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景之望着宫熏离开的背影出神。
蓝毛没有眼色地跑过来:“聂哥?手机换回来了吗?”
他挺直腰杆,邀功道:“刚才我用自己手机给师傅付钱了,还给他们多发了点,让他们买瓶饮料。”
聂景之缓缓回头,上下打量他:“你放手机的时候,桌上已经有两台手机了?”
蓝毛咽了咽口水,第六感告诉他,这个问题很关键,那……赶紧溜啊!
“是……吧?我不清楚,不知道,别问我!”说完,像是火烧屁股似的飞快跑了。
聂景之无奈摇头,垂眸摁亮屏幕。
屏保上的照片,赫然是宫熏的出圈神图。
流畅的肌肉线条与手臂上的羽毛,是力与柔的结合。
她张开双臂,扬起下巴,仿若白鹤振翅欲飞,骄傲却不嚣张。
这张原片,独一无二,只有他有。
…
宫熏再一次来到聂景之工作室时,脚步竟有点踟蹰。
没想到这么巧,她和聂景之用同样型号的手机,同样的手机壳,还有,同样的屏保。
可她始终想不明白,聂景之的手机屏保为什么是自己?
走到树下,她倏地想起就是在这里换回了手机。
宫熏站定。
谁知,树干后突然伸出个带着口罩的脑袋。
“来了?”
宫熏被吓了一跳,上半身下意识往后倾。
“是我,”聂景之赶紧把口罩往下拉,“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宫熏松了口气,摆摆手。
“你怎么在这儿?”她走过去。这儿有张小长凳,能容纳下三个紧挨的人,聂景之坐在一边,她便坐在另一边,两人中间隔了一个人的距离。
“找找灵感,”聂景之戴好口罩,有点闷的声音传出,“顺便等你。”
“等我?”宫熏微微睁大眼睛。
“是啊,我得和你解释一下用你当手机屏保这件事,不然你不来了怎么办?”
宫熏看过去。
聂景之的眼眸如同黑宝石般,他的声音很轻:“其实,我是你的粉丝。”
宫熏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真的?”
“真的。”
聂景之语气肯定,直直望向宫熏,“我在网上看过你的所有比赛,特别喜欢你的自由体操。”
他的眼睛盛满真诚,宫熏被闪了下,飞快挪开视线。
“我……我没想到。”
“好多喜欢看体育比赛的人都对运动员们如数家珍,我涉猎挺广的,什么都看。之前怕你觉得我是怪叔叔,就没和你说,没想到,阴差阳错,被你看到了屏保。”聂景之摸摸鼻子。
“什么怪叔叔?”宫熏轻笑出来,“咱们俩同年。”
聂景之的心情蓦地灿烂起来,犹如今天的阳光。
他毫不犹豫亮出屏保,说出心底的话:“我最喜欢这一场比赛,我记得后团两周720,落地特别好,当时解说员开心地鼓掌,说这个质量很高。
宫熏没想到他能说出这么细节的东西,吃惊极了:“你还记得?”
“现在很多网站都是根据用户喜好进行推送,我平时就看体育和音乐,反正推送了好多类似的视频,说句夸张了,我都能背下你的动作。”
宫熏惊叹。
说实话,她感觉她的粉丝只存在于网上或者赛场上,现实中她就是普通人,正常出街,正常生活。
现在突然有个人自称是她的粉丝,她莫名很高兴。
原来有人记得自己。
这样就足够了,宫熏想。
聂景之谈兴颇盛,询问了一些相关细节以及那一场比赛其他选手的一些动作。他对动作和规则信手拈来,宫熏这下是真的相信他是体育迷了。
“你也太厉害了!”是真的喜欢才会有耐心有热情记下这么多东西吧。
“一般一般,”聂景之开玩笑道,“我们这些观众不能自己比赛,就喜欢在屏幕前指点江山。”
宫熏嫣然一笑:“大家都一样为体育事业做贡献,只不过我们是在台前亮相,同胞们是在幕后加油打气。”
“我看到你加油的时候,真的很开心,好像身后有了坚强的后盾。”
聂景之担心:“压力也挺大吧?”
“当然,”宫熏回想起从前,有些感慨,“其实也怕的,怕自己辜负祖国和队伍的期望。”
“不过,有压力才有动力,就拼命提高自己吧。”
宫熏的话明显比平时多了些。
聂景之侧头。
树荫间隙撒下细碎阳光,她的侧脸在光斑下格外清亮莹白。
后脑勺的发丝带着光晕,随着微风轻盈地飘。
关于屏保,他没有说真正的实话。
他不想让她有负担。
先承认他是一个普通粉丝,或许会让她更容易接受。
戴口罩也是怕控制不住表情,让她察觉到什么。
聂景之收敛心绪,在宫熏转头之前挪开视线,目视前方,道:“其实,我很好奇,从世界冠军,到退役后,再到现在的职业,你的感受是怎样?”
这些年,她到底是怎么过的呢?
宫熏调侃:“你好像记者在采访。”
聂景之道:“大概是大家好奇的问题都一样?”
宫熏慢慢收了笑。
“刚退役那会儿,午夜梦回都是在赛场上,一觉醒来,却发现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她仰头,阳光刺眼,不由自主闭上眼,感受光透过眼皮的一片红,如同曾经观众席上的颜色。
“从被加油的人,变成了为别人加油的人,从赞誉加身、为国家而战,变成了为自己奋斗的普通人,仿佛流星一闪而过,我也失落过。”
“后来,沉下心投入到生活中,我才恍觉,自己当时的想法有多可笑。其实大家都是普通人,只是职业不同,分工不同而已,曾经的辉煌并没有什么了不起。”
“大家都在努力生活。”
宫熏睫毛轻扇,“不过,偶尔,我还是会怀念比赛的心情,怀念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怀念为国家荣誉而战的感觉,怀念全世界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的感觉。”
“但心情不一样了,变得平静,因为我知道那都是过去。”
“我现在应该认真过眼前的生活,为未来奋斗。”
聂景之的视线不由自主被宫熏吸引,像是磁铁那样。
她眼中迸发着耀眼的光,充满力量,意气风发,像是一只手持长剑的仙鹤,自信昂扬地时刻准备着飞向美好的远方。
宫熏是有感而发,但说完之后,自己先不好意思起来。
“让你见笑了。”
她一动,聂景之不动声色地掩饰低头:“不会,我听着也很有感触。”
“就好像我,只是一个唱歌给大家听的普通人,两只眼睛一张嘴,承蒙歌迷喜欢,才有这么高的人气。
“谁不是普通人呢?都一样。”
奇异地,宫熏有种“他懂我”的感觉,心里流淌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就像我看你的体操,你听我的歌,到最后,我们留下的只有作品。”聂景之缓声道。
宫熏正色点头,这话说到了她的心坎里。
她道:“就像千百年前的书法,书法家早已千古,可他的作品,却流传了一代又一代,影响千千万万的人。”
清风拂过两人脸庞。
一时间,谁也没说话,沉浸在各自的思绪里,直到清脆鸟鸣声响起。
“那你介意我用你的照片当屏保吗?”聂景之扭头问。
露在口罩外面的眼睛像是会说话,宫熏心想,他不是歌手吗?怎么比电视上的演员还会传达情绪?
虽然有点羞耻,但她总不能干涉别人的个人喜好?
宫熏默了一下,幅度十分轻微地点头:“你喜欢的话。”
口罩下,聂景之颧骨升天。
我当然喜欢,很喜欢。
“其实,你可以用我的屏保,咱们就扯平了?”聂景之暗戳戳推销自己。
宫熏:???
重新定义扯平?
“怎么这个表情?我的屏保也很受欢迎的。”聂景之表情颇有点傲娇。
宫熏刚想说自己不是嫌弃的意思,结果聂景之又自己否定了这句话。
“啧,还是算了吧,”阳光下,他摘了口罩,露出少年气的笑,“你敢用自己的照片当屏保,我却不敢用自己的照片当屏保,连自己这关都过不了,怎么能让你用呢?”
听出他话里的调侃,宫熏也跟着开玩笑:“可能是你的脸皮不够我厚?”
聂景之忍俊不禁。
两人对视笑了起来。
因着第一层粉丝身份已经揭开,有些话题不用过分避开,聂景之教唱歌时,用上了体操来比喻。
“其实唱歌跟体操也有点像,需要发力,有重点有着力点……”
“高音就像是在高空飘完了,需要好好地落下来,不能摔,不能出界……”
不知道是找对了方法,还是那场谈话感触颇深,宫熏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今天练歌的效率特别高。
离开时,脚步都欢快了许多。
聊天唱歌,总感觉今天灵魂都得到了升华呢。
至于聂景之提议的换屏保,宫熏晃晃脑袋。他都说了是开玩笑,自己怎么还记在心上呢?
目送宫熏走远,聂景之一阵风似的刮过前台。
东子举着芒果干,像是被点了穴一样没敢动:“你们刚才看见什么了吗?”
蓝毛:“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几人对对眼神,默契地飞奔进走廊。
专属于聂景之的房间门半开,几人鬼鬼祟祟扒着门框。
聂景之抓着笔,手动个不停,好像在疯狂记录什么。
被观察的正主本人——聂景之此刻完全不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
他刚才忽然有了灵感!
其实也不算是刚才,之前他就特别注意宫熏的脚步声。
比如她来录音的第一天;
比如今天在外面等宫熏时,他闭着眼睛听到的脚步声,当时他猜是她来了,用手机屏幕反光一照,果然如此;
再比如,刚才宫熏离开时节奏轻快的脚步声……
音符在眼前跳跃,像是去云南旅游的人吃了那里没煮熟的菌菇后会有的反应,有无数小人在眼前晃悠。
他现在就是这样。
然后,这些音符组合起来,他随手一弹。
好听!真好听!
蓝毛几人对聂景之这种状态熟悉得很。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打扰,不然大家就会痛失一首好歌。
东子轻轻关上了门。
几人蹑手蹑脚走到前台,才说话。
“今天聂哥的状态可以啊。”
“何止可以,简直是狂飙!他只在有灵感和开心的时候,才会用脚打拍子!我刚才都看到了!”
“看来我们离听新歌不远了!”
聂景之一直写歌,直到闹钟响起。
他看过去,“宫熏节目”几个字提醒他,现在已是傍晚。
宫熏这个名字,好像有魔力,恍惚间,他仿佛听到了她的脚步声。
他知道这首歌叫什么名字了!
这首歌的名字,叫《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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