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笙、映霜生死未卜，微生忧和与萧景闻暂时撇下芥蒂，选择合作为先。
他们齐心协力，突破魔物重重阻挠，顺利来到祭台下，即是罗盘指示的连笙所在地。
解密是不可能认真解的，遇上魔物直接暴揍一顿，逼对方让路。虽然手段不高明，但对梁城的小喽啰有奇效。一番拳脚功夫后，没有魔物敢拦他们了。
到达祭台下，情况却有所改变。
据罗盘指示，连笙近在咫尺。
萧景闻心生敬意，毕竟若是微生忧和不在，凭他一人怕是难以找回两个师妹的。可他脸皮薄，发生不愉快后，褒扬的话一时说不出口。
前方烟尘忽起，微生忧和与萧景闻不约而同摆出迎战架势，再度打起十二分精神。
眼见几个步兵方队整齐划一，列阵走来。它们手持刀戈盾牌，身着银盔铠甲，脚步声震天撼地，有排山倒海之势。
当魔物兵团走近一点，二人才看清来者并非是人类军队。
它们是成群的魔物，不过扮作士兵的样子。其中有耍了萧景闻的那位老人家，它都一把老骨头了，还逃不过兵役。
萧景闻眼尖，认出后一下涨红了脸：“这梁城拢共几人？它们又假装平民又假装士兵，不嫌累吗？”
“对方人多，萧道友当心。”
“卫道友先关心一下自己吧。”
说完，萧景闻冲入魔物堆。他多少有点私人恩怨在里头，微生忧和也没劝，而是投身加入战斗。
途中微生忧和数次尝试聚灵施法无果，只得同萧景闻一齐拔剑应敌。
现在距进入结界过去了大半天，来前服用过辟谷丹，他们倒是不必进食补充体力。
微生忧和感到诧异：按照常理，梁城附近鲜少有魔物出没，玄晖封印冥阙无所阻碍，封印完成后此地应该灵气复苏、魔物逐渐退散才对。
可眼前枯骨兵团一波接一波，靠着魔气猖狂不休，哪有半分削弱的势头。
由于它们的操纵者多半是个半吊子魔修，建一个梁城耗费了他大部分力量，这群魔物单个拎出来都不算难处理。
可即使它们单个来说脆弱不堪、挡不住少年一剑，它们的意志却不是一般的顽强，缺胳膊少腿依然要上阵对付入侵者。
微生忧和远望高台上与魔物对峙的女子身影，震天动地的鼓声奏响，忧心忡忡。
一只手臂趁乱抓住微生忧和衣袍下摆，被萧景闻一剑斩下。他厉声喝道：“别分心！要是你死了，我没空收尸。”
话虽刻薄，但萧景闻良心尚在，不会真丢下微生忧和不管。
二人合力进攻，彼此掩护，配合默契。
微生忧和一脚踩碎挂在袍角的魔物手臂，冷冷道了一声谢，怒意更甚。
即便多年不以剑御敌，他的剑术依旧强劲。一招一式下，无一魔物得以幸存。
往事历历在目。
须臾，他记起少时自己也曾意气风发、逍遥自在。
他是何时、何故放下了手中的剑呢？他的心中很快亮起一个答案。微生忧和苦笑一声，继续将恨意发泄在失去生机的枯骨兵上。
少年锋芒毕露，挥出道道剑光，如秋风扫落叶，所向披靡。
魔物遭受重创，一个个上下断成两截，它们中招后不再进攻，直接变成一抔细沙，随风而逝。
微生忧和抬头，发觉魔气渐渐消散，天空浓云缝里已透出白光。
“冥阙封印了，我们速战速决。”
不等旁人提醒，萧景闻也迅速察觉环境细微的变化，起手捏诀。
魔物群中响起几声爆鸣，顿时骨肉四溅，哀鸣冲天，场面极度混乱。
法术被禁多时，终于嗅到久违的灵气气息，二人按耐不住内心欣喜，即刻抬手调动灵力、施展法术，准备拿出看家本领，招待眼前不知好歹的魔物。
灵气仍是稀薄。虽有所限制，但消灭眼前这群渣渣足够了。对于此刻的微生忧和、萧景闻来说，打赢它们就如同碾死蚂蚁一样简单。
事实上眼前的魔物不过是一堆死肉。没有灵魂、没有神智，一切行动任由受幕后指使者的摆布。
它们不能称作“人”。
几番奋战过后，他们又突破一层障碍，距离连笙更进一步。微生忧和、萧景闻踏在累累枯骨上，向前方祭台走去。
两只细长的胳膊从迷雾中探出，逐渐显现一个瘦弱的身影。
先前的小女孩站在他们面前，阻挡去路。此刻视线清晰，他们发现女孩的长相、身量和连笙别无二致，穿着也换成了今日连笙同款。
“师兄、先生，我就知道你们一定能找到这里。我已甩开魔物追捕，不知对方几时又会追上来，我们快离开这吧。”
连声音也是一样的。
她紧紧握住萧景闻的手，攫取他手心的温暖。
“先生？”萧景闻诧异。可女孩顶着连笙的脸表露哀愁，他没有松手。
微生忧和看穿魔物浅陋的伎俩，径直挥剑砍去。萧景闻意识到危险，则是举剑替她拦下。
“连笙”躲在师兄身后娇滴滴道：“师兄，先生。你们不记得我了吗？我是连笙呀。”
女孩故作无辜，眼中泛起盈盈泪光，楚楚动人，嘴角却上扬着。
她在偷笑。
“师兄，你是否记得，我们每日清晨在竹林练剑，其实我知道，你在让着我。可是没关系，只要能和师兄在一起，哪怕是欺骗我也不在乎。”
她从后方缓缓靠近萧景闻，伸手搂住他的腰肢，轻轻摸索着，让前人无法忽略自己的存在。
接着，温柔策略见效，萧景闻的身体不再僵硬，而是逐渐放下戒备，坚定地将剑刃对准同伴。
为将少年彻底收为己用，女孩贴在他身边，小声复述起连笙与萧景闻的点滴回忆，一步步诱人沦陷。
“师兄，带我离开这里……”
她的音调不同于连笙的冷淡，甜糯糯的，像浸在蜜糖里一般，融进少年心田，填充他内心无人知晓的渴望。
“萧道友，勿要上当，它不是连道友！”
微生忧和一眼瞧出端倪：“是幻术，不要被迷惑了。”
为时已晚，女孩呼出一股青烟，萧景闻瞬间着了对方的道。他辨不出好歹，挥剑朝微生忧和用力劈去。
女孩矗立远方看着二人自相残杀，盈盈一笑。
“先生是否记得，您曾教我执笔书写，学习经纶兵法。我还记得那一天雨下得很大，先生仍遵照约定，不远千里为我送来一支昭都的白玉狼毫笔……”
她迈着轻松的步子，一蹦一跳，向微生忧和靠近，似乎打算去见一位久不相逢的故友。
“闭嘴！”
明明她的话语极尽柔情，却激得微生忧和怒气渐盛。
她可以扮作连笙诱惑萧景闻，这对师兄妹的亲密过往与微生忧和无关，他也无权干涉。但他绝对不允许有人假借黎钧之名，行不义之事。
微生忧和不再退守一处，他迎面接住萧景闻袭来的剑气，而后反手一击将人打晕，随手扔在一边。
他的剑悄然脱手，在黑暗中疾行穿梭一阵便斩灭了那些潜伏的魔物。
它们伺机而动，本以为能偷袭微生忧和或者萧景闻，吸取二人的灵力饱餐一顿、增进修为。不曾想，它们最终竟是连自己如何死的都不知。
不消半刻，此间魔物近乎全数成为了微生忧和剑下一缕青烟。
当然，仅剩眼前这一位。
“你舍得对我下手吗？不舍得吧，毕竟五十七年不见，你真能……”
女孩见他表情严肃，又无替死鬼为她挡刀，心生惧意。她短时间没想出其他活命的法子，慌不择言，企图凭一张熟悉的脸皮换得对方手下留情。
好巧不巧，她撞人枪口上了。
倏忽，一道银白剑光闪过，魔物上身衣物破碎，躯干也随即撕裂成两半。女孩眼中充满震惊，她话没说完，嘴巴还没闭上，虚虚地吐出几个音节。
“狠……”
“你不是她，更不配假扮她。”
男子声音凛若寒霜，冷漠无情。
他不必对这卑劣的魔物有情义。
魔物蛊惑人心的幻术确实强大，萧景闻的表现令它有些忘乎所以。
它仗着无可挑剔的皮囊、从他人灵魂中提炼的往昔记忆，便认为自己的表演足够以假乱真，骗过所有人的眼睛。
太自负了。
有些细节并不会因为时间流逝而淡忘。比如那人早就不喊他“先生”。
又比如，她已经死了五十七年。
五十七年前，息风教卑鄙无耻，以梁国百姓的性命要挟，扬言将放出万千魔兽，引发新一轮魔兽潮。
梁国旧地仅允许梁国子民出入，彼时黎钧携一柄苍牙剑，孤身赴鸿门。
他们果然食言了。曾经的梁国，如今的新、茂二州，在魔教阴影下生灵涂炭动荡不安。也是在那个地方，魔兽肆意啃食掉她身体每一寸皮肉，最终她尸骨无存。
微生忧和不愿回忆这段往事。他会陷入永无止尽的自责与悔恨，难以自拔。
如果当年他阻止了她……他阻止不了。
他无法左右黎钧的任何决定。
一是出于尊重，二是出于信任。
他以为仙人会再度降临人世，助世间劳苦大众摆脱魔教爪牙，引他们迎接曙光黎明。但这一切不过是他天真的幻想。
梁国没有仙人降临，只有日复一日上演着的人间炼狱的戏码。
他受够了。若是神仙们不肯屈尊降世、拯救人间，那就交由他来吧。
微生忧和不耐烦地瞥一眼躺地上的萧景闻：这小子一脸安详，看起来睡得挺舒服。连笙曾在来往信件中多次将她师兄夸得天花乱坠。
今日一见，名不副实。
他想不通，这人怎么会如此易受魔物蛊惑。
漏发的这章真的让我好找啊。
一想到后面都是没分章节的大长章，更难查漏补缺，我就头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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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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