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徐徐,满湖的莲花被晚霞映着,胭脂一样透亮。
小船在湖面上划出一条长长的线,串着湖中的涟漪一波荡着一波,朝湖心荡去。
千阙跑去船头采了个荷叶拿给羽嘉,撑在她头顶做遮阳伞。
羽嘉自顾自的坐着没理她。
千阙又跑去船侧往着湖里的鱼群处扔了几块点心,最后跑到船尾采了几个莲蓬抱在怀里,这才坐到羽嘉身边剥起莲子来。
羽嘉慵懒又随性的半靠在船侧,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个漂亮的酒壶,时而抬手喝上一口。
霞光之下,她微微仰着头,素日里隐在衣领间的美人筋竖成一条钱,诱人极了,朱唇轻启,喉骨自上而下划过,酒香便四溢开来。
千阙痴痴看她饮酒的样子,也跟着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口中甘甜的莲子没了味道,她想尝尝酒的滋味。
“我可以喝酒吗?”千阙放下手中的莲蓬,乖巧的问道。
羽嘉并未开口,只将手中的酒壶往前递了递。素手半握,骨节分明如玉,连盈润的白玉酒壶都失了光泽。
千阙将酒壶接过来,把玩观赏一番,才递到嘴边。
想到这酒壶羽嘉刚刚饮过,壶嘴还留有她的痕迹,千阙面上一红,扭捏了一好会儿才仰头喝了一口。
醇香冷冽的冷酒自唇舌涌入喉间,经过胸腔心肺的烘烤,抵达肠胃时四下散开,五脏六腑一团火热,口腔也辣辣的。
“好辣~”
千阙咳了一声,又哈了口气,连忙剥了个莲子送入口中。
“你喝酒的样子太美了,我就以为这酒是甜的。”她又窘迫的解释一句。
少年未经风霜雨雪,未尝万般苦楚的,没有求不得、没有爱别离,又怎会尝的出烈酒的滋味。
羽嘉定定的看着千阙,唇角挂了个绵长的笑意,将酒壶接了过去。
“北冥的酒是万年的寒冰所酿,确实冷烈。昆仑的酒多为花果所酿,口味甘甜,或许你会喜欢。”羽嘉柔柔的说道。
喝不出烈酒的滋味,也未尝不是这世间顶好的滋味。
“北冥我知道,昆仑在哪里?也是一座仙山吗?”千阙问道。
“昆仑是花神华胥的居所,山上万年飘雪,山下百里花园却四季长开,待你......”
羽嘉本想说待千阙安然渡劫飞升之后再带她外出游历一番,又怕劫难这样的词吓到她,停顿下来换了措辞,才道:“以后可以带你去游玩一番。”
“她的花园能有我们南山的花海漂亮吗?”千阙忽闪着眼睛问道。
虽只见识过两处仙家居所,千阙却私心以为她卿卿神君的神山是最漂亮、最福地洞天、最无与伦比的神山,谁的也比不上。
“比南山漂亮,是世间最美的花园。”羽嘉饮了口酒。
听羽嘉如此舍得夸赞昆仑,千阙翘了翘嘴巴。
“花神?是掌管百花的神吗?那个花神是不是也是个大美人儿?”
“是很美。”
羽嘉夸的坦荡又真诚。
“肯定不如神君美。”千阙小脸一红,倔强的朝远方的莲花望去。
“上古的神个个样貌卓然,可以说他们性格上略有怪异、可以说他们行事上怪诞不羁、甚至也可说他们本领修为上略有高低,但样貌着实是挑不出瑕疵的,美的各有千秋。”
羽嘉难得一下说这么多话,声音缓缓的、淡淡的,似是解释,又似是感叹。
千阙目光盈盈盯着羽嘉看。她侧仰着头,眼神迷离,下颌线如细细雕琢过一般,细腻又分明。几缕发丝被微风一绞,缠在她修长细滑的脖颈处,将美人筋束缚其中,让人想要伸手为她捋一捋,再凑近贴一贴、嗅一嗅。
千阙摇了摇脑袋,伸手又将她手中的酒壶捞了过来,仰头喝了一大口,霎时间满脸的红晕一直蔓延到耳尖,像极了被酒呛的,不是因为别的什么。
......
船从傍晚一直飘到了星光璀璨。
千阙初饮仙界的酒,只喝了两口便脸颊发烫、醉意熏熏。
浅醉时,人的脑袋最是清明。
千阙闪了闪狡黠的眸子,冲羽嘉质问道。
“神君白日里说我是婴儿,是在诓我对不对?”
“还算聪颖,只半日便意识到了。”羽嘉轻抬了眉梢。
“如何发现的?”她又轻问。
“神君刚刚给我喝了酒,谁会给一个婴儿喝烈酒呢?况且,我的声音、我的神情、我的身体、还有我的感觉告诉我,我一定不小孩子。”
千阙抬手摸了摸心口,砰砰跳着,又补充道:“尤其是这里,我心里的东西,你们都不知道,可我自己知道。”
千阙嗓音高扬了许多,神采奕奕的,她仿佛抓住了内心深处最幽微、最明亮的东西。不可与人言,却真实到让她不可忽视。
羽嘉只是淡淡看着她,没有回应也没有回避。
千阙索性将这些天的疑问问了出来——
“我从哪里来?”
“天地造化处来。”
“什么造化?”
“天数、机缘,还有本君。”
“和你有什么关系?”
“本君动了你的天数,便成了你的机缘。”
“没有你便没有我吗?”
“会是不一样的你。”
“那我如今几岁了?”
“三千岁。”
“三千年的时间我在做什么”
“沉睡。”
“那我为什么醒来?”
“本君让你醒来?”
“你是如何看我的?”
“可爱。”
“那我是孩子吗?”
“可以是,也可以不是。”
......
酒意愈发浓了,千阙倚在羽嘉身侧问出了她最想问的问题。
“为何不让我做你的徒弟?”她分明还介怀着,十分的介怀着。
“你想做我的徒弟?”
“想。”
“只想做徒弟?”
“想。”
“待你飞升时,若还想,本君便收你做徒弟。”
“想。”
......
满船清梦压碎星河。
小船随风荡漾时,千阙晕晕乎乎。
流星划过时,她得了一个极大的承诺,让她眩晕的、发热的承诺。
有了归处,来处如何她便不在意了,也不愿深究了。
她找到了自己归处。
羽嘉便是她的归处。
……
早一日飞升就能早一日做神君的徒弟,千阙有了盼头,第二日便找青鸾学起法术来。
练习呼风唤雨时把老头的菜地淹了,被老头拿着棍子追着满山打。
练习避水诀,把自己呛个半死,连带着一池子水莲蔫了半个月。
头一次引雷,把青梧宫的一处偏宫殿劈毁了,被神君大人罚去北山思过,整整一年。
学习御火时,烧了栩无离的衣角,连老头的胡子都差点遭了秧,躲在神君寝殿里避难,死活不敢出去。
对着羽嘉练习昏睡诀,结果法术反弹,自己昏睡了半个月;
学习目之千里、耳听八方,整日了偷偷窥探自家神君**,被小惩一番,眼睛肿了十来日;
学习障眼法,变成羽嘉的样子在东市走了一遭,整个东市的商贩沿街跪了十里,呼天呛地的感叹十万余年来可算是再次见到自家神君天颜了。
......
千阙这法术,每日里那是起早贪黑的修炼。
两百年,就这样过去了。
整座神山上下,日日都在渡劫。
......
羽嘉一项认为孩子不能管教的太规矩,要活泼、要烂漫、要可可爱爱才好。
况且她还一直介怀着千阙十二岁那年,因着自己被困昆仑镜,害她吃了许多苦,彼时,她连性子都变沉稳冷漠了许多。
如今她没了之前的记忆,便有了从头来过的机会。
所以每每千阙闯下祸来,羽嘉虽不曾袒护过,却也从不未严厉斥责过。
千阙越来越不像曾经的千阙,可越来越像个明媚的仙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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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游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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