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长老与谭麟关系匪浅，孟姑娘心有顾虑，自然不敢说实话。我接触过她，知道她对谭师兄甚是厌烦，更没有能力上归云门给我泼脏水。”
“阿霜怎知她所言非实？师父为人正直，此番特意命人对谭师兄严加看守，防止谭师兄威胁那女人，她能有何顾虑？”
朱子曦摇摇头，沉声道：“我在典籍上见过一个故事，有人将狗狗关进笼子里，只要摇铃，便给狗狗施以难忍的雷击术。多次实验后，提前打开笼门，铃声一响，狗狗没有选择出逃，反而在雷击术伤害它们前，先倒地呻吟颤抖，等待痛苦降临。”
她语调柔缓，把过去世界里的心理实验介绍给陆长悠。
“前人称其为‘习得性无助’。对应到人身上，大概就是如孟姑娘这样，消极地承受世间不公，不再相信自己有获救的可能。”
陆长悠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一下，她默默攥紧袖角，低头抿唇不语，乖巧倾听。
而朱子曦心神恍惚，没察觉异样，接着说：“孟栩然在归云门孤立无援，指不定有人暗地里对她如何威逼要挟。如果长悠的举手之劳能救她一命，何乐不为？”
“阿霜当真是善良。”陆长悠原打算如常去牵朱子曦的手，迟疑中，她已经被朱子曦主动伸手反握住。
“你会为所有人打开笼门吗？哪怕对方卑贱如泥、伤你至深……”她轻声问。
“不确定，我很记仇的。要是是仇人挨电击，那不得趁机报复，偷偷增强电击符的威力，让她吃尽苦头，知道我的厉害，才不开门呢。”朱子曦笑道。
察觉陆长悠似乎有点受这狠话惊吓，朱子曦立马真诚改口：“得因人而异了。如果是普通人，我应该懒得多管闲事。如果关在笼子里的是长悠，那我必须拆烂笼子、将你带到安全地方，然后狠狠教训欺负你的坏蛋。”
隐约觉得这例子有些别扭，她大呼：“我没有说你是狗的意思！”
陆长悠笑得苦涩，落寞道：“既是阿霜想救的人，长悠试着去求师父宽恕便是。”
闻言，朱子曦并没有达成目标的喜悦。
“是不是让你为难了？其实我与孟栩然交情浅薄，长悠若是感到棘手，大可随她去罢，千万不要为此感到烦扰。”
“长悠不过费点口舌，谈何为难。”
应允朱子曦后，陆长悠立即动身，把她的观点转告谭芳逸，以谋得这位长者对弱小的怜惜。
谭芳逸本无意对孟栩然做什么，她是抱着杀鸡儆猴的想法，准备在众人面前收拾自家没出息的侄子，让各宗弟子收敛手脚安分些。
这段日子有其他门派的人前来交流游访，望自家弟子少给归云门丢脸。
谁晓得孟栩然不管三七二十一，当堂认下所有罪责，弄得像是谭芳逸恃强凌弱为谭麟撑腰似的。
谭长老入世多年，岂不懂孟栩然一介弱女子，既无武力防身、又无权势倚靠，还能逼迫谭麟做那些混帐事不成？
“关于孟姑娘，为师自有安排，不会叫她委屈的。”
陆长悠向谭芳逸告辞，马不停蹄地将消息带至凌云峰。
只是没人猜到，谭芳逸的安排居然是让谭麟娶孟栩然为妻。
受邀去喝喜酒时，朱子曦满脸问号。
宴席上觥筹交错，大家皆是春风满面，高举酒杯向新人祝福道喜。
谭麟脸色黑沉，没有半分高兴。
他身边的人大多知晓孟栩然的过往，哪怕不当面调侃，背地里也会拿这件事做茶余饭后的谈资：□□把自己的后半辈子搭进去。他们能嘲笑谭麟好一阵子。
楚婷也陪段崇知出席婚礼了。
朱子曦转头瞄见四处凑热闹的□□汀，心念一动，趁段崇知暂离之际，起身去找楚婷套近乎。
“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她盯着楚婷的大肚子，估摸下月楚婷就要生产了。
“不好，闹腾不休，我真想现在弄死他。”
“啊？”朱子曦心生寒意。
“所以师妹有事？”
“嗯。”朱子曦发觉楚婷对她丧失兴趣，心里空落落的，担忧后续楚婷不配合。
她施法用意念传音：“为我指出此处所有服用过百日仙的人，条件随你开。”
“当真？”楚婷饶有深意回望她。
“只要你不胡说不遗漏。”朱子曦眼神坚定、语气决绝。
“姓姜的，你认识。”
“他身边那个……”
楚婷附在朱子曦耳旁，不慌不忙为她点了两三人，然后虚虚躺进她怀中。
“我累了。你直接问吧，怀疑谁？”
女人的身子娇软无力，朱子曦心生无奈，于是搀扶楚婷至□□汀身边，确认那一堆人里不存在百日仙的气息，终是松了一口气。
“我的奖励？”
女人的目光如饥似渴，令朱子曦十分惶恐。
幸好楚婷介意腹中胎儿会抢夺灵气，她与朱子曦约定，待生完孩子，以朱子曦灵气充裕的鲜血作滋补。
她的预产期在七月底八月初左右，朱子曦决定六月底开溜。
想喝血？没门！
虽然和阅川讨论不出楚婷究竟是何方妖孽，但师父嘱咐她远离楚婷，莫要与其牵扯过深。
自古以来，食人血肉的，从无善类。
*
距上次与尹洛可和画锦会面已过多日。
朱子曦先恭喜尹洛可取得佳绩，今后有资格独自下山锄强扶弱。
但尹洛可似乎不太高兴。
“映霜，你是不是一直都很瞧不起我？”
屋内沉寂良久，这句质问出口，画锦忧心忡忡朝朱子曦望去，欲言又止。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朱子曦则一时摸不着头脑，对她们的诘问颇感委屈。
“我记起来了。”尹洛可恶狠狠瞪着她，极力克制心底的怨愤，“去年，我不过是向你讨教琴艺，你却出言羞辱，说我们这种下九流的人不配待在归云门……”
“啊？”朱子曦一脸茫然。
面对当事人的控诉，璎没否认，也不承认。
“你还说我资质奇差，多留在门中一天就多浪费门派一天的资源。”
嗯，确实是璎会说的话。
“抱歉，那时我太狂妄了，未能照顾到你的情绪，今后我一定改。”
不论尹洛可如何哭诉朱子曦的不好，对方总是无声忍受，全然不知辩解，使尹洛可有些不自在。
她好像不是来逼朱子曦认错的。
“唔，你是不会吵架吗？难怪是个人都可以站你头上耀武扬威。”尹洛可靠近朱子曦，双手叉腰。
只是她比朱子曦略矮，也明白自己不占理，气势根本压不过。
“映霜，那你有没有把画锦当作自己的私人仆从，打心眼里蔑视她，见不得她好？”
朱子曦察觉画锦忽然局促不安，正期待着回答。
“原来你在介意这件事，所以才故意疏远我。可我不是早已烧掉卖身契，还你自由身了么？若你执意想找一位主人，请另谋他选，为何要对我纠缠不休？我说过的，我有手有脚，不需要别人伺候。”
她失落道：“你不信任我。”
不遗憾是骗人的，朱子曦秉持真心换真心的交往原则，难以接受这些日子画锦的猜忌和冷淡。
“不，这是伯轩的分析，我不曾怀疑过你！”
“恕我今日招待不周，待会儿我与程凝师姐有约，便不久留你们了。”
朱子曦态度强硬，暗地里却在向璎自嘲：她擅长搞砸每一段关系……
逐客令下，画锦、尹洛可只得黯然离场。
途中，尹洛可实在不理解朱子曦怎么突然变脸，不明白她们哪处惹朱子曦不悦。
“是我习惯了伏低做小，怯于将自己与她置于平等地位，怪不得她。”画锦开始反思，“伯轩说的不错，我不应自卑自贱。”
尹洛可在画锦眼里看不到一点信心。
“慢慢来。”她勾着画锦的手臂，轻轻晃动。
“这十多年养成的爱讨好人的性子，就再给你个十年调整吧。我会陪在你身边监督你，一辈子不离不弃。”
“嗯，拉钩。”
画锦伸出小指，尹洛可迅速抬手缠上去。
夕阳渐垂，晚星未明。两个女孩许下名诺言，并肩离去。
与人有约不假。朱子曦托程凝等人帮忙照看连笙赠的花苗。
听闻这几日左傲霜已经养出了几朵花苞，不停唤朱子曦去亲眼瞧瞧他们的努力成果。
“所以连笙到底送的是什么花种，为何我感觉不到灵气波动，这不会就是些路边的小野花吧？”程凝粗暴地用手指戳花枝，遭白榆冷脸阻止。
“不会的，这是师姐在绮州打败了凤尾蝶妖后，在妖怪老巢里获得的。那妖怪挺难对付的，师姐还因此受伤了。”
朱子曦蹲在地上，用纸笔细细描绘群花的模样，对其中一株瘦弱的花苗格外怜爱。
花圃周围有一圈色彩缤纷的花草，皆是做染料的上好材料。左傲双专门在此种下，为朱子曦提供作画颜料。
“多谢师兄师姐。”
收起画本，朱子曦与左傲双相视一笑，齐齐望向白榆，准备大干一场。
归云门对弟子的束缚不算严苛，许多事不能摆上明面，但只要不太过分，私底下违反部分无足轻重的门令一般也没人揪住不放。
比如染发。得知白榆未受惩处后，白发少年的造型在跃鳞宗成了一股新潮流，引有不少弟子竞相模仿。
那段时间，归云门头版头条是这么写的：震惊！峻州某知名门派下某知名宗别弟子竟一夜之间全数变成鹤发童颜！
小标题：每日分享一百个修为暴增的小秘诀。
悠：真的不是骂我吗？（流泪猫猫头
静静聆听悠崽破防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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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谁是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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