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意识回笼，身体似乎是在漫长的梦境中穿梭。
睁开眼，他看见漆黑的剑骨之灵正半跪在自己面前，长剑在他身侧如尘碑般伫立。
烛火晃动的影子笼罩着鞋尖，来自窗外的风吹响了死者的铜铃。
“没有、名字？”他听见自己磕磕绊绊地问。
对面沉默不语。
于是他思索半晌，道：“你有生、生前的记忆吗？”
重剑的骑士低垂着头，声音从甲面下沉闷地透出来：“我曾了结盘岩的巨龙，却被同行者背叛囚于火狱之下，身负烙枷之刑，终折损于静夜使徒之手。如今被你再度唤醒，将听从召者之言律。”
“……”他听完犹豫了很久才生涩地解释，“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召唤你的，我只是想找人……说、说说话。”
剑灵再次沉默。
他皱着眉，似乎在思考如何与对方相处：“我、我们互相认识了，然后，就可以当朋友了，对吧？”
“……”
见对方没有反应，他感觉自己心中慌张起来，言语更加艰难：“我、我忘记做自我介绍了，我是——”
他的长靴踩上石阶，老旧的巫师袍落下来遮住双腿，越过高大的剑骨之灵身躯能看见一面明镜，那里倒映着他苍白稚嫩的脸庞。
————
“……艹。”
程优一头撞上床头柜。
意识和神志介乎于混乱与平静之间，太阳穴在不安地跳动。
迷迷糊糊爬起来，点开手机上午九点半。
这一觉至少睡了九个点。
明明没熬夜，脑袋却像有千斤重，眼皮也酸得要死，好像整个世界都充斥着闪亮的雪花斑块。复盘了一下自己昨天都做了什么，最终也只能把罪过都怪在游戏头盔上。
可能是太久没用，大脑和身体不协调了，他只能安慰自己习惯就好了。
程优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尸，然后拿起手机看消息。
不出意外地，寝室群里十分热闹。
【刘老大】：有人上号吗？朗格姆约不？
【张老三】：我不上。问老程，他前天直播来着。
【刘老大】：老程怎么回事，入坑不叫兄弟，见外啊，让兄弟带带你。@程老二
【言老四】：千万别信这b的鬼话，他昨天刚把我推进死人坑。
【刘老大】：圣骑士之间的事，那能叫推吗。
【刘老大】：赶紧谁起床了，上线一起玩啊。
【刘老大】：老程起了吗，怎么还在睡，是游戏不好玩还是剧情不好看，还不起来上号？
程优随手发过去一个表情包，表示自己醒着。
【刘老大】：［威逼利诱.jpg］上线嗷，老大带你杀遍全场。
程优想起说好的直播。
【我】：开直播行吗？
【刘老大】：可。
程优就爬起来开电脑，趁着开机刷牙洗脸一条龙搞定，顺便还给自己接了杯水。
这时候又私聊消息传来，还是他们“敬爱”的寝室老大哥刘子荆，显示请求语音通话。程优一接通，对面的大嗓门冲破屏幕，直奔主题：
“好小子，偷摸开坑不叫我。昨天选的什么种族？”
程优放下水杯：“剑骨之灵。”
“乌漆麻黑有什么好，六级之后就不强势了。今天直播跟我玩，我能带你，选个别的不？”
“好啊。”程优点进齿轮平台的界面，顺着说，“选什么？”
“看你喜欢。我个人希望你选辅助，因为我和老四都是圣骑士，队里缺辅助哈哈，不过你选什么哥都罩着你，来条狗都行。”
“哪个职业有狗？”程优问。
“驯兽师吧，猫狗双全，还能放大蜘蛛。”
蜘蛛？蜘蛛好恶心。
程优想了想，王牌辅助无非从那几个子职业中出，法师、牧师或者吟游诗人，主要还是看哪个种族和辅助职业相匹配。
就好比林地精灵纯天然无公害，适合当德鲁伊；人类几项属性平均，智商占领高地，适合当法师；兽人身形强壮、四肢发达，是狂战士的好苗子。
“吟游诗人会嘴炮，不然你诗人吧。”刘子荆建议。
程优想到昨天的npc立奥提自我介绍是吟游诗人，就拒绝了：“以后队里没准有诗人呢，我换一个吧。”
“还要来新人？好啊好啊。”刘子荆没有意识到他的真实意思。
程优不解释，双击进了游戏。
再次站在落地镜面前，他突然有些恍惚。
那沉寂于睡梦中浑身漆黑的重甲剑士正站在屏幕中央，背后的巨剑安静又严肃。只不过这回他不是镜中人，而是屏幕之外的旁观者。
在他下线的这段时间里，这位骑士是否始终都在此等待呢……但转眼程优就觉得好笑，只是个自拟人物而已，搞得好像他很多愁善感一样。
“你没开直播啊？”室友的话把他叫回现实。
程优随口道：“选完人再开。”
他把剑骨之灵的号切出去，点击新建账号，目光再次在种族和职业中浏览。
如果不选择剑骨之灵，那选什么呢？
“牧师挺好的，可以选圣愈背景，奶量巨足，还能用圣教堂的秩序法术，光明魔法对不死生物强得一批。”
刘子荆详细介绍，“抛开奶量不谈，吟游诗人其实也可以，buff时间长，祝福法术灵活，极限距离也长，还能用剑打副输出。就是这些职业的法表加起来都没有法师多，法师能学得超多，已知的法术都能学，不过不专精，buff效果没有前面的好，主要是全能，所有队伍都能进。”
听起来法师比较有用。
程优是没什么波特氏魔法学校的情节，不过想到要拿着法杖对别人指指点点他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那就法师了。”他确定下职业。
至于种族和外观……
“其他随机吧。”懒得捏，也懒得找mod。
刘子荆见状不禁吐槽：“你刚刚失去了这个游戏的灵魂。”
朗格姆的假日，俗称朗格姆的暖暖假日，属于是万物皆可暖暖。
按下随机按钮，系统弹出进度条，说正在自动生成角色。程优本以为能看到新角色的样子，结果还没等显示出来，画面一转，他直接进入游戏了。
“……”
又卡bug了。
鼠标点点也没用，只能跳过场动画。
“开始播告诉我一声啊，我闭麦。”刘子荆没注意他这边的小问题。
程优回神，也没再管这个未知的bug，应了一声去开直播设备。
他亲爱的老兄弟嗓门太大，经常激动，一激动就容易吓到观众，偶尔有弹幕抱怨，被刘子荆看见，偶像包袱就自动背上身，决心不再在程优的直播间说一句话。当然，程优就要受罪去戴耳机了，不过他一般是把耳机挂在颈部，勉强能经受住狮吼功的摧残。
程优这边调好设备，那边ccyy的直播间就开了，眨眼的功夫便涌入许多人，在线观看人数突破千人。
现在是假期，学生都在家闲着，所以白天的流量也不比晚上少多少。
“早。”程优跟弹幕问好，又回答他们的问题，“不是新游戏，前天播过的。”
“昨天？昨天我私下玩了一会，大概了解了下故事背景。”
“没，我和我朋友一起组队，想试用下新角色。”
说到这，程优去看自己新生成的人物，刚抬眼就愣住了。
屏幕中站着的是一位把整个脑袋都遮住的奇怪角色。
这个新人物浑身上下只有单调的黑白，那层层包裹的身形轮廓让人无法辨认出角色性别，但从斗篷下露出的脚踝和小腿来看，这个角色应该很瘦，且纤细过头了。
打开面板，性别那一栏写的是男，不过体型是少年形态。程优有点无语，想这运气也是没谁了，明明人类大部分都是成男成女，到自己却是少年，跟兔子精一样。
幸好种族不是兔子精，是人类。而且似乎是害怕被看到容貌，角色还特意佩戴了光洁的面具。
他把鼠标移动到装备栏，不由得更加困惑了。
“往日之影……？”
刘子荆已经接通了耳机，问：“你说什么？”
“我有个新手装备，是个面具，叫往日之影。你知道这个吗？”
“不知道，法师专属的吧。”刘子荆说。
程优又去看弹幕，希望从中寻找答案。有人说是新手装备，就像剑骨之灵会送长袍一样，法师也会送，不过一般是魔杖，还有一些人分到了飞行扫帚和药水箱，这还第一次看见送面具的，大家似乎都对这件装备不甚了解，弹幕还有人猜测是小彩蛋。
毕竟现在刚开服，玩家探索得还不够深入，许多东西都没有攻略，新手礼包也不可能总结全面。
程优尝试右键卸下，但没有任何反应。
得，还挺神秘，那就戴着吧。就是看不见脸，有点难受。
不过面具肯定有碰撞体积，他想到或许以后可以在XR头盔里时直接用手摘掉，就能看见脸了。
“你人呢，我怎么在公会门口看不见你？”刘子荆说。
程优这才想起来看地图：“啊，我在……嗯……”
地图上那个蓝色的小人图标正孤零零地站在圈圈里。
四周一片漆黑，是未知领域，右上角显示“卓尔辛森林”，但坐标xy都是问号。
总之，他正位于卓尔辛森林一片从未踏足的空地上。
“……你不用来找我了。”程优心累，“直接去接任务吧，我可能bug了。”
讲道理，谁家出生点会放在有怪的野外啊。
刚开服没几天，这游戏的bug就已经莫名其妙到令人头秃了，恐怕连育碧都自愧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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