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文川端坐好,迫不及待让庄家动作麻利点,他好早早赢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他站起身,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这小小的盅里,嘴角还有止不住的笑意。
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额角却冒出细细汗珠。
摇盅落桌的一瞬间,男子点头示意:“何二公子?”
此时裴寂不知何时走到他身侧,在他耳畔轻声低语,“大。”
何文川闻声忍不住抬头看向来人,拧紧双眉,思索沉默良久后终是将原本朝向“小”的手驳了回来,转压下“大”字。
“六六六!大!”
周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赌徒们热血沸腾,这样的赌注场景怕是好久都不曾看到过,更别说是将军府的何二公子遇上了对手,这开盅的话几乎是全场的叫桑声。
紧张的局势立刻扭转。
何文川不可思议瞪大了双眼,瞬间腰杆笔挺,头昂得极高,得意道:“看来这风水开始逆转了。”
男子仿若也是吃惊模样,只一晃眼,又回到笑脸盈盈摊开手,“何二公子果真还是有些本事在身上。”
被这么一夸,何文川的尾巴更是翘上天,完全忘了先前胆战心惊,担惊受怕时的狼狈。
以为确实是自己长了本事。
“我们不仿再玩把大的如何?”
何文川正在兴头上,天不怕地不怕,“怎么玩?”
“赌上房契。”
一听“房契”二字,他心中一咯噔,未敢答话。
若是让祖母知晓他拿房契做赌注,怕是会扒了他一层皮,就算祖母不出手,他爹也会打死他的。
平日里私下玩玩小的倒也没什么,可这赌注太大,他着实下不去手。
“不敢?”
“若是何兄不敢的话,那就此作罢吧。”
明知对方是激将法,想借此激怒他,但他还是咽不下这口气,看了一眼身后站着的裴寂,心一狠咬牙道:“大丈夫有何不敢?赌就赌!”
“好!”男子一合扇说道。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何文川拿不定主意,以为裴寂能让他赢第一把,也能让他赢第二把。
可显然他想错了,他回头时熟悉的人影早已不知去向。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
何皎皎出府时想也没想就径直来了“常胜赌坊”。
她知道何文川爱赌,所以那所谓的采买他压根就不会去做,并且她想起来,恐怕今日会发生一件大事,她必须去阻止。
看到赌坊门口站着的两位家仆,何皎皎走置对面小摊贩,随手拿起一个鸡毛掸子,从袖口中拿出银子递给老板,转身头也不回走进赌坊。
摊贩老板看着白花花的银子两眼直冒金星,“这何二小姐什么时候变这么大方了?”
赌坊中人潮汹涌,皆聚集在一处,隐约还能听到她那不争气二哥的叫唤声,她快步向前。
正巧遇上迎面走来的裴寂,她停下脚步,深深看了她一眼。
这人倒像是个没事人,波澜不惊。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裴寂见到她时阴霾的眸子似是闪了闪。
她绕过她,本想挤进人群,奈何没什么力气根本推搡不动面前座座大山。
扯开嗓门使劲浑身解数对着人群大喊一声:“何文川!”
如雷贯耳!
一时之间吵闹的场所聚然安静,齐刷刷转过头看她。见来人气势汹汹,纷纷让出一条道。
何文川看到何皎皎的一瞬,瞳孔地震,如同恶魔来临,吓得他从凳子上一蹦而起。
眼瞅她倒拿着鸡毛掸子,表情凶狠一步步朝自己走来,何文川结巴道:“何皎皎你干嘛,我可是你二哥,长兄如父的道理懂不懂,可别乱来啊……”
整个汴都城都知道何皎皎蛮横无理,专横霸道,谁都不敢惹,就连人称小霸王的何文川见了腿也会打颤。
突然在这一刻庆幸原主这人见人怕,鬼见鬼绕道的性子。
何皎皎手中的鸡毛掸子狠狠往桌上一甩,清脆的“啪”一声让何文川一哆嗦。
围着看的人都生生往后退了一步,窃窃私语声却不断。
“你还知道你是我兄长?今日来我就是替阿爹阿娘教育教育你这个不长记性的败家子。”
“你……你凭什么?”
“凭什么?”何皎皎冷哼一声拿起桌上的房契抵押条约,“何文川,我看你良心被狗吃了,竟敢拿房契做赌注?”
何文川被逮了个正着,又硬是抬杠,声如蚊蝇道:“我……我们这不是还没开始吗……”
何皎皎来的时候便听见摇盅声,所幸她赶的是时候,不然按照原剧情发展,何文川不仅输了房契,还影响到何溯在朝堂的局势,皇帝对此事很是不满。
她看向那位始终没有言语的罪魁祸首挑事者。
辰安王的嫡子,宇文律。
辰安王一直视何溯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将其早早拔除,奈何他备受皇帝恩宠,一直拿他不得。
现在朝堂局势动荡不安,一个不小心恐会遭难。这个节骨眼上,何文川若是因此招蜂引蝶,会引起皇帝对何溯忌惮,毕竟他手握重兵大权。
就算何溯再忠肝义胆没有二心,皇帝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也会乱扣一个罪名痛下杀手。
而真正的剧情走向,便是如此。
将军府倒下后裴寂便开始笼络各方势力,那时四处逃命的何家不仅变成莫须有的罪犯,还被裴寂赶尽杀绝。
两面夹击,逃无可逃。
何皎皎呼出一口气,简直恐怖如斯,原来单单这一个赌局就是送她上断头台的导火索。
这个该死的何文川。
面对宇文律她嫣然一笑,收起方才泼辣模样,“想不到世子也甚爱赌。”
冷眼旁观的宇文律一听脸色变了变。
赌徒可不是个好词,更何况还是身为皇亲国戚,若是传进圣上耳朵里,保不齐会另眼相待。
但何皎皎只是想当着众人的面揭穿他身份,这坊间碎嘴的本事还是厉害的,就算朝堂之上何溯被有心人参上一本,那这辰安王也讨不了半分便宜。
这两败俱伤的残局,想必是个有脑子的也不会去干。
宇文律着实是没料到,他从不与这些人来往,竟会被一个黄毛丫头给认出来。
“世子的折扇上写着呢,好大三个字,宇文律。”何皎皎眨巴眨巴眼睛,知道他在想什么。
但其实也不是,是十九告诉她的,他脑袋上方好大一个“宇文律”呢,不然她也对不上脸。
宇文律略显尴尬的看看折扇,轻笑道:“姑娘好眼力。”
“只是在下路过此地,想与何兄交个朋友而已。”
何皎皎顺着杆子往上爬,“在赌坊交朋友?交压上全部家当再随上房契的朋友?”
宇文律未曾想她竟是如此咄咄逼人,只好说道:“只不过玩玩而已,无须当真。”
很好,何皎皎眉开眼笑。
她拿起桌上那张房契抵押的证明,放进兜里,“既不必当真,这我就替愚兄收下了,此事就当全没发生。”
她说得直白,旁人听来或许是这场闹剧就当了了,但是宇文律听懂了,意思是不会让上面知晓。
无奈也只能拱一拱手挥袖而去。
-
回府时正巧何溯同她大哥何玄知从塞外边疆回来,听闻何文川的荒唐事,就让他跪于正堂,势要家法处置。
何文川哀嚎着再也不敢了,头磕得地板一震一震,板子也是没少挨一下。
最终还是老夫人败下阵来,心疼这个长在手心上的肉。
有老夫人护着,何溯自然不敢造次,只能叹息用言语恐吓他。
彼时另一旁,何皎皎带着一个少年模样俊美的人闲逛着。
裴寂看着对这些一脸好奇模样的她,说道:“二小姐怎么会来此处?”
她一向看不惯那种九流之地,也不会去管何文川的死活。
今日这举动倒令她有些意外。
“你是指赌坊?”何皎皎好奇看着周围的摊贩,一会儿上手摸摸,一会儿把玩起来。
“嗯。”
还不是想让自己活得再久一点。
脑海中陡然回想起那个可怖真实的梦境,现在都还有些后怕。
梦境中对她施以暴虐的人如今就站在她身边。
后脖颈一凉,下意识说了句,“想保命。”
裴寂静静看着她,眼光如同碧水波澜,深不见底。
这恶女似乎被湖水淹过之后,脑子聪明了许多。
当时场面混乱,但实则越乱却越容易脱身。
她恰到好处捏住了宇文律的命脉,借以圣上的威严压制了他,让他不得不就此作罢。
众多人皆是证人,即便宇文律想有所动作,也得掂量掂量他爹会不会第一个斥责他。
此事都不需要何家出面,辰安王自会堵住悠悠众口。
何皎皎把裴寂带进一家看起来很高档的裁缝店,名曰绣罗裳。
听名字,应该是不错的。
不得不佩服何皎皎在汴都城的知名度,前脚刚踏进铺子,老板便弯起眉笑嘻嘻上门迎合。
“哟,何二小姐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最近可来得甚少啊?”
好家伙,何皎皎你可以啊,名气挺大。
“有没有她可以穿的衣裳,要暖和些的。”何皎皎对着老板朝身侧轻轻点头示意道。
“有有有。”
见老板忙不迭失去挑选衣物,裴寂困惑得看了眼何皎皎。
直到老板将藏青色衣裳套在她身上,每一根血管被衣袄传来的暖意包裹着时才肯定方才她说的都是真的。
何皎皎要给她买衣裳。
“给我买的?”裴寂皱眉,被冻得有些干裂的嘴唇启合。
何皎皎无奈,做好人还得不留名。
她学着原主傲慢的样子没心没肺道:“眼下祖母快过寿辰,我可不想让你这穷酸样扫了祖母兴致,到头来又落得个何家苛待了你的罪名。”
裴寂听后果真不再多话。
就这样何皎皎还给她多买了几件换着穿,还为她换了那双已经裂缝的靴子。
真难以想象她成天穿着被磨的薄薄一层鞋底的鞋走在路上,踩在雪里,跟赤着脚有什么区别?
反派做成她这样,真是太可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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