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萧迪来公司三个月,营运业绩翻了两倍。他带来许多我们过去从未接触过的国际视野与行销理念,请来外部专科教授授课,增设了训练教室与职涯课程。他还重新规范了许多制度,清理过往模糊不清的责任分工与稽核流程。

我那种过去仗着能力耍点小聪明、偶尔在会议上故意挑战主管权威的刁钻行为,也自觉收敛了不少。

林佩琪依然每周只出现一两次,通常是董事会或需要决策的简报现场。她来时气场如昔,说些温婉得体的鼓励话语,眼神不曾多停留。三人之间仍无交集,像各自演着一场互不干扰的戏,台词少之又少,用各怀鬼胎形容我们相处模式一点不为过。

我每天还是努力地工作,挑选自己感兴趣的课程旁听。坐在角落时,透过玻璃隔板,常瞥见萧迪伏案处理事务,偶尔电话接起,他的声音比想像中温和许多,语气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

公司随着业务量暴增而扩编,招聘了不少新员工。各部门也逐渐清晰地分出责任范围与职能界线,整个体系变得有条不紊。我依然忙碌于整理各类资料与专案,将整合后的资讯做好选项,再将决策权安静地送到他面前。

我不再冲撞,也不再主张。我像一块静默的磨石,磨平了自己的棱角,却也开始思考——这样的我,还是那个曾经意气风发、扬言不靠谁也能站稳的李孟吗?

这周,我每天连续加班到晚上十一点。其实手上的事情还没做完,只是再不离开,就赶不上最后一班地铁了。

夜里整栋大楼空荡荡的,只剩我电脑的背光还亮着,像是倔强地不肯关机的孤岛。

回程最后一班地铁车厢里也没几个人,静得能听见列车车轮摩擦轨道的细声长鸣。

我知道这不是一次性的疲累,而是长期人力不足下堆积出来的恶性循环。

所以我在今天交出去的专案报告里,特地增加了一份请求增援的人力申请报告——条列清楚、资料齐全、预算精算,我认为没有理由被驳回。

但回覆的信件很快就来了,回覆人是萧迪。那张 PDF附件里,写得干干净净的一个字:“否。”

我盯着那封信看了很久,再透过玻璃隔板朝他那边狠狠地瞪了一眼。

偏偏他抬头的时候,正好对上了我不客气的眼神。

他一脸云淡风轻,还故意举起他高傲的头,像在说:你能怎样?

我气到胸口发闷,心里骂了句:“狗资本家。”

他没解释,也没一丝愧意,甚至连嘴角那点得意都懒得藏。

我回过头,深吸一口气,指尖又落回键盘上。行吧,不增援就不增援,我慢慢做,急死你!

这周专案进入提案验收期,几个主设计一边吵架、一边压死线,整栋大楼的灯几乎全亮着。

我还是撑着,一天又一天。

十一点半,我走出茶水间,头一阵发昏,打开电梯时已经觉得眼前发黑。

“还不走?”熟悉的声音从我背后响起。

是萧迪。

我没有回头,只淡淡道:“等一下要寄报表。我不是拖延,是没人能帮我。”

“我已经拒绝你那份增援申请了?”

我转过身,看他站在电梯门口,一手插着口袋,眼神一如既往的那么冷静,像是来巡视自己的傀儡员工一样。

“你知道我熬不过来,还拒绝。是不是想逼死我,这样公司节省成本更快?”

他不语,视线落在我手中的咖啡杯上。

“你没问我原因,从来没问,你是逼我离开吗?”我低声说,语气哽咽得不像话。

他走近一步:“那你说。”

“你现在问有什么意义?我都快吐血了。”

我把杯子用力放回桌上,终于忍不住发飙:“你知道我前几天回家在楼梯间坐了半个小时吗?因为腿软。我爸传讯说她在看新闻,看到我们广告,很骄傲……你知道我在那种疲惫下听到这些话是什么感觉吗?”

他没有动,仍站在我对面,像个旁观者。

我咬着牙:“我知道你是老板,是精英,不要逼我,这样很卑鄙。”

他忽然皱起眉:“你以为我看不起你?”

“不然呢?”

“李孟,你太自以为是了。”

这句话像冰一样泼在我脸上。

我整个人僵住。他走近一步,我想后退,却退无可退。

“你以为我每天看着你加班,是在取笑你努力吗?”他低声问,语气明明很轻,我却觉得胸口一阵发麻。——取笑!何止是取笑!

“你想说什么就直说。”我故作镇定。

“我不是对所有人都这么容忍的。妳知不知道,妳这种在报告上写情绪性语句的人,放在别家公司早就被刷掉了。你知道你每天送上来的文件我要花多少时间做修改,但我让妳留下来,因为妳有种疯狂的韧性,我……也不知道怎么看着看着就开始在意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极淡,但语气却不像开玩笑。

我突然有点呼吸困难。

“在意?”我低声反问。

“是啊。”他靠近我耳边,一字一句道:“我就是怕你倒下,我帮你修改文件,等你明白为什么永远做不完。我就是……不喜欢看到你看我的眼神像看仇人一样。”

我胸口一震。“明明是你当我仇人,跟你老实说吧,我怀疑撑下去理由是什么,为了你,不值得!”

他忽然伸手撑在我身侧的墙上,我被迫抬头看他。

“你这么用力证明自己没靠关系,是不是因为你真的不想被我看见你的脆弱?”

我没有回答,但眼眶红了。

“李孟,”他低声道,“别怕,我不会对你怎样。”

这句话比什么都令人心碎。

我咬着牙,不让自己落泪,却发现视线已经模糊。

我们之间的距离只有几公分。他忽然伸手,轻轻替我拨开额前湿透的发丝。

“你真的不需要为了证明自己,而累到这种地步。”他低声说。

我忽然忍不住往前一步,用额头抵住他的肩膀。

我不想哭。但我也无法再硬撑。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站着,任我靠近,任我发抖。

这一晚,我终于承认自己不是那么坚强。

也终于承认,我怕自己爱上他。

但比爱更可怕的——是我始终不敢确定,他说的“在意”,究竟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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