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依然半搭着发，穿着红色校服，手上没有任何攻击性的武器，眼神也终于不再变得直勾勾，而是有些焦躁。
而程风虽然怕电锯，但他不怕老师和同学。
特别是，他熟悉的同学，代乔再怪，也只是个性原因。
而且他不觉得代乔是化学老师的同伙。
就算是......萧安索应该也打得过。
可萧止不这么想，他觉得代乔比化学老师，可怕多了......
......
再可怕也要面对，旁边程风拍了拍他：“可以松开了。”
萧止点头，松开了程风，他们二人，在对方没有帮手的情况下，虽然有点惊吓，但不至于害怕一个女生，虽然帮手大概就在附近......
他们二人这样想着，严阵以待，代乔却突然道：“别出声，跟我走！”
萧止和程风皆一愣。
虽然是同学，但程风差不多是第一次听代乔说话，在班里，代乔一直一个人独来独往，也不跟任何人交流，他问旁边萧止：“走吗？”
萧止道：“你问我？你跟她认识的比我久。”
这下程风开始不认账了：“也就多一学期，她跟她爸也才转来青云高......”
萧止没再接了，而是看着盯着他俩的代乔，代乔继续道：“跟我走！”
说话间，她眼神越来越焦躁。
萧止低声道：“......我想想。”
是得好好想想，外面有电锯......
可不跟她走，难保闹出动静她不会引来化学老师的电锯。
而且程风说的对，如果代乔真是病娇，要暗恋也该暗恋......程风，她连程风都不放在眼里，就直勾勾盯着他......
程风在旁道：“你还想啥！你听到电锯声没，萧安索......我们打出去吧！”
“跟她走！”萧止下了决定，又是一把拉起程风的手，“走！”
“萧安索......”程风欲哭无泪，看着前方奔跑的二人，他其实都不熟，都是才转来的，他在风中默默叹道，“得加钱——”
萧止边跑边道：“都给你，跑快点。”
-
三人一路躲着脚步声，重新回到了底楼，代乔开了铁门，回头对他们道：“你们先走！”
而在此次奔跑间，他们也看清了埋在代乔头发下，她脸上那些像被什么东西腐蚀了的小小疤痕。
那是只有化学药品造成的这样伤口。
萧止点点头，牵着程风出去，然后回头看着重新锁好门的，把自己关在门内的代乔。
代乔也看着他们：“别报警，对不起。”
萧止道：“这些天你跟着我......”
是想警告他，或者吓退他？让他顺带着提防化学老师吧。
代乔只是道：“别报警，抱歉。”
说完她回头就朝实验楼跑，黑漆漆的实验室楼，像一个巨大的黑影，很快吞没了她。
-
如今只剩他和程风了，萧止回头看着程风，程风早也看出一点事了，代乔和她的老爸。
都没说话，也没深入讨论，半晌，萧止想起一件事，盯了程风的手一眼，白皙透粉，根骨清明的手，牵起来......
程风也早注意到了，但是一直没好开口，这下才有些尴尬的看着他。
萧止松开了手，眼神往别处瞟，又低头看了看还没信号的手机，总之就是没看程风。
程风也默默看向别处，当然，萧止不看自己，自己也不看他，片刻，他有些疑惑的又回头看了两眼萧止。
最终罢了。
也自然，俩人亦心有灵犀的谁都没提，接吻的事。
-
可悲的是，今晚还有晚自习，发生这样的事后——萧止回了学校附近租的跃层里，惊魂初定的泡了个澡，这期间，他脑子里想了许多。
想的很多的是代乔和她爸爸，更多的是......
那个吻。
黑暗干燥的棺材里，程风的唇，温暖，湿润，甜。
——他想的最多。
萧止几乎把自己浸在了浴缸里。
-
到教室的时候，程风已经在了，看样子像是没回家，直接来教学楼了。
他没打游戏，自顾自趴着抄作业。
萧止已经洗过澡换过衣服了，程风盯了他一眼，萧止坐回位置上，也拿出书摆好。
摆了好一会儿，看着翻一页后面的答案，又翻回前面写几个字的程风。
他把自己作业递过去：“抄我的吧。”
“嗯......好，谢谢......”
很礼貌的一句，然后俩人又没说话了。
抄了一会儿，教室陆陆续续人来齐了，连代乔也来了，有人叫程风打游戏，程风摆摆手拒绝了。
又过了一会儿，程风作业也抄完了。
教室里打打闹闹，就他们这安静的要命。
许是终于感觉到尴尬了，程风侧头看着他。
萧止也淡淡侧过头。
程风又默了默回过头。
萧止道：“直接说吧。”
或者直接问。
“嗯，”程风点头，然后问了一句，“那个......萧安索，你骑过猪......没啊？”
这是什么问题——骑猪？
萧止皱起眉，答了这句：“你骑过狗的吗？”
空气几乎都静了几秒，然后，萧止和程风不约而同转过头，没看对方。
各自笑了起来，笑的厉害，也再不言语。
-
晚自习是语文老师的，语文老师有点事，让科代表先给他们放部电影。
余华的《活着》——
萧止很早就看过了，程风这个专业追剧的倒没看过，等看到了一半的时候，语文老师忙完了，电影只能中断。
一教室的怨声载道。
语文老师只好答应下次再把电影放完。
这个“下次”就没说什么时候了。
班里人又陷入了自习，老师布置了一篇作文，让科代表守着自习，自己去了办公室改作业。
作文题目——谈现代数据时代。
程风摇头叹息，低声道：“活着......”
萧止也摇头，动笔开写。
——
这节安静的作文课，直到程风突然说了一句：“你玩漂流瓶吗？”
萧止一怔，程风是在跟他讲话？
他缓缓侧头，程风边写边道：“我小时候特别想离开吾祈，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他顿了顿：“去看看妈妈不愿意回来的世界。”
萧止慢慢顿下笔，程风道：“所以我小时候特别喜欢你。”
他也抬起头看着萧止：“因为你是从外面来的。”
萧止不知道接什么，程风又道：“所以萧安索，你可能不信，但我把你当作很特别的朋友，一直都是。”
他是否可以理解为，程风把他当朋友，也是对接吻事件，做个句号。
萧止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程风接着道：“但既然现在你喜欢我，我不妨给你个面子。”
“滚！”
这次萧止回过了头。
程风笑嘻嘻道：“就当扯平了。”
“扯什么平？”
“你玩过漂流瓶吧。”
话题回到了最初。
萧止仍旧疑惑不解。
程风快速道：“你以前聊人生聊理想聊很久的瓶友是我。”
·
萧止：“......”
程风重新拿稳写作文的笔，但始终没有下笔，只用轻快却有些试探的语气道：“信息时代真是方便啊，有钱的萧大少爷日常原来那么烦恼。”
鸦雀都不敢飞过来的无声。
数秒后，萧止一点一点转过头，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来。
“程——新——凤——”
-
程新凤是程风小时候做少侠，武林盟主，亦或太上皇时，自己给自己取的角色名。
小时候萧止一直这样叫他，直到读了小学，才喊回程风，再到后来，不常见了，俩人也就断了往来。
而漂流瓶，是萧止从小被家人逼到最孤独的时候，自己给自己找的伴。
瓶友是一个叫“小白”的人，讲话非常体贴，也非常幽默。
萧止和他聊了两年，直到升了高中，他课内课外“作业”重得离谱，也就慢慢断了。
他一直不知道小白是男是女，只记得那段日子，少年时期，小白是他最好的朋友，也是他心灵......算是唯一的托付吧。
小白说，他的日子很自由，在一个小地方，没有一天不开心，也没有一丝束缚拘束。
那里有蓝蓝的天，清清的水，有无尽的黄昏，绵绵的炊烟。
他说了许多，他说，他有很多朋友，萧止是他最特别的朋友。
小白，是程新凤——
-
这下程风可算知道篓子捅大了，他的确一开始漂流瓶早期，就准备告诉萧止他是程风，可他怕萧止不记得他，也觉得一旦亮明身份，萧止也就不会和他说真心话了，到了后来，越聊越深入，他也是真的明白，这位萧大少爷日子过的很糟心。
身边尔虞我诈，争争抢抢，欺欺瞒瞒，还有许多的身不由己。
他更不好坦白，他也是骗他的一员。
到最后，他的瓶友越来越少上线，最终杳无音讯，再见，便是今次开学，萧止居然来了青云高中。
-
后来写作文的一节半课，萧止愣是一个字没跟他讲，无论程风说什么。
最后快放学时，他憋不住道：“萧安索，我跟你道一小时歉了，要不要这么赶尽杀绝啊......”
萧止依旧没理他，拿了书包就走，程风扯住了他，扯的很紧。
“松开。”萧止终于说话了。
语气有些不好，甚至有些冰冷。
“松......不了......”程风道，“萧安索你真的别气了，你看你对我做这种事我都还好......”
“哪种事？”
程风一怔：“那种事啊！”
萧止这下回过了头，正眼看他：“哪种事？”
“就......”
程风还没开口，萧止继续道：“你觉得漂流瓶又是哪种事，很好玩的事儿？”
程风这下冷静了点，答道：“首先，对不起，然后！”
他低下了声：“我不是故意的。”
他要是早知道萧止这么在乎这件事，打死他也会早说，或者打死他也不说。
萧止也低下了声：“不是故意的？”
“......嗯。”
萧止冷冷“哦”了一声，伸手推了程风一把，没用多大力，但把他推到了后面的黑板，他自己亦上前一步道：“再亲一下。”
“什么......”
“我也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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