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沈珩做好饭出门上班去了,戚闵揉着眼起床把饭吃完,碗刚丢进洗碗机里,门口有人造访。
他象征性地拉了拉斜到肩头的衣领,直接摁下把手拉开门,看见是傅辰骥他立马关上,接着敲门声连番响起:“小闵,我来找你了,昨天订婚宴没有举行,你见见我好吗?”
戚闵没理,傅辰骥就把门敲烂,到最后戚闵是忍无可忍,将人放进来。
傅辰骥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看见戚闵脖颈间大片的红痕。
……要怎么说他曾经也在那上面留下过数不清的痕迹。
戚闵很能忍疼,不管弄得多重都不会吭声。
可现在他把这样的戚闵弄丢了。
傅辰骥几乎是仓惶地开口:“小闵……”
“有事说事,我不吃这套。”戚闵打断他的抒情。
傅辰骥便抿了抿唇。
他想说的话太多,又不知该从何说起,脑海里晃晃悠悠想起整件事的初衷,他不请自来地坐到戚闵斜上方的沙发处:“我们小时候就见过。”
让他长话短说,怎么还论起说来话长的调调呢?
戚闵本来不耐烦,但转念又一想,如果不给他一次说清的机会,傅辰骥可能会反反复复地来打扰他,便安静地听他鬼扯。
“哦。”
傅辰骥也不气馁,继续说:“你小时候给过我一个椰子糖。”
“不可能,我椰子过敏,小时候基本不会碰那玩意儿。”戚闵想也不想地说。
傅辰骥只觉得哐当一声,几次三番忽略的小细节袭上心头。
“可……”昨天他一晚上都在查当年那件事,本来是想着拿到确定的证据,如今证据倒是拿到了,没想到被戚闵指出致命一击,傅辰骥堵着一口气,像是不敢去思考背后的深刻原因,“我查过了,八岁那年,的确是你给过我一颗椰子糖,你还说那是你最喜欢最喜欢的糖了,你把它给我了……”
八岁,最喜欢……
两个限定词汇让戚闵从那些细枝末节的记忆里挑挑选选,好像还真回忆起这么一件不足轻重的事。
至少于他而言是真的不足挂齿,不然也不至于要由旁人提起。
但是看着眼前傅辰骥一脸的难过与悲伤,他有了更深一步的恶劣念头。
那么小一件事之所以有印象,不深刻,是因为那颗椰子糖是当时宴会主人给他的,父母哪怕知道他椰子过敏也让他收下,因为要做一个懂礼貌会社交的乖巧小孩。
他懂事地收下那颗被迫塞过来的椰子糖,转头跟父母打了招呼,走出宴会厅,出去透透气。
无意碰到一个男生在花丛里孤僻地待着。
小戚闵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椰子糖,刚才父母告诫他这颗糖不能离开他手、出现在宴会上的其他地方,那他送人总不会出错吧。
于是小戚闵懵懵懂懂地上前,走到高他一点的男生面前,将自己不喜欢的椰子糖笑吟吟递到男生面前,声音轻轻巧巧地说:“哥哥,这个糖给你,你别不高兴,我把我最喜欢最喜欢的糖都给你了,你要开心一点哦。”
那时候的傅辰骥即使来到这样富丽堂皇的宴会,也是被忽视的,因为众人更期待稍后到来的傅家长子傅希然,谁会笨到去讨一个私生子的欢心呢,大家又不傻。
可到宴会结束,学成归来的傅希然迟迟未出现,直至半夜,终于传出傅家长子意外死于空难的消息。
糖衣炮弹般的过往真相一个字一个字从戚闵嘴里蹦出,仿佛要压垮傅辰骥最后的支撑,傅辰骥呼吸艰难极了,灵魂出走,眼神木木呆呆:“不、不是的……”
拿当年认错这件事来说,本质上傅辰骥这个人是有点虚假的,与其说他在护着当年给他糖的小男生,不如说他在给自己另类的一个交代。
椰子糖巧合的出现,他人生踏上新阶层,介质不需要多华丽,他自己认定就行。
可事实就是,他当做救赎偏颇的椰子糖,于戚闵而言只是一个急于丢开的烫手山芋。
……没有什么比这更残忍。
知道郁怀瑾不是幼年那个男孩他的确惊慌过,但心底始终留有侥幸;知道戚闵才是椰子糖主人他亦后悔,同时也没觉得不能挽回;但是当戚闵将当年他掩饰的假面扯开,傅辰骥的情绪彻底绷不住……
凡此种种加起来,让他的一切坚持都变得可笑。
更可笑的是他居然还是很喜欢这样的戚闵。
戚闵心如止水地欣赏完傅辰骥一出落寞的戏码。
早前圈子里说他是郁怀瑾的替身,他隐约有听闻一点,此刻观赏完傅辰骥的落魄样,戚闵不介意让他更崩溃一点。
他抬了抬手,待傅辰骥注意到他的手势、眼睛看过来时,戚闵风情的桃花眼稍稍一弯,笑吟吟道:“傅辰骥,你有没有想过,两年前我对你的爱来得很突然、且莫名其妙,而两年后的现在,又结束得很干脆,甚至就跟没出现过似的。”
“这样割裂的两份感情放在我身上,你不觉得奇怪吗?”
戚闵向来知道自己可以有多狠,前些年没有发作,是因为被阿衍养作家猫才收了利爪。
阿衍的噩耗来得太突然,直接给了他致命一击,那一周里他几欲想死,为主人殉情……
后来碰到傅辰骥。
为了那相似的眉眼,他可以对着受伤的自己视而不见,用淌着血的爪子也卑微乞求,更别说他现在愿意醒过来。
褪去相似的外皮,对方就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赝品。
傅辰骥胸口不安地跳动起来,不详的预感一下又一下撞击着心脏瓣膜。
恍惚间戚闵的话变作一只狰狞野兽,等撕开最薄弱的那一层,后面一定是藏着能令他信仰崩塌的答案。
可戚闵又怎么会怜惜一个虚假的人,他嫣红的唇瓣一张一合,轻声诉说着:“因为,你也是我的替身。”
轰的一声,喧嚣从耳边如退潮般销匿。
傅辰骥从来没觉得从戚闵口中说出的“我的”这两个字会这么刺耳,挠得他心口鲜血淋漓,皮肉没一块儿好的。
“小闵…你……”傅辰骥双重打击给到位,神情恍惚,不死心地自我安慰,“你在开玩笑的,对吗?”
“当然不对,你都不知道,你这双眼睛跟眉梢,有多像他。”戚闵才不惯着他,眼睛里流露出这两年里傅辰骥最为熟悉的目光,然而此刻却无比讽刺,青年一字一顿地见血,“但凡你对我好点,我几乎会陷得更深,可你没有。”
“……我、我们,很像……?”短短须臾几秒钟,傅辰骥嗓音嘶哑得不像话,“他…是谁?不对,他能放任你跟在我身边这么久,小闵,你不如看看我,我可以继续……继续……”
他像是说不下去,戚闵却偏要掀他伤口:“继续什么?把你当做是他的替身吗?”
傅辰骥不说话了,低着头。
戚闵好笑地低嗤一声:“傅辰骥,你知道你输在哪里吗?”
这便是变相的拒绝了,傅辰骥同样不甘心,他不明白自己输在哪里,于是被牵着思维问道:“哪里?”
“因为你永远也争不过一个死人。”戚闵冷冷地说完这句话,不等傅辰骥反应,他一挥手指着门口方向,“你走吧。”
傅辰骥心头一震,抬起头想问更多,然而所有话都在青年的面无表情里消了音。
“……”傅辰骥缓慢起身,在戚闵厌恶的神色下走出房间,他两只脚刚迈出去,身后便传出砰的一声巨响。
傅辰骥深吸一口气,在走廊的墙边蹲下,抱着头,眼眶红润,无声的撕扯裹着凌冽把他心脏踩得只剩下窒息。
如果…他没有那么喜欢戚闵……他应该只会难过一点点………
太狠了。
傅辰骥揉着心口,从小就发誓不轻易流泪,此刻面对戚闵铿锵有力地“争不过死人”几个字,握了满手的空虚无处发作。
他太知道争不过死人这种事情了。
父亲这个角色在他生命里担任的戏份实在太少,傅霆年轻时是个风流花心的人物,私生子没有几十也有七八个……
都是几岁的孩子,偏偏就他成功上位?
论其根本,傅老爷子心中有一个念而不得的人。
那人是他奶奶,他便是凭借着奶奶在傅老爷子那里脱颖而出。
沈珩回来时,傅辰骥还待在门口,蹲着那么大一个人惊了他一跳,差点以为是危险分子。
傅辰骥听见动静,杵着腿站起来,蹲久了的身体站立后稍显麻木,他浑然不觉,凄惨地看着高大的男人:“沈珩,小闵跟你结婚时他说没说过——”
“我知道。”沈珩皱了皱眉,“可是有什么关系,现在在他身边的是我。”
傅辰骥忽然怔怔地看向他:“你知道我要问什么?”
“废话,领证当天闵闵就跟我提过,他有一个很喜欢的人,但我无所谓。”沈珩淡淡地说道,“我唯一向他确定的一件事,就是那个人不是你。”
“呵,呵呵……”傅辰骥笑自己像个小丑,笑完又觉得可悲,的确如郁怀瑾说的那样可悲,但他小心眼地想着,沈珩肯定不知道另一件事,本着他不好谁也别想舒坦的心理,傅辰骥不顾一切地告知,“不,有件事你肯定不知道,那个人早就不在了,他是个死人。”
一个谁也争不过的死人。
后面这句话他藏在心里,傅辰骥一瘸一拐地走了,乘着电梯下行。
徒留沈珩怔在原地,略显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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