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速度太快，舒善清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苏离唤抱着稳稳站在了地上。
看清他的那一刻，舒善清先是一怔，随后满眼欢喜。
可还不等她开心，苏离唤的手立刻离开她的后腰，还后退了一步。
舒善清低头看了一眼两人脚尖的距离，又抬眸看苏离唤，有些委屈，“为什么躲我？”
“主仆身份悬殊，本就不应该离公主那么近。”苏离唤说。
舒善清冷哼，“别装了，你压根就不是父皇的贴身暗卫，对吗？”
苏离唤猜她知道了，没有否认，但也没有说话。
他微微掀起眼帘，盯着舒善清看的眼神复杂。
见苏离唤不说话，舒善清往前又迈了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轻声问：“是鬼人，还是那个什么吸血鬼？”
瞒不下去，便只能承认，“你怎么知道的？”
舒善清笑，有些得意，“还记得茶楼里我问你的吗？我问你鬼人会不会真的有，你说故事而已，不要当真。”
苏离唤点头，“记得。”
“可是后来我碰到了一个奇怪的波斯人，她说有一种人，叫吸血鬼，说得特别认真，有理有据，我都要信了，结果她最后要卖我符咒。
当时觉得她是骗钱的，可是后来越接触，我就越发现你跟她描述的几乎一模一样。然后我就开始倒推，如果你们真的是吸血鬼，或者叫鬼人，为什么会放纵说书先生在茶楼讲那样的故事，岂不是太危险了？”
说到这里，舒善清抿唇，得意的笑容更甚，“我猜想，我们遇见那天，你也去听那个故事了，听下来发现除了有丁点一样之外，其他讲述跟你们并无相同之处，所以没有制止。而苏离芯听说茶楼里有讲跟自己相关的故事后，爱凑热闹的她就喜欢上了去茶楼，对吗？”
苏离唤很想否认，可舒善清猜的一点都不差，他没法否认，只好轻声应道：“对。”
听到肯定的回答，听到自己的猜想得到了证实，舒善清松口气，她笑了，“苏离唤，我赌赢了。”
“什么？”苏离唤没听懂。
赌你会来救我，赌你不会对我说谎。
赌你，喜欢我。
舒善清抿抿嘴，摇头说：“没什么。”
扭头一屁股坐在了暄软的草地上，仰头看着苏离唤，拍拍自己旁边的位置，“来，坐。”
苏离唤知道自己逃不掉了，老实坐在舒善清身边。
算下来，和舒善清认识也有快两个月了，苏离唤自认为还是很了解她的。他觉得以舒善清的性格，接下来一定会对自己进行各种盘问，以便满足她的好奇心。
四周很安静，除了偶尔的风声和远处摇晃的树影，再无其他动静。
只不过苏离唤这次猜错了，时间一点点消失，舒善清什么都没有问。
她两腿屈起，左手抱着自己的双腿，右手胳膊肘搭在膝盖上，手掌撑着自己的脸颊。
她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当一个人知道了另一个人最深处的秘密后，他们之间的关系会发生微妙却又庞大的变化。
那是一种不需要言说，就能彼此心知肚明的默契。
舒善清也是一样的，猜测得到肯定的那一刻，她突然就觉得自己和苏离唤亲近了许多。
乞丐生存尚且不易，何况是异类。
关于苏离唤，她不想徒增他的烦恼，所以不问。
她只是贪恋这种独处的机会，单纯地想多拥有一会儿而已。
可是被看透的是苏离唤，舒善清的无言反倒让他有些坐立难安，犹豫了好几次才开口问道：“你没有想问我吗？”
舒善清转头看他，“问什么？”
草原的夜晚因为有月亮作伴，谈不上漆黑，但也并不明亮。而能够辅助月亮发光的星星，在今晚全部藏在了舒善清的眼睛里，苏离唤看着她，不知道是心动，还是紧张。
“问一些，关于我的事情。”
舒善清压根就没有想过要去问苏离唤什么，也不觉得自己需要问什么。
但听到苏离唤这样说行，双手撑地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能够正脸面对着苏离唤，目光温柔。
“吃得惯食物吗？”
苏离唤愣了，他没有想到舒善清的第一个问题会是这个，微微摇头说：“不能吃。”
“那上次我让你吃石榴为什么不拒绝？”舒善清有些担心，“吃了会怎样？会恶心吗？”
见她一脸担心，苏离唤下意识撒谎道：“不会，就是尝不出味道而已，没什么的。”
舒善清将信将疑，但她并没有办法证明苏离唤话的真假，只是想着以后万万不能让他再吃任何东西了。
“那，住得还好吗？睡得舒服吗？”
苏离唤笑了，语气里带了些愉悦的得意，“我们不用睡觉的。”
略显紧张的气氛被苏离唤这一笑缓和了不少，而他不用睡觉这一点，一下引起了舒善清的兴趣。
“不睡觉？”舒善清一双眼睛睁圆问，“那不困吗？”
“不困。”苏离唤摇头。
舒善清皱眉说：“那每天那么长的时间，你们都做什么呢？”
苏离唤看出了舒善清眼睛里的情绪，说谎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尤其他刚刚已经说过一次。
他不想对舒善清说谎，可更不想她担心，于是故意说：“有很多事情做啊，跟你们没什么不同的。”
“这样生活多久了？”
“几千年有了。”
舒善清没再说话，她静静地盯着苏离唤看，满眼尽是心疼。
过了很久她才轻声问。
“苏离唤，这么多年，不能光明正大生活在灯火下的你，过得很辛苦吧？”
月亮悬于两人头顶，冷白的月光铺在他们的脸上。这种浅淡的颜色对皮肤白皙的苏离唤十分不利，因为舒善清能清楚得看到他面部五官的每一个细小变化。
尤其周围环境还十分安静。
苏离唤的瞳孔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瞬间放大。
他愣了。
准确地说，是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
从舒善清爬上那棵树开始，苏离唤就一直在想她会问的每一个问题，然后在心里默默想好要怎么回答。
可是他想的那些问题舒善清一个都没有问，而问出口的这几个，他也不曾打草稿。
这个世间不只是人类的世间，是万物的世间，是世间的世间。
可他们异于常人，不能跟人类和谐共处的日子，早就习惯了。
苏离唤笑，故作轻松地说：“想什么呢，怎么会累呢？我们可是拥有很多很厉害的能力呢？”
舒善清知道他是在宽慰自己，但没有拆穿，因为从确定的那一刻，心里就做好无论之前怎样，以后她来让苏离唤开心的决定。
“是吗？那快跟我说说，你有什么能力啊？”舒善清也故作轻松。
见她笑，苏离唤也放松了许多，“想知道？”
“想！特别想！”舒善清点头。
“好，那跟你讲讲我们的故事。”
有故事可以听，舒善清便往苏离唤身边靠了靠，做足了准备。
见她坐好，苏离唤才开口说：“我们是几千年前诞生的，也曾跟人类一样，主宰过这个世间……”
苏离唤从他们种族几千年诞生开始讲起，这一讲就是几个时辰，直到天空由深蓝转为灰蓝，天边泛起鱼肚白才结束。
“所以从那时起，我们就靠烈酒喝番茄汁生存，一直到现在。”
“你能喝酒啊？”舒善清眼睛一亮，不好的情绪随漆黑的天一起消失，“那明天晚上一起喝，我们不醉不归！”
说完，又察觉天色已经渐渐放亮，于是手舞足蹈地改口道：“不对，是今晚！今晚我们不醉不归！”
见她开心，苏离唤也松口气，“好。”
说开了，按道理来讲，苏离唤应该放心才对。可他心里却总觉得不真实，也不踏实。
舒善清的淡定、冷静，甚至三两句话就可以接受他是异类，每一个反应都让苏离唤心里不安。
他微微转动身子，看着舒善清轻声问：“你不怕我吗？”
“怕？”舒善清莞尔一笑，“怎么会呢，你可是苏离唤啊。”说完，舒善清往前探了探身子，十分认真地补充。
“我的苏离唤。”
完了！
苏离唤觉得他完了，那颗几千年不曾异常跳动想心脏此时飞快的舞蹈着，仿佛下一秒就要穿透胸腔，奔着舒善清而去。
他想起了上次两人在这里时，舒善清曾说的话，她说她在想，要不要勇敢一次。
可其实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要勇敢，只是把选择的机会留给了自己。
而那次，他避开了，没有把握住。
那时他们中间隔了太多，苏离唤无能为力。
可现在不同了，最大的阻碍已经被舒善清勇敢地解决了，那么自己，好像也没有什么要怕的了。
天空已经大亮，东方的橙红逐渐往外蔓延，没多久，头顶全是暖暖的橙色。
苏离唤决定了，他不能再辜负舒善清，除了带她逃离，他有能力更好的解决已知或未知的问题。
他要和她一起勇敢。
他要跟她在一起。
苏离唤：“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舒善清：“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几乎是同时，他们一起问出了口。
两人愣在了原地，但好在上天替他们回答了这个问题。
就在两人话语落地的瞬间，太阳升出地平线。
天边第一缕阳光，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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