后只是有些无力地将手掌盖在它的头顶。
“好小猫,原谅你了……”常喜乐与小猫对视,外面的大雨不知何时停了下来,露出皎皎的圆月。是了,今天是中秋来着,爸爸妈妈傍晚还给她打了视频电话祝节日快乐。只是外头一直下着雨,看不见圆月,才老让她忘了这事。
在月光照耀下,常喜乐望进小猫湖蓝色的眼睛,它一眼不眨地望着自己。
“你的眼睛可真漂亮呀……”常喜乐沉沉睡了过去,只留下这句喃喃呓语。
等到她再醒来,是被夜间查房护士的说话声惊醒。
“怎么发烧了?”温柔的护士姐姐轻声自言自语着。
等到护士姐姐妥帖地为她检查完身体,头顶着清凉贴,常喜乐又睡着了。
这次,一夜无梦。
而在她枕边,那个精美的荷包已经妥善地被放在了她伸手可得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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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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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原谅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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