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周日,不用早起。
而祝辞意七点多就醒了。
一夜睡得并不安稳,肩膀又酸又麻,恍惚之间都在做梦,梦里的场景朦朦胧胧,耳边只听得水声激荡,依稀是一处潭水边。
有个白衣男子坐在潭水边,口中叽里咕噜说些什么,周边雾气氤氲,也不见什么人的踪迹,没人与他说话,回应他的只有流水淙淙声。
就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梦,却像是卡带一样做了一遍又一遍。
以至于祝辞意醒来,脑海还是那一幕画面。
他坐起身,下意识往左边望去,对面的床铺空空如也。
贺清野不在。
看看时间,这个点,人去哪儿了?
祝辞意下床洗漱,猜测贺清野或许是出去吃早饭还是晨跑,虽然这两点往常都不会发生。
他决定在宿舍等一会儿。
等待空隙,就拿着喷水壶到阳台上给盆栽浇水,虽是初秋,花花草草的生命力还是很顽强,只有叶子泛了点黄,花瓣儿卷了点边。
祝辞意给拍了张照,左等右等贺清野也还没回来。
他换了身衣服打算出门吃早饭。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似的发了一条信息给贺清野。
【祝:我出门吃早饭了】
【祝:你在哪?要给你带一份吗?】
到二食堂点了清汤小馄饨吃,手机上时不时有无用信息发来,但贺清野的漆黑头像没有动静。
临走时,祝辞意还是打包了一份小馄饨带走。
他没有沿着小径回宿舍,特地走经过操场的那条道路,这个时间正是操场热闹的时候,有人在宿舍呼呼大睡,也有人在清晨阳光下挥洒汗水。祝辞意努力隔着网格栅栏看在跑道上奋力跑步的同学,想从中辨别出贺清野的身影。
阳光炽烈,他半眯着眼打量一圈,花花绿绿的运动服人群之中似乎没有贺清野。
他转身要走,忽然远处有人叫他的名字。
“祝辞意!”
声音带着运动过后气息不稳的音调,听起来撕心裂肺。
不用说也知道是谁。
纪方路气喘吁吁地跑来,满头汗水淋漓,“小祝啊,今儿…怎么…有闲情…来看你哥……”
话说的断断续续,说一个词断一口气。
祝辞意还没说,纪方路瞧清了他手里的外卖袋,“还…给我带…早餐……”
祝辞意掂了掂手里的小馄饨,想了想,再不吃就坨了,说道:“你现在要吃吗?”
纪方路缓过气来,受宠若惊道:“真给我带的?”
“不是,”祝辞意实话实说,“但你可以吃,我再买就是了。”
纪方路从另一边的小门绕出来,接过祝辞意手里的小馄饨,还带着热气儿,“谢了,兄弟。”
“诶,你这小馄饨怎么不加香菜也不加油条啊,这是最重要的灵魂啊,”纪方路忽地“哦”了一声,作恍然大悟状,“我知道了,这是给你的好室友的,就他毛病儿多,香菜不吃太油不吃的。”
“要尊重每个人的习惯。”祝辞意知道纪方路在开玩笑,但忍不住维护道。
纪方路捂住心口,“伤心了,才做了几天的室友,十天不到吧,小祝你就胳膊肘往外拐了。”
说完探头探脑,打量四周。
“找什么?”祝辞意问。
“你的好室友,不是和你形影不离的吗?每次都看见你们在一起,害咱们独处时间都没了!”
祝辞意耳朵尖不经意泛红,不知是耀眼阳光照的还是什么,他作势要从纪方路手里抢回来小馄饨,“你吃不吃,话这么多!”
“吃吃吃。”纪方路找了个树荫遮蔽的木椅坐下,解开袋子,拿塑料勺子兜起馄饨往口中送,“正饿呢,他不吃我吃。”
初秋的早晨凉风习习,吹得人心情舒畅。
祝辞意伸了个懒腰,觉得昨晚儿的疲惫感都吹散了不少,他在想,是不是自己平时不爱运动,每天泡在图书馆伏案读书,才会熬得肩膀酸痛。赶明儿他也早起锻炼锻炼,或许就会好多了。
还有梦里的那一处潭水,究竟是什么地方?他去过吗?
他搜肠刮肚,实在想不起来有这么一个地方,可对他来说,又十分熟悉,周围的一草一木也都清晰无比地刻在脑中。
旁边的纪方路咕噜咕噜把汤都喝完,满足地叹了一口气,收拾好袋子,对正在神游天外的祝辞意道:“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祝辞意堪堪回神。
“要不要一起回去,还是你在这儿继续思考一会儿?我可不陪你了,瞧我这一身的汗,得赶紧洗个澡。”纪方路起来拍拍屁股。
“一起走。”祝辞意也站起来。
纪方路拐了个弯,扔了垃圾,回来和祝辞意又絮絮叨叨个没停,临到宿舍楼下,他忽地一拍脑袋,“忘和你说了,上次说的集体露营去不去,我们定好地方了。”
“在哪儿啊?”祝辞意顺口一问。
“在沙雁湖边,不远,就三个小时车程,周围新开了几家农家乐,我跟你讲,那儿的鸡都是自己养的……”
祝辞意正在想要不要去,去年他也跟着纪方路他们一帮人一起去爬山游玩,人都认识,大家十分和善,也不尴尬。
但是,他脑海不由自主想到了贺清野,他放假去哪儿?
回家么?从没有见过贺清野和家里打电话,也没听他提起过,不过按照他的性格也不是爱说这些家长里短的人。
那自己出去玩,留他一个人在宿舍?
祝辞意一想到昨天咖啡店贺清野来找他的举动,莫名觉得贺清野就像被无情抛弃的小猫小狗,而自己就是那个残忍的主人。
他抖抖脑袋,试图把这个奇怪的想法抖出去。
“我再想想,晚上给你答复。”
“行,我先走了,真热得受不了了。”纪方路挥挥手,往另一栋男生宿舍走去。
祝辞意回到自己的宿舍,贺清野仍没有回来。
看了看手机,恰在此时意外弹出来一条信息。
【y:我有事出去,晚上之前回来。】
祝辞意在聊天框里打字:好的,你去哪儿了?
贺清野看起来并不想回答,自己再问像是探听**,默默删掉后面的问句,对面却似乎心有灵犀,发来一句:【我去乡下一个爷爷家。】
过了一会儿,【y:你照顾好自己,不要乱跑。】
祝辞意对后面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儿有点摸不着头脑,但内心有点儿感动,贺清野对自己真的很关心。
他回了一个“嗯”,想了想太生疏了,添上一个兔子的表情包。
兔子蹦蹦跳跳,比了一个“ok”的姿势。
*
直至晚上八点,宿舍门被无声地推开,一股仿佛来自极寒深渊的凛冽寒气瞬间涌入。
祝辞意坐在桌前心不在焉地看书,猝不及防被这股寒意冻得打了个哆嗦,他转头看向门口。
贺清野进来,周身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水汽和寒意,仿佛从冰天雪地而来。
“你回来了。”祝辞意起身迎向他。
他全身心放在贺清野身上,并没有注意到这股所谓的寒气如有实质,在地板上洇开一小片水痕,灯光照射下伴着一种奇异的幽蓝色微光。
贺清野“嗯”了一声,声音却是干涩沙哑。
祝辞意看清贺清野脸色比平时苍白几分,嘴唇也失去了血色,眼神望着他格外幽深,莫名让他想起深不见底的寒潭。
祝辞意惊道:“贺清野,你怎么了?”
贺清野安慰道:“只是有一点累。”
难道是来回奔波太辛苦了?祝辞意心想。
“那你吃过饭了吗?”他又问。
贺清野点了点头。
祝辞意直觉很不好,却不知道要做些什么,无措地看了看四周,最后只能给贺清野倒了一杯水。
贺清野没拒绝,接过静静地喝完,仿佛喝的是什么甘霖醴泉,极慢地品尝回味。
喝完后,把空杯子放在桌上,他便进浴室洗澡。
祝辞意望着他的背影怔怔出神,好半会儿,等贺清野都出来了,才反应过来。
“有事吗?”贺清野擦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出来,看见祝辞意目光微闪的眼神,出声问道。
“那个……”祝辞意飞快地眨眼,欲言又止。
他想问,你还好吗?有什么可以告诉我?
毕竟贺清野帮了他这么多次。
结果张口问出的却是:“下周放假,你有什么事吗?”
他急忙补充,“纪方路他们部门打算一起去户外露营,问我要不要去?你如果没事儿的话……”
贺清野眉梢微动。
“可以。”
*
纪方路和队友大杀四方的时候,祝辞意发来信息。
【祝:你介不介意加一个人?】
【此路是我开:谁?】
【此路是我开:哦哦,说过可以带家属。】
配上一个笑得一脸猥琐的黄豆表情。
祝辞意淡淡无语,回敬一个流汗黄豆。
【此路是我开:放心,有我在,包你们玩得开心,乐不思蜀。】
祝辞意熄灭手机屏幕,放好手机。
躺回枕头上,黑暗中,他朝着贺清野的方向看去,对面的人睡得平静,眉眼安详,依旧是往常的睡姿,身体微蜷。
网上说这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贺清野会缺乏安全感吗?
祝辞意带着这个疑问,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有早课,晨光熹微,祝辞意照旧去阳台浇水,却看见植物上都凝结了一层细密的白霜,无一例外,全都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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